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古董娃娃觉得自己的脑袋乱成了一锅浆糊。
刚才在四楼时几人听见老师说过“还有两天高考”,现在却又听高二的学生说“还有四天高考”，安娜贝尔都快要怀疑自己对时间的感知是不是出现错乱了。
当然，只要稍稍加以思考,很快便能够明白,错乱的并不是安娜贝尔,而是这个副本关卡本身。
乔碗碗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踏入这个关卡的初始时间是早上，当时他们得到的信息是“这个学期才刚刚开始”,而根据校内学生们的衣着情况来看，如今众人所处的应该是九月初的上学期,秋季。
也就是说，高一新生才刚入学。
“高二的学生还有两年,也就是四个学期才毕业高考，而高三学生则还有两个学期。”乔碗碗低声道。
安娜贝尔明白了乔碗碗的意思：“不会吧？”
还有四个学期毕业的高二生变成了还有四天毕业,还有两学期毕业的高三生则变成了两天。
“主播你是不是想说,在这个关卡里，一天就是一学期？”古董娃娃咋舌道,“可是这算法也太奇怪了，”
一天等于一年倒是还好说,可是“一学期”又不是什么自然的时间单位,怎么会有这样的计时方法？
乔碗碗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贝贝问她，她问谁去？
总之,现在能够说明问题的证据不够多，一切只能凭逻辑推断,更多线索还需要继续找才是。
说了半天话，乔碗碗终于意识到自己还蹲在马桶上,眨了眨眼,顺手攀着淮野的肩膀向下一跃。
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外套,掌心触及到的肌肉似乎有些格外的僵硬，淮野抿着嘴往后退开半步，
隔间里光线不好，乔碗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微微向下的嘴角。
乔碗碗没多想，只以为他有些不高兴了，但也没说什么。
她觉得淮野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顶着个冥府贵公子的名号，有事没事总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不好伺候的样子，但实际上却和别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有点不爽，但心里应该并不怎么介意。
……吧？
其实乔碗碗也说不清楚。
不过总之，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赶紧离开厕所，乔碗碗没多少闲工夫去思考淮野的心情究竟如何，干脆将这件事直接抛到了脑后。
乔碗碗并不知道，在场的和不在场的所有人当中，除了她自己以及一旁完全没有觉察到隔间中暗流涌动的安娜贝尔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并不是这样想的。
乔碗碗的眼睛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淮野的表情，但冥府直播系统的镜头却并不会因为这不值一提的外力影响就失了水准。
镜头将一切隐秘的细节囊括进了小小的手机屏幕里，直播间里的死鬼观众们将隔间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三头犬看守员大哥：“嘿嘿，@里予，淮野你脸红了。”
地狱奶牛：“嘿嘿嘿。”
凶灵红蜥：“嘿嘿嘿嘿嘿。”
直播间中的弹幕画风开始变得有点奇怪，不时有一串串的粉红泡泡从屏幕这头飞到屏幕那头。
刚才厕所里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乔碗碗用手机打字和淮野交流过，打完字便顺手将手机递到了淮野的手上，此时一行行弹幕飘飞，一个字不落全被淮野纳入眼中。
淮野的嘴唇越抿越紧，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屏幕低声道：“闭嘴，能不能别说了。”
乔碗碗奇怪地回过头，不明就里地望了他一眼。
她没看见之前的弹幕，只看见了一行最新的弹幕。
三头犬看守员大哥：“哈哈，笑死，口头禅都变得和主播一样了。”
乔碗碗眨眨眼。
这群人在说什么，她怎么看不懂？
……
第四节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乔碗碗和淮野终于重新来到了二楼。
还剩最后一节课，乔碗碗决定回到自己这具身体原本所属于的班级，混进其他学生当中，深入敌营，打探更多消息。
淮野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沉默地转身走向了走廊那头的二班。
安娜贝尔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大为惊讶：“诶，主播都还没告诉你你是哪个班的呢？”
淮野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
下课铃虽然响过了，但二楼走廊同样与之前一样安静无人，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又大摇大摆地推门进了教室，全程一点阻碍都没有遇上。
乔碗碗歪着头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似乎能从他云淡风轻的背影中看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来。
安娜贝尔的脑子则还没转过弯来。
所以淮野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该去哪个班的？
虽然说主播好像是在白板头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过他的班级姓名个人资料，但它记得当时淮野没看呀。
难道他这会儿是随便找了个教室进去的？
乔碗碗已经看出了它在想什么：“他就是二班的。”
她在名册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比较有趣的是，所有其他同学的名字和长相都已经被换掉了，除了已经知道长相的几个同学外，乔碗碗并没有办法从名册上获取更多有关其他同学的信息。
