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黎川对她冷酷无情,逼她打掉孩子,让她痛苦绝望,可是她还是爱着他。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黎川依旧会在她身边。他替自己处理父亲的丧事,将只想着要钱来找她跟母亲麻烦的哥哥修理得再也不敢为难她们,黎川……心里其实是有她的吧?
在黎家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期盼着黎川能来看她一眼,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眼,可是,一天天等待,一天天落空,她日日能看到他出入黎家,但从来不会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白锦,每一天里的所有时间似乎都是跟那个女人待在一起,不会烦,不会腻,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宠溺与深情。
终于有一天,她等来了他,因为是黎董事长的命令,让他陪着她去产检。当她看到他出现时,她激动无比,想要说的话哽在喉头,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但黎川冷酷的神情,让她的心又冷寂下来。
半路上,他说,要她打掉他们的孩子,他不会让一个孽种留在世上。孽种?他跟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是他的宝贝?她跟他的孩子就是孽种?这一刻,她才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冷情。除了白锦,任何女人都走不进他的心吧?自己在他心里如果之前还有一点儿位置,如今也早已没入了尘埃。
可是,她想要这个孩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打开车门,从车上滚了下来,不顾生死。她的胳膊、腿都摔断了,一个人住在医院里,他还是一眼没有来看过他。直到黎家表小姐过来才告诉她真相,黎川坚持要打掉她的孩子,是那个女人一手策划的。那个女人容不得她生下黎川的孩子,所以千方百计地让黎川逼着她流产。
她是又回来了,因为她要复仇。
她要在白锦的眼皮子底下生下她跟黎川的孩子,她要让白锦一天没有好日子过,她要让她的孩子名正言顺地在黎家生活。凭什么,白子轩就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以黎家子孙的身份生活在这里,而她的孩子却要以私生子的身份活着,被人看不起?被他的亲生父亲唾弃?
她跟白锦之间,不过就是一个身份的差别。
白锦就这么笃定黎川是她的,谁也抢不走?就算黎川对她衷情,一时专情,但黎川也曾找过不少的情人。以前的同事说,男人偷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让尝遍野花的男人专注一朵花一辈子,那是凤毛麟角,比大熊猫还珍稀。她跟黎川算是情人关系,她就不信,自己不能跟他“旧情复燃”!
简婷眼里又烧起熊熊的烈火,她一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一定要为自己和孩子报仇,要让这个孩子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黎家。白子轩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
吴阿姨看着简婷,只觉得这姑娘自从住院后,就性格变了不少。但她只能摇头,一个好好的姑娘,却以情人的身份住在别人的家里,跟人家老婆抢老公,本来就让人不齿的,为啥就不能找个好男人嫁了呢?真搞不懂在想啥啊。
…………
人心不足蛇吞象,白锦最终将那张让她心里扎刺的照片丢进了马桶里,一按抽水,“哗啦”一声,那团已经被她揉成一团的纸便被水卷走了。可是留在她心底的那根刺,是否也可以被抽干净,便不得而知了。
白锦有些心情不好,这时,小薇进来:“太太,你有时间吗?”
“怎么了?”看小薇一脸犹豫的样子,白锦问道。
“太太,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地下那个储藏室,羊叔让我过去拿些花盆,说要种花。但那里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去。”小薇说着,脸上就露出胆怯。
储藏室?
