黎川忽然想起上次看到的一段男女关于“你爱不爱我”的吵架视频,女人在吵架的能力上真是正无穷,能将一个吵架问题延伸出无数个问题,每一条分叉又都可以延伸至无穷尽,简单言之,女人在吵架上有着天赋异禀,没有能力招架的最好的招数就是乖乖认错。所以,黎川的选择是,果断放弃上面的问题,转而问道:“那个杂碎呢?”
他还真是问题够多,逃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白锦口气更不好了:“等出租车时遇到的。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是不是真要坐他的车?你不把他的车撞个稀巴烂,我或许真会坐他的车回去!”
黎川抱紧她,欺在她耳边:“你敢上他的车,我就敢把他的牙全都打没了,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掰折了。”
白锦瞪着他,黎川眼中的烈火似要将她团团包围一样,让她心中一悸。
白锦“自投罗网”,黎川自然不会再放她离开。白锦照例给轩轩打电话时,就看见黎川站在房间前,他靠在门前,也不知来了多久了。白锦一时如芒在背,与轩轩说了一会儿话,只与江辰说了几句便挂了,看向他:“怎么不敲门?”
黎川容色淡淡,这次没有因为她跟“老公”打电话又发火,而是说道:“这里是我家。”
尼玛,她现在住的都是他家,她还没隐私了不成?
“你儿子叫什么?”黎川走进来,坐在床边,似乎想要开启跟她聊天的模式。
“轩轩。”
“大名。”
“子轩。”
“江子轩?”黎川问,白锦微默,最终也没有否认。
“现在跟他父亲在国外?”黎川又问道。
“在澳大利亚。”
白锦似乎不想跟他谈过多的关于她老公和儿子的事情,都是他在问,她在答。两个人的模式倒像是警察在审问罪犯。
黎川的手指轻轻敲着床:“有你儿子单独的照片吗?那晚我没看清,想要再看看。”
白锦心中一跳,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话里辨别出什么,她这种“警惕”,又让黎川有几分不舒服,她难道认为他看看她儿子照片,就会去绑架她儿子来威胁她吗?
“以为我会对你孩子下手吗?”黎川冷笑一声,他到底在她心底是什么形象?难道是那种无恶不作的罪大恶极之人?他起身就往外走,身后却传来白锦的声音:“在这儿。”
她虽然将手机递了出来,眼神却仍旧写满了不安,可是,她还是给他看了。黎川转身,接过她的手机,照片上的小不点儿比那张“全家福”上大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不那么丑了。长得很秀气,与白锦颇像,正蹲在地上做敲鼓状。
“很像你。”黎川只看了一眼,便将手机还给了她,白锦望着轩轩的照片,一时出了神,眼中溢满柔情,那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时才有的神情。黎川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与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若不是那次意外,让那个仅仅存在了三个月的孩子便夭折腹中,如今,那个孩子也应该七岁了,会长得和她现在这个孩子一样高,也会开口喊“爸爸妈妈”,也在上幼儿园了……
“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黎川轻语道,却如一道惊雷,惊得白锦手一抖,手机便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黎川看她脸色惨白,弯腰捡起了她的手机,放在她手上,便迈着步子离开了,背影有一点儿萧索与孤独。
白锦面色白如纸,随着黎川的话“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疼痛便如潮水一般翻涌上来,那个还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何曾不是她的隐痛?而那个“意外”,她永远也忘不了……
也许是那个没有降临人世的孩子又勾起了白锦的一些伤感,吃了晚饭,她便走出了别墅,顺着静寂的柏油马路散着步。路灯光芒微弱,原本白天葱郁的树木此时已隐匿在黑暗之中,像是一个个孤独的战士,那漆黑之中似是又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偶尔从那黑黢黢的树林中传出几声怪异的声音,便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天高地阔,一种空旷游移心间,往事点点,似在昨日,让她心情无法平静。隐藏在心间的那些个事,在黎川的一句话便轻易勾出,她以为再也不会与黎川有交集,再也不会回到黎家,面对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可黎川却说,要带她重回黎家。
那些被她埋葬的往事,那些曾让她痛苦的人,那些她当时无力去为自己追讨的“恨”,是不是也有机会清偿了?
