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朗声应道：“夜魔，你和我想象是一样的。唯一令我意想不到的，便是你的样子。我见过夜魁氏，拜托你换张脸吧！这样看起来，我也舒服点，不然的话，我总觉得膈应人。”

夜魔道：“样子总是外在的，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张面皮而已。再说了，我与夜魁氏本就是一体。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最终与他，还是割舍不了干系！”

我往前走了几步：“所以，你为了割舍这种干系，派人杀了他吗？”

夜魔沉思了许久：“是有这么一回事，空空儿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罗刹女道：“禀告夜魔大人，空空儿为了救你出来，死在萧昆仑的手上。他临终的遗愿，便是您能够早些出来，带领我们众人，开创一番事业！”

夜魔愣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竟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我还想着能见到他的。罢了，若我能出去，我就招魂，找到他的魂魄，让他重新活过来。”

光明大蛊王激动地叫道：“你个魔头，我好好的孩儿，落到你手上，变得疯狂而偏执！他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夜魔看了一眼光明大蛊王：“老蛊王，你该好好地反思自己。空空儿在你身上，可曾得到过一丝疼爱。杀死空空儿的人，就在你身边，你该杀了他，为空空儿报仇的。”

光明大蛊王喝斥：“胡说八道，他受你影响，是你将他引入歧途！”

夜魔很有耐心地辩解：“老蛊王，你扪心自问，他在你身边可曾有一天快乐过！只有到了黑水魔潭，到了这里，他才觉得开心的。你的存在，让很多人觉得不开心。”

光明大蛊王气得眼珠子瞪得浑圆，咬牙叫道：“你这无恶不作的魔头，我跟你拼了。”

我拉着光明大蛊王：“老祖宗，与他辩驳，你是赢不了的。我有话要同他说，你们做好开打的准备。”

我看了一眼萧祖儿，萧祖儿上前拉住光明大蛊王：“老祖宗，你一把年纪，即便要报仇，也要让我大哥上前。”

我从石头上跳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夜魔，你走近些，我还是想仔细看看，看清楚你与夜魁氏有什么区别！”

夜魔眼眸眨动，笑了一声，便朝前面走去。

罗刹女忙叫道：“夜魔大人，你要小心萧昆仑。”

夜魔道：“罗刹女，七巨魔复苏过来之后，还是由你操控。等我与萧昆仑说完话之后，你就马上动手！我要喝光他们的鲜血。”

罗刹女点点头：“好的。”

夜魔也往前面走去，他没有实体，踩在石头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们最终停了下来，二人相距不到五米距离。

祝融火种的光芒投落下来。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一切，起伏的皱纹，还有血魔之气幻化出来的头发，一切看起来都干干净净。

与我见到的夜魁氏是一样的。

“没曾想到，你也会衰老。几年前，在忘忧乡，我便见到了夜魁氏。他本已忘记了过去，是空空儿的出现，以及刺杀，让他在临终前，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道。

夜魔道：“天生万物，都是会变老的。我也不例外。夜魁氏能活下来，是我的恩赐。”

“错了！他最终悔改了。他说他不该那么偏执，产生了一个夜魔，让你出来危害人间。他还跟着炎帝陛下，学到了精妙的医术。他在死前，还用炎帝的医术，救了一个人。他最懊悔的事情，就是不该产生执念，让心魔泛滥。”我盯着夜魔的眼珠子说。

夜魔眼珠子看起来也非常普通，只是颜色会发生变化，刚才破棺而出之际是红色的，现在又变成了黑色。

夜魔道：“难道看着大火焚烧，把自己烧成干枯的人，还不能产生怨念吗？这种假话，就不要来骗我了。萧昆仑，这种把戏你对我没有用的。你是想通过夜魁氏来否定我。让我产生自我怀疑，从而变弱。这样你就可以赢我。我所经历的痛苦，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夜魁氏与萨岁之间，有过一段故事。

可是后来，两人没有办法在一起。

夜魁氏更是遭遇了灭顶之灾，有人将他投入大火之中焚烧，最终强大的求生意念，和怨气，让他成魔。

对于往事，我是旁观者，并不能断言，也不能产生与夜魁氏、夜魔产生共鸣。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情感都是没有办法共鸣。