但只有淮野，不仅顶着一张和自己本人没什么差别的脸蛋，就连名字也还是“淮野”两个字。
就好像别的人物都是副本关卡里原本就安排好的，只有他，是额外加塞进去的一般。
“别想了，回随身空间去吧。”乔碗碗拍了拍安娜贝尔的头。
淮野是怎么知道他的班级信息的，这根本就不重要，他是冥府的工作人员，进副本以后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关注的点也和他们不一样。
每个人拿到的身份牌原本就是不同的，并不是只有淮野一个人没看名册就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个班级。
或许淮野身上有一些可以验明身份的物品，又或许他有一些别的获取信息的渠道。
很可惜的是，虽然淮野时不时会出手帮她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忙，但真正不该他说出口的消息，他连一星半点也不会透露。
乔碗碗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推开后门，钻进了身前的教室里。
她此时进入的教室并不是早上早自习的时候随便混进去的那一间，而是这具身体真正属于的那间教室。
虽然这间教室里肯定会有她一个位置，但乔碗碗依旧还是不敢向淮野那样光明正大地推开前门走进教室，猫腰驼背低垂着头，鬼鬼祟祟摸到了最后排的一个空位上。
讲台上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在低头整理教案，对此一无所觉，而班里最后一排所有的座位都已经空了，只有书包本子没有人，因此也没人发觉乔碗碗进了教室。
乔碗碗单手托腮，一边等待着上课，一边在脑中梳理着自己所掌握的线索。
按照她之前的想法，这个关卡的时间计算方式很可能和外界不一样，但又并不是单纯的时间流速变快这么简单。
关卡里的时间概念很混乱，一天代表着外面世界漫长的一学期，但一天在某些方面又的确只是一天，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上完晚自习就回寝室熄灯睡觉，和普通的一天并没有多少区别。
关卡里的学生npc们对这样怪异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质疑声发出，似乎都觉得很正常。
乔碗碗抬头，望向黑板上方悬挂的时钟。
时针与分针正在以一种快到有些诡异的速度疯狂旋转着，假如不仔细分辨的话，恐怕会把时针当做分针、分针当做秒针。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所高中变成这个样子呢？
但这还不是如今最要紧的问题，最关键的是，假如从高一到高三一共只有六天，那他们找人的时间就一下子被压缩得非常短了。
截至到现在为止，乔碗碗还完全没有办法确定林幼和莫郁在副本中的身份，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按照最坏的可能性推算，假如林幼和莫郁是高三的学生，他们就必须在今明两天之内找到他们，否则他们一旦毕业脱离了这个关卡的固有场景，副本任务恐怕就会直接被算作失败。
上课铃声就在乔碗碗微微蹙起的眉头中响起，讲台上的女老师清了清嗓子，捧起书本。
“同学们，下面我们开始学习第四单元的课文。”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流畅漂亮的粉笔字。
乔碗碗的眼神扫过了自己面前摊开的书本。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早自习的时候，在那个班级里，周围同学看的好像还都是第一单元的课文。
一上午时间过去，一下子就上完了半本书的内容。
年轻的女老师上课十分富有感情，手舞足蹈活像是在表演歌剧，直到十几分钟过后，在终于将这篇短短的文言文从头到尾讲透了。
“同学们，接下来请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当堂背诵，下课前十分钟默写。”语文老师用教鞭敲了敲黑板下方的粉笔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背完课文以后的时间大家可以自行安排。”
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同学们背诵课文的方式各有不同，有些人发出了巨大的朗读声，有些人则捂着耳朵，低头埋在书本里。
老师没有管大家是怎么背书的，环视教室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她的视线在触及乔碗碗的时候蓦地顿住了。
“嗯？”女老师在讲台上发出了疑惑的响声，紧紧盯着乔碗碗的脸，像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个洞来似的。
乔碗碗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坦然，她双手捧着书，佯装正认真阅读，竖起的书本十分完美地遮挡住了她的眼神。
也遮挡住了她的脸。
老师却并没有就此放弃对乔碗碗的观察，双手撑着讲台桌面，踮起脚，用尽全力观察着乔碗碗。
安娜贝尔蹲在随身空间里都快要紧张死了：“我靠，救命救命，她不会下来把你轰出去吧？”
毕竟主播这一个上午从来都没有在这个班级里出现过，最后一排之前又好像都没有人，会被这个老师注意到好像也是一件很正藏的事情。
万一要是老师发现了，主播该怎么狡辩才好啊？
乔碗碗却非常淡定：“狡辩什么？我用不着狡辩。”
她的确是没在这个班里待过，但她也的的确确是这个班级的学生，老师没办法拿她怎么样。
再说了，就算这老师能够找到一些理由把她轰出教室，负责管理学生纪律的白板头之前都被安娜贝尔给吓成那样了，至今估计还不知道蹲在哪根电线杆子背后哭呢，也不会有人来收拾她。
果然，正如乔碗碗所想的那样，讲台上的老师费了半天力气终于看清了乔碗碗的样貌，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她扭过头，看向班级门口悬挂着的学生照片，一个一个费力地对比着。