白锦眼神闪了闪,终是站起:“走吧。”
“谢谢太太。”
小薇虽然是她带过来的人,但如何都是在黎家打工,由羊叔给她发工资,所以平日她跟黎川这里无事的时候,小薇还要受羊叔的指派做一些家务活。
储藏室位于地下,要走两转楼梯,跟黎家奢侈的地下酒窖相比,储藏室就显得幽暗、脏乱很多。
小薇打开储藏室那扇沉重的木门,“咔嚓”一声,慢慢露出漆黑的空间。白锦站在那儿,便觉一股陈腐的味道从门内飘了过来,让人忍不住打喷嚏。她掩住口鼻,先走了进去,小薇还在喊着:“太太,里面东西多,你小心些,我来开灯……”啪的一声,白锦已准确地摸索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这让小薇一愣,太太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连灯在哪里都知道……
目所触及,一片幽暗,白锦抬眼看了一眼屋顶明亮的灯,可投下的影子依旧暗淡,似乎无论这光有多明亮,也无法让这里变得亮堂起来。
这个储藏室跟记忆里的一样,依旧堆得满满的,各种旧物、杂物放得很多。弃之不用的高大书架上依旧放着已经不知被人遗忘多久的书,书上满是灰尘。
小薇翻找着花盆,因为找不到,就东翻翻西翻翻,白锦走到一个书架格子前,从里面拉出一个木箱,就叫小薇:“小薇,花盆在这里。”
小薇过去果然就看到了花盆,不禁惊讶道:“太太,你是怎么找到的?竟然一找就找到了。”
白锦转过木箱,当看到箱子的一侧贴着的粉色写字贴纸,不禁心中一动容,上面原本写着的刚劲的字:花盆,如今早已被时间腐蚀得不那么清楚了,可是仍然可以认得出是“花盆”二字。
“不是我知道,它一直在这儿。”白锦低声道,她又扯出几个装杂物的箱子,果然,贴纸都牢牢地贴在那里,即使残缺不全了,也牢牢地贴在那里,有的字迹依然很清晰。
六年了,她以为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包括她自己,可如今才恍然发现,原来有些人、有些东西一直未曾变过,它一直在原处,不过被自己忽略罢了,比如,黎川,比如,过去的痕迹。
“知道这是谁写的吗?”白锦问小薇,小薇瞧着她摸着贴纸的认真模样:“太太,是三爷吗?”
白锦微微一笑,漂亮的指甲从贴纸上滑过:“这里面六年都没有被扔掉的箱子,都有他写得贴纸,是当年我跟他一起整理储物间时,他写我贴的。”
白锦那时在黎家无所事事,处处被人挤对,平时除了照顾大毛、二毛外,她经常带着大毛、二毛躲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有书,她可以一看就看一天,没人来打扰,也没人来责骂她。黎川回来后经常是要来这里才能找到她,对她的行为颇是无语。
后来,她看这里太乱,就自己动手收拾起来。黎川也过来帮忙,他们两人将储物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为了方便辨认,她还拿来了贴纸,他负责写,她负责贴。这么一归整,整个储物间都干净利落了起来。
为了能舒服地在这里待着,她还弄来一张椅子跟桌子,摆上咖啡跟小点心,拿着一本书一坐,便是颇有小资情调。黎川说她是不是还打算抛弃他,要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她没说话,那时觉得自己就是他养的一只金丝雀,在这里,不管她去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她更是逃不出去。他按着沙发倾身过来说,你喜欢这里,我就陪着你待在这里。
从此,黎川这位公子爷便又有了新去处,跟他老婆一起躲储物间里看书幽会,有时再来个亲密接触,让白锦觉得,她是不是给他跟自己找了一个“偷情”之地?黎川的“特殊癖好”,在经过伊人湖那次之后,白锦便觉得吃不消了。
有时她在这里待着待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却发现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黎川抱回来的。
也因为这事,她被马晓珍狠狠数落了一顿,说黎川工作一天回来,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老公,却躲在储物间里,黎川怎么就娶了她这么个没教养的货。还说黎川累了一天,放着舒服的房间不待,还要陪她去储物间那种脏乱的地方待着,这是一个老婆该做的吗?让老公把她一个大活人从地下抱回房间,她还以为自己是布娃娃呢?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公,要是黎川的手受伤了,就跟她没完。
也因为这顿责骂,白锦便很少再去储物间,黎川问起她最近怎么不去储物间看书了,她又不敢说是被马晓珍责骂了一顿,只说待腻了。及至后来,在储物间发生那件事,这里便不再是她的“乐园”,而是她跟黎川婚姻走向滑铁卢的开端之地。
她的笑容夹杂了一些苦涩,不再回忆过去的那些事,对小薇道:“不是说要种花,还不拿上去?”
