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大狗狂吠，大猫狂叫，就守在我身边。

等到浓雾散开后，贺茂升与贺茂剑已经离开了蛊神庙，手下也全部离开了。

我抽了一根火棍，围着蛊神庙转动，将残存的食脑虫全部烧死。

大猫与大狗忙活起来，也抓死了不少毒虫。

夜渐渐深了起来，大风雪却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贺茂升两次出击皆以失败告终，又挡不住蛊王虫，他们快速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问五毒怪：“奇怪，这帮扶桑浪人，为什么要找我义父萧天刑麻烦呢？我义父怎么会变成他们的杀父仇人呢？”

五毒怪思索片刻，说：“贺茂这个姓氏……”

风雪中走来一个人，接着五毒怪的话：“贺茂这个姓氏，在岛国是个奇特的姓氏，乃是阴阳师世家。贺茂升的父亲，是个邪恶的阴阳师，当年在中国做了很多恶事，被萧天刑杀死了。所以他们要找萧天刑报仇。你用烈火烧死贺茂升的食脑虫，用蛊王虫对付他的血蜘蛛，很好很好……”

雪夜中来的人，个头极高，穿着一身黑蓑衣，留着极长的头发，一双火红眼珠子，如同黑暗中的烈火一样。

长头发上沾上白雪，随风摆动，依旧能看到白发。

此人的年纪应该不小。

看到此人的打扮，我就想起罗本杰刚才说的话。

莫非他就是唆使罗本杰放火的人！

他蓑衣上的积雪很深，可能在某个僻静的角落站了很久。

我握紧了大黑伞，脸上肌肉抽动：“你来了多久？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他的脸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除了能看到火一样眼睛外，脸上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露出来。

我极力想透过他那层薄雾，看清楚他的样子，一切都徒劳而费力。

黑袍客道：“萧昆仑果然是萧昆仑，简单干练，从不拖泥带水。天黑后，我就站在那边观察你。罗本杰差点烧死你，你只赏他两个竹签子，你的心可真善良。”

黑袍客的话平淡，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我心中一惊，天黑后他就出现在蛊神庙附近，可大黑狗与大猫根本没有察觉，此人的本领不容小觑。

我又问：“所以，是你威胁罗本杰放火的？”

黑袍客点点头：“这么说也可以。其实呢，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减少了他犹豫的时间。以我观察，罗本杰本身就想杀你们。”

我拳头攥紧，心想已经有了判断，此人极有可能是杀死师父黑摩云的幕后凶手。

这种判断越发强烈，我整个人怒火中烧，全身热血沸腾，哈出热气冲散了落下来的积雪。

我咬牙问：“所以，是你害了我师父。”

黑袍客淡淡地说：“他非死不可，因为他违背最初的约定，背叛了我给他的任务。不杀他，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当初许下的诺言。可他的死，和我没关系。”

我用大黑伞重击地面，怒道：“胡说八道！你到底是谁！”

黑袍客忽然笑了，道：“看来黑摩云没有告诉你。他到底是谁，更没有向你讲过我是谁！”

黑袍客往前走了两步，离篝火更近两步：“如果你想知道这件事情的隐秘，就让我在火边靠一靠。上了年纪，人总是怕冷的。”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抓起一罐火油，丢入篝火上。

猛火遇烈油，火势更猛，浓烟直冲云霄。

黑袍客从蓑衣下面取出一个黑葫芦，自己倒了一口酒，咕嘟咕嘟地喝下去，而后看了我一眼：“怎么样，长大了，可以喝酒了吧。我这是烈酒，你敢喝吗啊？”

我心想，黑袍客断然不会在酒里下毒，就算有蛊虫，我也不用怕，若是连一口烈酒也不喝，岂不是叫他笑话。

我道：“我在湘西就喝过烈酒，没什么好怕的。”

黑袍客把黑葫芦丢过来，我接过后，先闻了一口而后猛灌一口，香气非常醇厚。我之前在茶花峒喝过一会，这次忍住火烧的感觉，没有咳嗽。

我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酒很烈。喝了之后，我越发想杀你了。”

黑袍客笑了起来：“你很有意思，难怪黑摩云为了你，愿意奉献自己的一生？”

我脑袋有些发晕，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什么意思？”

黑袍客反问：“我问你，这几年来，你听到关于黑摩云的评判，都是怎么样的？”

我脑海快速思索，说：“有人诋毁我师父是极大的恶人。可我知道，师父是好人。他做的事情，都是帮助人的事情。”

古秀成、巫道潮都说过师父的坏话，可是我根本就不信。

我亲眼所见，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好人，在蛊神庙，他不舍昼夜地帮人解毒解蛊，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黑袍客喝了一口酒：“你师父前半生是个十足的恶棍。可后半生却是个愿意活在尘土里，卑微到极致的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烈酒的原因，我感觉黑袍客的情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有感情起来。

我听懂黑袍客的话，师父黑摩云并不是坏人，也不是好人，从人生阶段来判断，他前半生是个恶人，但后半生却是个十足的好人。

我无法反驳他这番话，我没见过师父前半生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难道你了解我师父的成长经历吗？”

黑袍客沉默了，看着篝火中熊熊燃烧的大火，久久都没有说话，随即苦笑了一声：“如果没有那场大雪，或许他会平凡地过一生。你师父是我养大的，我当然知道他的成长经历。”

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惊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喉结动了动，咽下口水：“如果你在编故事骗你，请你就此打住。我不想听你在胡言乱语。你亲手养大了我师父，可为何要结束他的性命呢？”

接下来黑袍客说的话，却让我足足有两分钟陷入迷茫之中，对我的内心造成了极其强大的震撼。

黑袍客说：“我是黑煞的鬼父。你师父是我收养的孤儿之一。我在大雪天，在贵州境内某条僻静的山道上，把他捡回来的，放在一个侗寨寄养的。你师父黑摩云，是黑煞七大鬼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