这些照片由于表情过分僵硬、服装过分一致，其实和本人多少还是有些差别在，并不是很好辨认，但饶是如此，老师依旧没花多久时间就在照片墙上找到了乔碗碗的脸。
乔碗碗如今在关卡里的名字叫姜可，老师盯着她和照片看了半晌，开口道：“姜可？”
老师的声音并不大，淹没在教室的朗朗书声中一点也不清晰，但一直关注着她的乔碗碗第一时间觉察到了这道声音。
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很敏感的，乔碗碗没有丝毫犹豫，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怎么了老师？”
老师的目光像钩子一样挂在乔碗碗身上：“你上来一下。”
“哎，好的！”乔碗碗利落地答应，抓起桌上的笔，在手中的语文书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现在的名字。
——顺便把封皮背后本来那个三个字的名字给涂成了一片黑。
手里捧着书的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讲台，垂手站在老师跟前。
语文老师紧盯着乔碗碗：“你早上没在班级里？”
“啊？”乔碗碗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怎么会呢老师，我一直在教室里啊。”
她一边说一边浮夸地捂着嘴，眼神中写满了不解。
不过语文老师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乔碗碗，从她手中接过语文课本，在看到一片整齐的读书笔记时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一点。
这都是乔碗碗刚刚上课的时候跟着语文老师说的记下来的，一个字不落，像是一片蚂蚁似的密密麻麻爬满了书页。
当时安娜贝尔还不懂主播上这破课上这么认真干嘛，此时才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主播防着的是这个。
老师看向乔碗碗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将书本合拢，瞟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
姜可两个大字印入眼帘。
虽然笔迹并不多工整，但不难看出，和书里面的笔记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呼。”安娜贝尔终于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老师没有往前翻，要不她一定会发现，前面三个单元的课文全是一片空白，干净得跟一本新书差不多，一个字的注解也没写。
然而这件事情到这里居然还没有结束。
语文老师随手将封面一翻，看见了被乔碗碗涂掉的那个名字。
“嗯？”老师盯着封皮背后一大块黑糊糊的墨渍，不解道，“这是什么？”
“我记了个知识点，记错了，就涂掉了。”乔碗碗说起瞎话来对答如流。
老师终于被她底气十足的姿态给说服了，扬了扬手：“好吧……”
说话间又有几个女生结伴走上讲台。
她们似乎是想问语文老师要一张假条，好出去上厕所，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吵人的麻雀。
老师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了她们身上。
高一年级的课堂纪律管理不像高二高三那样严格，这个语文老师又比较好说话，很快便答应了：“下次注意点，下课的时候去，尽量不要耽误课堂自习的时间。”
“好的老师。”几个学生应道。
乔碗碗趁机一溜烟冲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到语文老师回过神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小姑娘早就已经没了影子。
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抬头，果然在教室最后看到了那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算了，就这样吧，坐那么后面，之前估计是自己没留意到她。
乔碗碗就这样顺利逃过了一劫。
语文老师已经不再关着这个方向，乔碗碗一手装模作样地写着字，另一只手伸长，轻轻拍了拍前桌的背。
这回的前桌是个绑着小辫的矮个女生，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女生慢悠悠地回过头，露出脸上两片厚度堪比啤酒瓶底子的眼镜。
可以看出她的近视度数着实有点深，即使戴着这样一幅鼻梁都快要被压扁的眼镜，依旧完全看不清楚东西。
“咦？！”女生的头左摇右扭，半晌，终于将视线停驻在了自己正前方，“这里什么时候有人的！”
“我明明记得今天一上午这个位置都没有人坐啊……”她讶异地喃喃自语道。
眼镜是个心无旁骛的学生，刚才一门心思背书，虽然发现了有人被老师叫上讲台，却并不知道这人之前就坐在自己背后。
按照学校里的规定，那些仪容仪表不合格或者犯了其他什么不算太严重的违纪行为的同学，最多只会被罚一节课的时间，在上午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全部会回到自己所在的班级继续上课。
因此一上午没有见到后桌同学的眼镜小姑娘早已自动自觉地在心中默认，自己后面坐着的那个人一定是犯了什么大错，被教导主任勒令退学了。
没想到两节课过去，这个消失的同学居然又出现了。
“是我学习学迷糊了还是眼睛近视度数又深了……”眼镜小姑娘摘下眼镜擦了又擦，抬手一个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乔碗碗笑眯眯地看着她。
“学习是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我可是一直坐在这里，你居然完全不知道？”乔碗碗大言不惭地接道，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其他方向引起去，“班级是我家，团结靠大家，作为你友爱的后桌同学，我不得不提醒你，学习虽然很要紧，但保护视力也很要紧，你可要多注意身体。”