小薇只觉得白锦的笑容从阳光明媚变成苦涩连连,看着总觉得有些心堵,再加上简婷又回来了,太太就算心胸宽广,心情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别提议:“太太,你跟我们一起去种花吧,羊叔买来不少新品种呢。”
“你去吧,我想再在这里待会儿。”白锦道,小薇只得“悻悻”地哦了一声,抱着花盆离开。
白锦站起,朝着几排书架的后面走去,靠着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两旁放着椅子,颇像图书馆里桌椅的放置。只是桌子上的花色桌布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的也不再是一盏精致的台灯、茶或者点心,而是堆着一个纸箱子,连椅子上都放着一些杂物。
白锦伸手触过去,便染了一指肚的灰尘。
侧头,她朝着昏暗的书架小径看过去,当抬头看到那本放置在最高层的红皮书时,她的心还是狠狠一颤。
当年,就是在这里……
“谁!”白锦低喝一声,书架阴影处出现一个浓浓的黑影,听到她的声音,影子慢慢从书架后转了出来。
“大伯母?”白锦微微惊诧地看着阴暗处的中年女子。
黎大伯的妻子,准确的说,是第二任妻子——冯培。
据说黎大伯跟他前妻本是青梅竹马,后来冯培介入,别人眼里的幸福家庭就这么支离破碎。他前妻带着儿子黎阅离开,听说出国定居了。黎大伯后来就跟冯培结了婚,两人婚后有一子,黎浩。目前在外地的分公司任总经理。
冯培原是个画家,听说多年前还办过画展,但嫁入黎家后,就鲜有作品出世。白锦瞧见她拿着铅笔,惊讶地问道:“大娘,你在这里作画?”
冯培朝她温柔一笑,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墨绿色绣着大片荷花的旗袍将她美丽的身姿全部凸现了出来,头发挽起,颇有民国的风味:“这里比较安静,又有独特的韵味。对别人来说这里只是个脏乱的储物间,对我来说,却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白锦又看了一眼那本红皮厚书,终是忍下心中的浮悸,她走过去,矗立的三脚画架上,白色的画纸上素描着她身旁的那些陈腐的书架以及陈腐的空间,寂寂的过道里有一个女子的侧影,抬眸望着书架,书架的顶端是一本书。
这不是……她吗?
“我是看着你站在那里,独成一道风景,便画了下来。”冯培微微一笑,尽显温婉,“美女就是美女,站在哪里都是亮丽的。”
“大伯母,你画得真好,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你把我画得也太美了。”白锦不禁赞道。
除了黎四伯母,其实,她跟黎大伯母、黎二伯母都接触很少,黎二伯母是个没性格的,黎大伯母却是性格鲜明的女子,也难怪黎大伯会为了她跟原配妻子离婚,据说黎大伯跟他前妻离婚时曾这么说,他以为跟她在一起是爱情,但跟冯培在一起后,才知道什么是爱情。这番话若是被秦以涵听见,肯定又要骂渣男了。
“哪有,是我今天好运,撞上了一处好风景。”黎大伯母朝书架看去,“你是在看那本书吗?你是不是想拿那本书?这里有梯子……”黎大伯母看了看,指着墙角的一架木梯道,“唔梯子在那儿。”
白锦看见那架木梯,心里又是一缩,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不,我只是来看看这里。”
“来看看?”黎大伯母微微惊讶,随后了然笑道,“我记得了,这里对你来说也不一样吧?我可听说过,你那时跟小川总爱往这里跑,弄得我们都好奇这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吸引着你们这对小夫妻。还有,你怀孕……”
黎大伯母忽然打住,看到白锦脸色不太对劲儿,便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去者不可追,来者犹可为,你跟小川,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白锦莞尔一笑:“我知道。”
跟着黎大伯母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响起的一声“当”的钟摆声,吓了白锦一跳。黎大伯母笑道:“是不是被吓到了?现在应该是四点了,那口钟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准时。”
当……咔嚓咔嚓……
随后还有闹钟的声音。
那声音瞬间像是一根针跳动了白锦的神经。
白锦循着声音过去,打开一扇小门,里面是个更小的储物间。她一进去,都傻了眼,因为除了那座发出让人震耳欲聋声音的落地钟,房间里还摆满了各种旧表,挂了满墙都是。但除了落地钟跟一个小巧的闹钟之外,其他的钟表都是静止不动的,所有的时刻都指向了十点。
‘是男人!绝对是个男人!而且他给我打电话时,我还听到了落地钟钟摆的声音还有咔嚓咔嚓奇怪的声音,对了……还有闹钟的声音,我还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在钟表店给我打的电话。’
那天,跟着黎川一起去“审问”李小七,李小七的话她依旧记得很清楚。
落地钟摆咔嚓咔嚓的声音,还有闹钟声……
那个给李小七打电话的男人……是在这里打的?