白锦随意地走着,却也不敢走太远,只是走到了白天与顾歆臣发生争执的地方。她跟黎川离开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是没有看到的,只是听小薇说,顾歆臣那辆被黎川撞得稀巴烂的车被拖走了,只怕修理都要好一笔费用。而顾歆臣是怎么离开的,她也不清楚了。而顾歆臣居然没报警?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报了警,他劫持自己在先,只怕谁的麻烦更多一些还说不定。
白锦吐了一口气,黎川那辆豪车可是比顾歆臣开的那辆车要贵上几十倍吧,他居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撞了过去,从中又可窥见黎川那冷酷的性子绝壁不是她这等俗人能比肩的。
“你当时是不是真的想撞死顾歆臣?”白锦回头,看向离她几米远的男人。他一直在跟着她,她知道。
黎川站在一棵树下,树冠挡住了一些光,打在他身上,便是半明半暗,连脸也是如此。他手中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又吐出来:“我撞死他,你在意?”
她半夜跑到这里“故地重游”,就是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想着他是不是真的想撞死顾歆臣?
“你会坐牢,我在意。”她声音若风一样轻,却真真切切飘到了他耳边。
黎川夹着烟的手指动作一顿,盯着她,如野兽一样。
她说,我在意。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说,她在意他。
黎川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了她面前,语气沉沉,如一层厚厚的云:“再说一次。”
白锦唇角微勾:“这种话,我不会说第二遍。你是不是连我也想一起撞死?”
她问得随意,似乎他有这种想法,她也不会以为怪。黎川手上的烟静静燃烧着,烟灰飘洒了一地,雪茄的味道环绕着他们。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跟他死在一块。”
“撞死了他,我也要坐牢,让你得了自由,我不愿意。”
他顿了顿,说完上面两句话。白锦听了,却是莞尔一笑,心下也莫名地变得松软下来。
即使结婚那段时间,两个人也极少像这样一起悠闲地散着步,这也是二人重逢后的头一遭。黎川在跟她走了一段之后,就在不知不觉中将烟碾灭了。两个人顺着公路一直往下走,山风席席,吹得心里都是一片清爽。黎川心静悠闲,恍然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而这种感觉的来源出自他身边的女人。
这感觉是熟悉的,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岁月静好,与君同在,惟愿此时绵绵无止境。
黎川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她停下望着他,星眸灿烂。他忽然将她扯入怀中,又似疯了一般狂吻着她,他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与她的唇紧密贴合,如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看到母亲一样,迫不及待地去吸允她的甜蜜。
白锦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脑子瞬时缺氧,却被他的激情一瞬间就带进了激流中。她不禁握紧了他的衣衫。许久许久,黎川才停下,两人呼吸交错,白锦抹了一下嘴唇,手指上便落下一道殷红。
泥煤,被他啃出血来了!
“你当我的嘴是猪蹄啃呢?”白锦不禁抱怨道,黎川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刚在在跟一只猪接吻?”
“你才是猪!”白锦伸手打他,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又紧紧搂入怀中,仿佛生怕她消失一样:“白锦……”
今夜的黎川太古怪,让白锦完全抓不住头脑。而此时被他抱在怀中,她心中竟升起了一些奇异的感觉,暖暖的如小溪流,舒服得让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便也由着他抱着自己,忘却了推拒。
“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男朋友是我,还是甄晓晓?”
本来是诉衷情的好时机,黎魔神却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想而知,有多煞风景!桑经在场,一定又会摇头叹息,三爷,可真是个煞风景的小能手。
白锦也被他这个问题整蒙了,一把推开他:“你什么意思?”
丫的,他不会以为她真跟甄晓晓有一腿吧?甄晓晓是女人!她的性取向很正常!
黎川看她本来已经被自己融化得柔情满满的脸此刻却已变得冷硬,心下也浮起涟漪,该死,难道他还说对了?!他还真要跟一个“假男人”争夺媳妇?