她说话的语调实在是苦口婆心，一听就全心全意在为同学着想。
眼镜小姑娘的注意力果然立马就被转移开去了：“你说得对，我是该保护眼睛了，这眼镜我刚开学的时候戴还刚刚好呢，才过去小半个学期，我连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果然。
乔碗碗深吸一口气，状似平静地套着话：“已经过去小半个学期了？”
“对啊。”眼镜奇怪地看了乔碗碗一眼，“我看你这么久没来学校，还以为你退学了呢……没想到是我自己眼睛花了。”
小姑娘说着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学习学到忘我，学到目中无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
“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前桌将眼镜重新架回脸上，问道。
“唔……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乔碗碗冲她甜甜地一笑，“有点笔记没有做好，想借你的课本看一下。”
她不太确定眼前的npc会不会愿意把书借给她看，毕竟按照早上的经历来看，这些学生npc把自己的学习资料看得比命还重要，一个个恨不得直接一头扎在书桌上黏住不起来，一眼都舍不得离开课本的样子。
不过出乎乔碗碗意料的是，前桌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喏，给你吧。”眼镜小姑娘将自己桌上的语文书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像是上贡品一般摆在了乔碗碗的桌面上。
当然，让她如此谨慎对待主要是为了课本，不是乔碗碗。
“小心点翻页哦，别给我印出褶子来了。”眼镜恋恋不舍地说道。
“假如是别人问我借，我才不答应呢。”她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刚刚还那么认真地劝自己保护眼睛。
乔碗碗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凭借刚才随口说出的几句话莫名其妙刷到这位npc的好感。
总而言之，能拿到课本就好。
乔碗碗郑重其事地掏出一包纸巾，在手上擦了又擦，像是抚摸一件古董一般翻开了前桌的课本。
前桌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做题去了。
她转过身的那一秒，乔碗碗立马加快了速度，一页页纸翻得飞快。
结果十分令人头大，一整本语文书上密密麻麻地做着注解，从第一页开始，一直到第四单元最后一页，没有一处空余的地方。
果然，也不知道之前几节课是怎么上的，一上午已经学掉了半个学期的内容。
现在，乔碗碗已经终于可以彻底确信，自己关于关卡时间的推论都是有迹可循的了。
“你看好了吗？”前桌没一会儿就扭过头，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的课本，“可以还给我了吧？晚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还要复习呢。”
“晚上就要期末考试”这样一句十分不合理的话从前桌口中说出，然而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违和之处，仿佛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在这些npc的观念里，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乔碗碗将课本交还给前桌，沉思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板上悬挂的时钟飞快地旋转，完全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计时的作用。
乔碗碗没有看手机，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语文老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双手抱臂在班级里兜圈，查看着学生们背书的情况。
经过乔碗碗身边时，她听见老师自言自语地嘟哝：“都快下课了，那几个上厕所的怎么还不回来。”
说着她瞥了一眼乔碗碗，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采。
要不要让姜可去厕所里喊一下她们呢？
结果老师正想着，教室门便被人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三个女生，为首的那个个子高挑，白净的鹅蛋脸线条流畅，眼睛又圆又大。
看起来清秀漂亮，美得十分自然，是现实世界中很流行的那种“初恋脸”。
班里有不止一个男生偷偷从课本中抬起头来，视线往门口飘了过去，又压抑着垂下了头。
乔碗碗却十分敏锐地从她身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看她的头发。”乔碗碗悄悄对安娜贝尔说，“一看就是拉直过的。”
上翘的眼睫毛，微微泛红的笔头和眼角，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皮肤。
乍眼一看似乎是天生丽质，但假如再仔细分辨便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完美的伪素颜妆容。
就连她身上的校服也比别的同学更加整齐，没有一点褶皱。
马尾美少女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外貌，与班级里真正不修边幅的同学们比起来，她简直精致得像个小公主。
这一点与风月高中整所学校所传达出来的理念，似乎都有些格格不入。
少女似乎觉察到了乔碗碗的视线，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嘴角微微上翘，十分友好地冲她一笑。
乔碗碗望着浅笑盈盈的长马尾少女，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来。