有黎家的人跟段立雪一起勾结,陷害她跟许明笙?!
“这钟年头太久了,里面的机械都出了问题,所以才这么咔嚓咔嚓的。我原本以为它走不了了呢,但上了发条后,它又走了起来。这钟都不轻易放弃自己,人却早早地将它抛弃了。”黎大伯母拿过一块抹布擦着钟身。
白锦还在为自己刚刚的发现震得心都在发出响动,再看向黎大伯母对那座落地钟如此珍爱的模样,以及满墙的钟表,不禁问道:“大娘,这些钟都是你放置的吗?”
“是啊,都是这些年家里换下来的钟,有的根本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儿损坏。我瞧着它们就被随意丢在这里,看着可惜,便将这小间收拾出来,专门放置这些钟。原本都是放了电池的,可这些钟一起响起来,简直是要吓死人,我就又把电池卸了,将它们统统调到十点。这么瞧着,像不像一个钟表博物馆?”黎大伯母说道,“我现在只每天给这口钟上发条,听着它的响动,总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家里也有过这么一口钟,不过后来被当我妈丢掉了。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是可惜。”
“这个闹钟……”白锦看向了那个闹钟。
“它呀,我也不知道是谁放这里的,就这么一直走着,我也没管。”
巧合,都是巧合,却又不都是巧合。
至少,这满房间的钟证实了她的一个想法,李小七提到的那个男人就在黎家!
出了储物间,阳光依旧灼热得很,落在嫩绿的草地上,反射出的也是让人眼晕的热度。
“太太!”小薇跑了过来,看她戴着手套,不光手套上是土,连脸上都是土,白锦伸手替她抹了抹:“你瞧你,脸上都要种花吗?你们还没种完?”
“太太,三爷回来了!”小薇急急地说道。
黎川回来了?今天竟然回来得这么早?
“他人呢?”
小薇略咬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还是说道:“我看见吴姐来找三爷,三爷就去了那边!”
小薇一指后院,怯懦地说道。
“吴姐?”白锦一沉吟,“照顾简婷的吴阿姨?”
小薇点头:“三爷回来之前,我看到她把简小姐也推到了那边。”
就是说,黎川去见简婷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洗洗脸吧,弄得跟个小脏猫似的。别干了,该去接轩轩吧。”白锦嘱咐道,小薇看了看时间,连忙就走了。
白锦偏着头望着小薇所指的方向,她原本想要朝屋里走去,只是迈了几步便停下,又转头望着那边,终是拐了方向走了过去。
后院颇为安静,一棵栽了才一二年的银杏树静静地矗立在那儿,枝叶舒展,昭示着蓬勃的生命。若是到了秋季,定是一树金黄,漂亮得夺目。八壹中文網
树冠不大的阴影下,站着黎川,坐着简婷。大毛、二毛在他们身边晃悠着、追逐着。
白锦悄悄地停住了脚步,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瞧着。
忽然,简婷扶着轮椅吃力地站起,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作响,发丝微微遮住了白锦的眼,拨开眼前渐渐长长的头发,就瞧见简婷扑进了黎川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美人投怀,倒是景色宜人。
“汪汪!”大毛忽然就冲着他们叫起来,二毛瞧见白锦,已是撒着丫子朝着她跑来。
白锦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登场吆喝一声,只听“砰”的一声,简婷已经被黎川推倒在地。简婷倒在地上,顿时满眼噙泪,可怜至极。
“你以为,有老爷子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对我来说,你从来都只是她的替身。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孩子,你最好是自己去打掉,别再逼我对你动手。”黎川冷厉地说道,他抬脚就走,转身就看到了白锦。
她正蹲在地上摸着二毛,大毛也早就跑了过去,两条狗又把他老婆围住了。
白锦缓缓站起,说道:“谈完了吗?可以走了吗?我想让你陪我去趟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