悲欢离合，痛苦悲痛都是不能分享的，唯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的。

“所以你没有资格来判断我。就算是夜魁氏，他也只能选择遗忘，才终止自己记住痛苦，记住烈火焚身的感觉！”夜魔接着说，“如果你想看一看，我让大火焚烧后的样子，我便让你看一看。”

我迟疑了数秒钟，下意识地点点头。

夜魁氏双手抬起来，表层的皮肤发生变化，脑袋也开始出现了改变。

脑袋上有一半露出白色的骨头，手臂上展现出黑色烧过的痕迹，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这个样子，令人看来，不由地心痛难过。

我手中握着的神木杖也落在了地上，都忘记去捡了。

夜魔操控血魔之气，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杀死那些害你的人便可，为何还要危害更多的人！你成为这个样子，不是你再作恶的理由。”我很快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根据我对夜魁氏的了解，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

现在与夜魔初次接触，我感觉夜魔也是如此。

一些深入骨髓里的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有时候，我们常说魔性难改，或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虽然同情夜魔，但我不会再纵容他胡作非为，也不能把他放出去。

因为，我是站在“人”的立场上。他的存在危害了人的安危，任由他逃出去的话，必定会危害人间。

所以，我会拼尽一切努力，也要将它杀死！

同情它与最终杀死它，本就是两回事。

夜魔道：“一旦入魔，从来没有回头路。我只能一路杀下去！肯定杀了好人，但我杀得更多的是坏人。可炎帝追上我，说我违背了天道，要将我禁锢封印起来。天下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们一直打，一直打，打了很多年，换了好多个地方。最终，我败了！可我还有部分残念逃了出去，我的手下还在外面！我最终又出来了。而当年把我镇住的人，早就化成尘土了。”

夜魔的情感从低沉变成高昂起来，他对于眼前的结局，表示非常满意。

“我的时间很漫长！他终究是一个人类！”夜魔道。

“炎帝陛下仙踪难寻，我只听过他的传说，用过他流下来的法器，却从没有缘分见到。可能他已经离开人世，化成了尘土！可他并没有死？”我道。

“没有死？化成尘土还没有死，萧昆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夜魔有些愤怒。

我道：“神农尝百草，世间万民还受他的恩惠，教人耕田种地，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目中。我妻子的医术便是来自炎帝陛下，我的很多本领，也是从他那里传承下来的。所以我说，他没有死。他老人家不能亲自阻挡你，可我还能阻止你。如果我失败了，还有陈阿飞、麻二雷、小玉刀、清风、龙若、张隐逸、茅定远等等来击杀你，像这样的名字我能念出很多，所以我说，炎帝陛下没有死。”

夜魔眼眸从黑色变成红色，沉吟了片刻：“哈哈，你说的这些人名我都记下来，待我从这里出去之后，会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死的。”

我看着夜魔：“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人是杀不完的。我念出的人名有这么多，还有很多没有念出来。很多是我认识，还有一些是我不认识的。”

夜魔双手握拳：“不认识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击杀我。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智慧，竟然提前知道！”

我道：“不需要提前知道。因为我知道光明照耀人间。即便我失败了，我的朋友失败了。那些人群之中的火光，都会挺身而出，举起火把，与恶魔厮杀激战的。没有退缩，大家虽然害怕生死，可是轮到自己，就能忘记生死。光明永远照亮着我们。”

夜魔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定是炎帝告诉你的。你的话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凭着一番空话，便让你舍生忘死，连美娇妻都不要，连山一般的黄金都能舍弃！我想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办法想通！”

我道：“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你沉浸在黑暗之中，觉得自己的痛苦最大。我萧昆仑经历过背叛杀戮，经历过父母被杀，师父让人害死，义父殒命，房子让大火烧，万千毒虫缠绕在我身上……各种痛苦我都体验过。可我能控制我的心，杀死了那些伤害我的人，最终张开怀抱，拥抱光明！夜魔，你何不跟我一起，也张开怀抱，拥抱璀璨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