刚刚她们不是好几个人一起去的厕所吗？怎么现在就这三个人回来了？
如果乔碗碗没记错，还有两外两个稍微矮个一点的女孩子才对。
果然，老师的关注点也在这里：“剩下两个人呢？”
结伴去卫生间的女生队伍分散了，但先回来的三人却并丝毫没有要替不在的两人带话的样子，面对老师的询问也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老师。”马尾少女细声细气地道，“我们以为她们两个已经回来了。”
老师不悦地抬手，让她们先回了座位：“不等了，快下课了，我们先开始。”
文言文的篇幅不长，乔碗碗以前也曾经学过，默写起来轻而易举。
她随手从课桌抽屉里摸出一本没有写过的本子，刷刷刷刷运笔如飞，几乎是第一个写完交到了讲台上。
别的同学还在写，语文老师顺手批改了乔碗碗的默写本，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容。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写完或没写完的同学都不得不上交了默写本，而剩余两个去上厕所的女同学居然这个时候才回到教室里。
“你们干什么……”语文老师怒气冲冲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却憋在了嗓子眼里。
教室门口的两个女生顶着两张青红紫绿的脸，腮帮子肿得老高，看上去活像是涂了一脸的颜料，样子夸张极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语文老师愕然地脱口而出。
门口的学生动作艰难地摇了摇头。
“没事老师，厕所地太滑，我们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话那人的嘴唇破皮了，吐字都有点不太清晰，看起来凄惨得要命。
乔碗碗差点没听笑了。
地太滑摔跤？
是怎么样摔跤才能全方位地把左右两边脸都摔肿的？要撒谎也要找个稍微听得过去一点的理由吧。
乔碗碗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飘向了那个先一步进教室的马尾辫少女。
女孩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望向教室门口的眼神惊讶中带着关切，不出什么异样。
语文老师眉头大皱：“……算了，你们两个先跟我来，去医务室处理一下，然后去我办公室补默写，其他同学，下课。”
没有参与默写的两名同学被语文老师带走，其他学生则蜂拥着离开了教室，往食堂的方向涌去。
……
风月高中的午餐时间非常热闹，和整个上午冷清到有些诡异的情况迥然不同，第四节下课铃声刚一响起，走廊便立马被四面八方涌出的学生给占满了。
全校的学生都在往食堂挪动，像是一波争先恐后往岸上涌动的潮水，每一滴水珠都挤挤挨挨地，试图走得比其他水珠更加快上一步。
不过人虽然多了，走廊上的气氛却依旧怪异，完全说不上热闹。
没有人高声说话、发笑，也没有人试图奔跑，大家都在暗中较着劲，缓慢挪移的队伍中只有不断响起的低声耳语，一重一重叠加在一起，汇聚成了一道嗡嗡的声带，宛若大群蜂类动物的嗡鸣声。
乔碗碗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往前走着，躲过了一条伸出来绊她的腿，又侧身躲过了一只狠狠撞过来的胳膊肘子。
“这里的学生是不是脑袋瓜子有点问题啊。”安娜贝尔大为震撼，“吃个饭，搞得像碟中谍一样。”
还带暗算人的？
乔碗碗没来得及搭话，暗算她的家伙被队伍挤着还没走远，她正在抓紧时间观察从旁经过的学生，时刻准备还手。
趁一个大胖子遮挡住了自己大半的身体，乔碗碗伸出手，用和刚才那个朝她伸胳膊肘子的学生一模一样的动作，朝他的肋骨撞了过去。
“嗷——”那男生被乔碗碗怼得胸口剧痛，差点高喊出声，赶紧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只能被身旁两个同伴搀着走。
而乔碗碗全部的动作都被大胖子同学遮挡住了，根本没有人发现她下黑手的痕迹。
乔碗碗满意地点了点头，趁乱又给了下一个伸腿想要绊她的人一脚。
淮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乔碗碗身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乔碗碗没有询问淮野是怎么在这么多穿得一模一样的npc当中找到自己的，她现在需要时刻留意身边的状况，也没空和他寒暄，只低声叮嘱了一句“小心”。
不过淮野显然并不是很需要她的关怀，他明明也是走在人挤人的走廊上，散发出的气场却好像是走在寂寂无人的空旷原野上似的，他前进的方向宛如形成了一个自动跟随的真空带。
那些无差别攻击的丧心病狂同学无一例外地将他忽视了个彻底，一个不长眼冲他下手的都没有。
分神留意着淮野的乔碗碗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扁了扁嘴。
不给他配上一首《通天大道宽又阔》，简直都有点对不起他云淡风轻的样子。
班里的马尾辫小姑娘和她的两个小跟班也经过了乔碗碗身边，看见淮野的时候，马尾少女的眼中十分明显地闪过了一丝异色。
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的表情重新粉饰到了完美状态，对乔碗碗抿嘴一笑。
乔碗碗十分熟练地回了她一个营业性的礼貌微笑，一种名叫“和善友好”的虚假氛围在走廊的一角蔓延开来。
“主播，你有没有感觉这个npc不太对劲？”安娜贝尔后知后觉地道，“她笑得好吓人。”
明明是一张漂亮脸蛋，明明眼神明亮柔和，但却总能给人一种淬了毒似的感觉，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漂亮毒蛇，正在盘算着要找个什么样的时机咬上你一口。
“咝——”安娜贝尔越想越觉得惊人，“刚才那俩女同学，不会是被她揍成那样的吧？”
乔碗碗简直对安娜贝尔的后知后觉无语了。
学生大军磨磨唧唧地下楼，到了楼下空地总算是散开了一点，乔碗碗稍稍松了一口气，大跨步往食堂走去。
出乎乔碗碗意料的是，她居然在食堂里找到了纪嘉和成渝。
以及她进了关卡后第一次见面的宝贝室友，崔媛。
“碗碗！”崔媛看见乔碗碗，差点没热泪盈眶了，亲昵地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