“维护我的男人权利。”黎川一脸认真,“你那天当着我的面喊她男朋友。”
“你难道真的连女人和男人都分不出来?”男人和女人还是一眼能分辨出来的好伐?
“女人也一样能做男朋友。”黎川回了她一句,让她有些抓狂。其实黎川也没说错,在这个“基情当道”的时代,男人可以做男人的男朋友,女人也可以做女人的男朋友,可特么他怎么就能联想到她身上?!
他脑子里是不是有坑?还是终于发现自己跟皇甫旭的友情“不那么单纯”了,所以只要是两个人类,不论老幼,不论男女,只要在他面前亲密一点儿,他就怀疑人家有“奸情”?
“那你听好了,黎川,我性取向很正常!甄晓晓不过是我的同事,她的性取向也正常!”白锦有些磨牙切齿,她那天对着甄晓晓喊“男朋友”,也是为了摆脱那个老色狼啊!她要是喜欢女人,何必还跟顾歆臣纠缠不清,跟他滚了这么多次床单?!
白锦说完就往回走,不想再理这个疯子,黎川却又将她拽回来,她气急道:“干什么!放开!我喜欢女人,你是男人,被碰我!”
黎川瞅着她,等她发泄够了,才缓缓道:“这种话,我也只说一遍。你现在是我的女人,‘男朋友’三个字,除了我,我不想再听到你对别人叫出这三个字。否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让他们不敢再靠近你一步。那个甄晓晓,我这里先给她记一笔,再让我听到她喊你‘宝贝儿’‘心肝’‘亲爱的’‘老婆’,还有你们两个再‘么么哒’,我不会让她失望,她那种假男人类型,在女同圈儿还颇受欢迎的。”
马勒戈壁!他连她跟同性的交往都要管束,还特么让她活不活了?!
白锦瞪着他:“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囚禁起来?让我除了你谁也不接触呢?”
“想过。但我不想跟一个玩偶在一起。”他竟还认真地回答了她的话,随后放开她,“记住我的话。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如果连个头衔都要跟别人分享,我会考虑这钱到底花得值不值,是不是该收一些利息?”
黎川本是想“警告”白锦别再跟甄晓晓“亲亲我我”,他不过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名分,不能让其他猪给拱了,但显然他忘了说话的技巧,这番威胁听在白锦耳中就很是刺耳。
他一再提“他花了那么钱买下了她”,一再说他跟她不过是买主与所有物的关系,一次又一次让她想起重逢之后那些“屈辱”的过往,他扇她的耳光,那一夜夜的凌辱、威胁,那一次次的难堪。原本已经被他熨暖的心和那些波澜微起、正在如小草一样破土而出的感情,再次如冷水一样地浇下,“生长”也就暂停或者更加缓慢了。
她在他眼里就是个玩偶吧?关起来就会变得死气沉沉,毫无乐趣可言。她望着黎川的背影,心下从刚才的迷情又渐渐“清醒”过来。
她微微攥紧手指,白锦,你已经不想要摆脱他了吗?