崔媛在这个关卡里的画风和纪嘉成渝两个杀马特很有相似之处，不过她的画风更加二次元一点，一头短发剪成公主切，额前两缕挑染成银紫色，耳后两片却染成了红橙黄绿的不同色，活像两道彩虹。
乔碗碗咋舌：“老师看见你这玩意没晕过去？”
崔媛伸手，咔嚓一声撤下了自己的彩虹头：“是发片。”
“挺好看的还，等回学校了我也去染一个。”她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一边照一边沾沾自喜，“要是换上我自己的脸应该还能跟好看一点。”
乔碗碗无语，不明白崔媛在关卡里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等到离开副本，崔媛十有八九也不会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自然也就说不上却染一头彩虹色。
几人在食堂漫长的打饭队伍中挪移，终于领到了热气腾腾的盒饭，在食堂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乔碗碗前桌的眼镜同学不知从哪个方向看见了她，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我、我能和你们一起坐吗？”走得近了，眼镜这才看清乔碗碗身边都坐了一群什么人。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把话说出口，收不回去了，眼镜小姑娘惊恐地朝乔碗碗身边挪了挪。
“没问题。”乔碗碗伸手，将淮野往旁边推了推，笑眯眯地拍了怕身边的空位，“你坐我旁边呗。”
“好好好。”眼镜忙不迭地点头。
让她坐别人身边，她还真有点不太敢。
有眼镜坐在旁边，崔媛几个说起话来就不能像刚才那样全无顾忌了，只能挑拣这一些能让npc听了也不会觉得奇怪的话题。
饶是如此，眼镜依旧时不时朝他们投来不解的注视，仿佛是弄不清他们一来二去是在打什么哑谜。
崔媛憋了一肚子话想和乔碗碗说，一个劲地给她眼神示意，想让她把眼镜给弄走。
乔碗碗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
不过说出口的却并不是崔媛想听的话。
“同学，我最近在学校里听到一个八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乔碗碗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前桌npc的人设是个一心向学、单纯到有点傻气的女孩子，有什么话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只说，十有八九她也不会联想到什么别的地方上去。
“八卦？”前桌一愣，“什么八卦，我不一定听过。”
她说的是大实话，她对八卦什么的从来都不关注，
“有个学姐，她跳楼了。”乔碗碗不带一点修饰，直奔主题。
“哦，这个啊。”眼睛咽下一口饭，“这个我倒是确实知道。”
“那个学姐是谁你知道吗？”乔碗碗下意识地盯着前桌的眼睛。
这是她说话时的习惯，假如对面的人是在同她正常交流，看着人的眼睛能让对方感觉到她态度的真诚，而假如对面的人心里有鬼，看着对方的眼睛，则能够让她自己观察到一些东西。
“比如，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学生，长什么样子之类的。”乔碗碗一一派数着。
“我还真不知道那个学姐是谁。”眼镜微张着嘴，“至于那个学姐长什么样子嘛……”
“你知道？”崔媛追问。
乔碗碗还没来得及和崔媛他们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光是从乔碗碗这几分钟的表现来看，就足以说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这……”眼镜被崔媛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用筷子抵着下巴，“还能长什么样子，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乔碗碗难得地被噎住了。
的确，在风月高中，不管你入学时是什么模样，离开学校的时候都会变成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般。
没有人好奇那个跳楼的女同学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反正大家都知道是学姐，所有的学姐都长一个模样。
乔碗碗叹了一口气：“那你还记得你最早的时候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吗？”
这事的流传范围似乎很广很广，即使是眼镜小姑娘这样自闭的好学生都对此有所耳闻，教务处主任的抽屉里都放着和这件事有关的告示单。
眼镜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她很努力地想要回忆，但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
是同学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看到的？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硬要说的话，这件事就像是从她一出生就长在她的脑子里似的，深深地扎根在其中，与她的记忆、已经与她的大脑融为了一体。
眼镜小姑娘不愧是个耿直的npc，就这样将自己的感受直白地描述了出来。
崔媛几个听得一脸错愕。
什么扎根、什么融为一体，这家伙是在写诗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碗碗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刚想再问点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
“你瞅啥？！”
乔碗碗皱着眉头，回过头去。
其实她刚才就已经发现了，食堂里的噪音似乎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
起初的时候，食堂里还比较安静，和之前在走廊上差不多，只有低沉的私语声，而到了十几分钟后的现在，食堂已经吵闹得像是一个菜市场，摔盆子摔碗扯着嗓子喊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都没有刚才那句音量大。
说话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对面的是个比他更人高马大的男生，两人正怒气冲冲地对视，一手握筷子一手握拳。
“瞅你咋地？”人高马大二号愤怒地踢了一脚身下的金属长条凳。
沙包大的拳头咣嗤一下砸在人高马大一号的脸上，盛饭用的铁盘翻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动，惊得周围同学一蹦三尺远。
飞扬的土豆丝漫天散落，带着淡淡的香醋气味擦着乔碗碗的鼻尖落到了眼前的地面上。
乔碗碗用纸擦掉鼻尖上的油渍，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淮野同样全程没有表情，坐在乔碗碗身边，不出声，也不动筷子，像个雕塑似的。
对面的纪嘉和成渝被这夸张的动静吓了一跳，反倒是崔媛，不知是不是有乔碗碗在身边心比较定的缘故，看上去额和乔碗碗淮野一样一脸镇定。
“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啊？”成渝压低声音道。
崔媛将筷子青菜送进嘴里，瞥了他一眼：“换到哪儿去？”
成渝茫然地抬头，环视食堂一周，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们换了。
那两个打架的男生就像是某种传播迅速的病毒，将整个食堂搅得混乱一片，暴力气息传遍了食堂的每个角落。
以这两人为圆心，周围的学生们纷纷陷入了混乱当中，原本明明是十分正常的人，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失去理智，嘶吼着挥拳相向。
拳打脚踢之声不绝于耳。
也有还算清醒的同学，在混乱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早已经溜之大吉了，如今正在有条不紊地往食堂门口撤，像是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早已了然于心，连流程都十分熟悉了一样。
“这……也太疯狂了。”成渝大为惊叹，“老师都不管管的吗？”
风月高中的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并不是单独设置的，只是在食堂靠右侧的角落用不同颜色的桌椅划分出了一片教师用餐区域。
之前那里坐了不少老师，现在走了一部分，但仍有些还留在那里。
打架并没有波及到那边，老师们也完全视而不见。
成渝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本土npc小眼镜。
眼镜小姑娘愁眉苦脸：“这是食堂保留项目了，老师不会管的。”
“快走吧，快走吧。”眼镜央求着。
都怪她今天一门心思和姜可说话，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田地。
“走。”乔碗碗站起身道，“去那边打听打听。”
她指了指角落的教师用餐处。
大家该吃的已经吃完，没吃完的也都没了胃口，当即便放下手中的餐盘，往教师用餐的额区域走去。
食堂里如今的确是一片狼藉，不过好在有乔碗碗和淮野在前开路，剩下几人又都还算谨慎小心，十几米的距离很快便走完了。
“太恐怖了吧。”胆子最小的纪嘉和小眼镜背靠着背瑟瑟发抖，“这学校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暴力？”
崔媛瞥了眼那边：“你才知道？我上午就已经发现了。”
看似平和的校园内暗流涌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友好。
班级里的学生也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一心扑在学习上。
乔碗碗来了兴趣：“怎么说？”
崔媛望了一眼身边，压低声音，凑到乔碗碗耳边道：“我们班里好像有小团体，合伙欺负其他同学。”
坐在她前面的学生被她班里的另一个学生一脚踢下了楼，摔得浑身青紫回到班级里，对别的同学和老师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这是崔媛亲眼所见的。
最夸张的是，她本人原本似乎也正是这个团体中的一员，上午的时候好几次有人来找她，都被她搪塞糊弄了过去。
“这样么。”乔碗碗听后若有所思。
相似的事情同样也发生在了她所在的班级里。
看来类似的事情在风月高中并不是特例，而是十分寻常的事。
教师用餐区里还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老师，乔碗碗大步走上前，在一个眼熟的老师面前站定。
“郝老师。”乔碗碗瞄了一眼老师胸前的名牌，微微颔首。
这正是早上的时候在校门口检查纪律的老师之一，被他抓过的崔媛、纪嘉和成渝已经远远地溜到了开边，只剩下了乔碗碗淮野和小眼镜。
“老师。”乔碗碗指了指打成一团的食堂，“你们就不管管吗？”
早晨在校门口抓仪容仪表、上课迟到抓得那么严格，现在却面对聚众斗殴视而不见。
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然而郝老师居然真的没有一丁点准备管的意思。
“这也是学生解压的一种方式嘛。”郝老师笑道。
他说话声音挺大，躲在柱子后面的崔媛几人同样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食堂打架斗殴是一种解压方式，在场所有人恐怕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除了小眼镜以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表现出了诧异。
乔碗碗抿了抿嘴唇，向老师道了谢，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食堂。