…………
黎川选择5月16日带她回黎家,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日子。
若她没有记错,那天正好是袁昕眉的生日。
因黎家的“最高领导人”是老爷子黎业苍,大概是老人上了年纪,又经历了许多风雨,格外重视家庭的重要性,所以黎家人不管谁过生日,只要是在国内,一定都会被召回来。而且在生日当天,不仅能收到礼物,更重要的是,老爷子会给“分封”。比如房产、地皮或某个分公司的经营权,或者公司里的一些重要职位的变更。
所以每到一个人的生日这一天,黎家人都是忐忑不安的,因为不知道老爷子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他很可能会突兀地将某一个儿子或孙子的职务派给别的儿子或孙子,引起家人的隔阂,而在那时一直强调“家和万事兴”的老爷子却不怎么重视“家和”了。而且,因为老爷子在黎家有绝对的领导力与影响力,就算有怨言,也会被镇压下去。
在白锦看来,每逢这种日子,便有种古代的“皇子争储”的既视感,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绝对不亚于电视剧,甚至更加血腥,是真正的“不见硝烟的战场”。故而,表面看似“你亲我爱”的黎家,其实内部早就四分五裂、刀光剑影了。一场生日会下来,往往就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战争。在他们眼里,早已忘了他们本来是有着同一血脉的家人,对方不过是“绊脚石”而已。所以,黎川与袁昕眉的关系才那么僵,在袁昕眉被黎川正式拒绝后,更有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势。
袁昕眉作为黎家的“长公主”,老爷子唯一女儿的遗腹子,从小就被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说是老爷子将其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丝毫不过分,比对黎川的妹妹黎晶要疼爱得多得多。每逢袁昕眉的生日,也比黎家其他人要隆重盛大许多,得到的老爷子“封赏”更是比别人丰厚,什么豪车名牌包包就别提了,白锦进了黎家当年遇到袁昕眉生日时,老爷子送给袁昕眉一架私人飞机,据说是当时最豪华的一款。她看着也只能眼馋和羡慕,她和黎川结婚时收到的礼物也不过是一对情侣腕表,在她离婚后,还被她小姑子抢了回去。
黎川选袁昕眉生日这天带她回去,她不信他是无心的,而袁昕眉也肯定酿着大招等着对付她和黎川。她不相信,在经过烧烤店,被她和黎川侮辱之后,袁昕眉还能像圣母婊一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是活该被群殴的,活该被扇的,活该被骂喜欢用人家二手货的,一切罪责都是由我起,与人无尤”。
电话响了,将白锦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拿起手机,是黎川。
“我在楼下等你。”简单的几个字。
“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白锦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已没有了那一头柔顺的黑亮长发,一头过于利落的短发将她如今的凌厉全部彰显了出来。一条黄色的长裙,将她的皮肤衬得雪白。一条装饰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樱花之爱”项链挂在她颈项中,更显得她锁骨优美。
淡雅而不失端庄的打扮,将她如今的妩媚尽数凸显——去见老熟人,怎么能不漂亮一些呢?她拿起白色的钱包出去了。
黎川正靠着车,双腿交叠着,抱臂发呆。他转头看她,便觉得眼前一亮,弯唇笑起,看着她款款朝自己走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走吧。”她很是爽利地说。
黎川现在喜欢极了她这种“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女人不就该这样?
黎川打开车门,白锦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白锦瞥了他一眼:“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他应该知道把自己再次带进黎家,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没准儿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他后悔,还来得及。
黎川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你是怕了?”
白锦撇嘴:“我说怕,你会改变主意吗?”
“你若是能‘坐上来,自己动’,我会改变主意。”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白锦脸砰的一红,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看到她只会想那些事吗?
“好好开你的车。”白锦推走他的脸,黎川看她脸蛋绯红,勾唇一笑,便专心开车了。
白锦看着窗外,其实她没有黎川想像地那么镇定,不在乎,只能说她现在比从前坚强太多。她又转头看着黎川,她已经离开黎家六年,不知黎家现在情形如何,但据黎川如今的权势,可见他现在是黎家的“王者”。想起初到黎家之时,黎川尚无现在的威名,也不过是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她与他的结婚,那时还饱受嘲笑与黎家人的轻视。其实,说起来,她一直很疑惑,黎川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娶她?
黎川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看她,白锦不知为何急忙躲开了,心跳也漏了一拍。这种被人抓包偷看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受。
黎家,绝对称得上是富甲一方的真土豪。其豪宅面积约有四五千平米,大小约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围墙甚高,如同一个城堡一样坐落在平野之上。正门是高大的铁门,有保安全天候守候。相比之下,黎川现在住的别墅倒还“小气”多了。
车开过来的时候,白锦看到黎家外面的道路旁停着不少私家豪华车,不禁讽笑道:“你表妹的生日还这么拉风啊,这是要开party吧。瞧瞧,光看这车,就知道来了多少富家名流,她这是把九原市开豪车的人都请过来了吗?”
黎川也瞥了一眼:“人越多才越热闹。”
白锦瞧着他,他果然是有打算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