风月高中的怪异之处正在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明显，就像是随着退潮初见露出水面的礁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怪，他们似乎有着一套自成一体的三观和逻辑，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里。
“这所学校太大，凭我一个人的话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有突破口。”乔碗碗随口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小眼镜，和崔媛几人商议着对策，“得想个办法把其他同学都集合一下才行。”
大家分散在校内各处，接触到的人、得到的线索也都大不相同，只有将所有信息全部充分利用起来，才能尽快揭开关卡的秘密。
要怎么找到其他同学，便成了一个问题。
“这件事我可以解决。”纪嘉道，“我是学校广播站的同学，今天中午有我的排期，要去念一篇稿子。”
虽然他现在还不太清楚那会是一篇什么样的稿子，不过既然是由他来读，那想要找机会夹带一点私货，想必还是容易得很。
“那我去和我们班里的小团体碰碰头，打听打听消息。”崔媛自告奋勇。
……
午休时间正式开始之前，乔碗碗回到了自己班级的教室里。
风月高中的午休是一段自由时间，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午睡或者是午自习，只要不发出声音来，做什么都可以。
乔碗碗半趴在书桌上，找了一张白纸，一条条罗列着她在关卡中迄今为止碰到的不正常的点。
崔媛那边的情况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纪嘉果然说到做到，午休时段的广播中有一个环节是随机宣读各班同学给广播社寄来的稿子，可以是学习的心情、优秀作文、校园生活，并没有统一规定的主题。
在几条十分普通的稿件过后，一段灵异社全体学生都十分熟悉的背景音乐在学校各处的广播中响了起来。
“下面是阿杜同学给广播站的一段话：最近半夜里，我总是睡不安慰，总觉得好像有东西一动一动地触碰我的头顶……”
在阿杜的描述中，他在最近一礼拜中时常经受鬼压床的折磨，还总是在午夜惊醒，前天夜里，他甚至在上铺看见了一双垂落的脚。
“阿杜同学说：我的宿舍号是404号，想知道我宿舍到底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的同学，今晚熄灯后可以来找我。”纪嘉飞快地读完了整段话。
乍一听就像是一段鬼故事，但重要的信息却已经都包含在了其中。
灵异、熄灯后、404宿舍。
配上那段灵异社人都听过的音乐，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同学晚上应该都会想办法摸过来打探一下消息的。
而事实上，住宿楼4楼的404宿舍是一间杂物间，纪嘉成渝下午打扫校园落叶时正是从那里拿的拖把扫帚等物品，npc学生老师们一听就会知道这是个瞎编的段子。
晚上熄灯以后在寝室找个地方碰头，这是大家之前在食堂里商量好的对策。
乔碗碗在高三埋伏的那一节课时间里曾经听到高三老师教训班级里的同学，让他们抓紧时间，在熄灯以后自己想办法找机会去走廊上有灯光的地方学习。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说明熄灯以后的纪律监管不会太严格，起码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此时距离晚上还有整整一个下午时间，在此之前，乔碗碗要先自己继续打探打探线索。
在教室里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益处，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以前，乔碗碗又一次沿着墙壁，偷偷溜出了教室。
关卡处处都是迷雾，乔碗碗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走在一团乱线中，完全分不清哪里才是正确的头绪。
“去哪里？”
淮野像是一道幽魂似的，轻飘飘从隔壁教室溜了出来，跟在乔碗碗身后。
淮野明明没有直播手机，但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乔碗碗的动向。
乔碗碗简直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体育馆。”乔碗碗言简意赅。
图书馆，宿舍，体育馆杂物架，乔碗碗准备去那张公告单上提到过的地方看一看。
图书馆她上午已经看过，那里面积太大又有老师值班，不太方便去，而宿舍她晚上迟早是能去的，现在的时间还是利用起来去体育馆看看，这样效率比较高。
下午的操场并没有空着，高三的另一批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体育老师的口哨声不绝于耳。
所有学生都非常有秩序地排列成队，每支队伍人数都不多，乔碗碗和淮野就像是草原上的两棵树，十分的突兀，一路上生怕被体育老师发现拦下来，恨不得直接匍匐前进。
不过好在两人运气还算好，几分钟后，终于还是顺利地来到了体育馆的门前。
今天没有下雨，体育馆并没有人使用，不过门倒是敞开着，一个枯瘦的老头儿正窝在门口，脑袋一颠一颠地打瞌睡。
“要怎么过去啊？”安娜贝尔打量着老头，“要不我再去把他吓跑？”
乔碗碗没应：“他好像睡着了，咱们先直接进去试试。”
能不把动静闹大的话，还是不要闹大比较好。
乔碗碗的运气依旧一如既往地好，她垫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往前，老头压根没有发现她。
淮野则像是一朵云似的跟在她身后，走路的姿态与平时看上去无异，却偏生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进体育馆。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侧就响起一阵丁呤桄榔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