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之神的甜言蜜语如玫瑰花瓣一般华美地绽放,致命的毒汁却无声地隐藏在层层环绕的荆棘之中。”
“你输了,斯图尔特先生。”
落日的余晖穿过精致的雕花玻璃窗,把耀目的金色碎屑洒向大理石桌面上那盘厮杀正烈的巫师棋,为水晶雕刻的黑白战士们披上一件又一件镀金的战袍。
阿弗莱克·霍克(affleckhawk)慵懒地依靠在高背椅的扶手上,修长灵活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光滑的榛木魔杖——每当他在思考时总是会下意识地重复这些看似无意义的小动作,而他又是一个习惯于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的人。有时候是镀金的羽毛笔,有时候是纯银的小刀,只要是长度足够质量又轻的物体,都会成为他指尖上飞速旋转的玩物。
“你的王后可真是一匹桀骜不驯的小烈马,棋局第一步就迫不及待地直接越到另一头,把我的那可怜的国王的头带走了。”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勾了勾唇角,一头丝绸般的金色长发被银色的绸带随意地束起,懒懒地垂落至左肩。
阿弗莱克微微偏过头,浓稠的阴影勾勒出他脸部棱角分明的轮廓,深嵌的眼眶中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似有狡黠的星点一闪而过。他的五官很精致,却是一种阴郁的精致,就好似在黑暗中凋零的玫瑰,在他的笑容中只能窥见无穷无尽的压抑和黑暗。
“那依然是我赢了。”他言简意赅道。
“你破坏了规矩,我亲爱的阿弗莱克。”
“规矩是人定下的。”榛木魔杖在旋转,好像芭蕾舞者的舞蹈。“如果你想赢得这场游戏,你就应该先问清楚规矩,斯图尔特先生。”
“虽然我容貌俊美,但我可不是那种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花瓶。我知道巫师棋的规则,亲爱的。”
阿弗莱克扬起唇角,声音里染上了几丝狡黠:“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是一盘巫师棋,对不对?棋子属于我,规则自然由我来定义,就像缔造者决定他的造物。在进入别人的游乐场时你应该看清楚娱乐规则,斯弗朗西斯,因为那也有可能是单方面的屠宰场——就像你的斯图亚特商业帝国无情地压榨那些可怜的家伙一样。”
被称为弗朗西斯的金发男人低头看着白国王破碎的尸体,嘴角的笑意略微一僵:“哎呀,哎呀,阿弗莱克,你说话的方式真是让人心碎。我输了,我承认。”
“我也替你在美国养的那群小情人感到心碎,如果大名鼎鼎的斯图亚特家族将要面临破产的危机,那么以后又由谁来养活她们呢?”阿弗莱克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就像蛰伏的猎豹等待着袭击猎物的最佳时期。
弗朗西斯脸上的笑容几乎消失殆尽,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独属于商人的精明的亮光。“我之前竟然看不出你有这么关心我,可惜斯图亚特的雄厚资产似乎要令你失算了。”
“是吗?”阿弗莱克懒洋洋地反问道,“那么想来柯蒂斯家族也没有必要接下斯图亚特提出的亏本生意了,毕竟对方依旧富可敌国,似乎也没有伸出援手的必要。”
“有人说过你话太多吗?”弗朗西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斯图尔特一定需要塔尔塔洛斯的帮助?”
阿弗莱克盯着手中旋转的魔杖。他畏惧社交,厌恶人际交往,通常企图和他相处的人都会被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折磨得落荒而逃——当然,除非是“他”下令的任务,比如此时此刻,面对弗朗西斯·斯图尔特。这应该属于“话太多”的范畴吧,他想。
“如果不需要的话,大名鼎鼎的斯图尔特年轻家主,家财万贯的花花公子,就不会不远千里亲自从美国赶到英国和我进行这场谈判了。”
“谈判?我更认为是交易,你情我愿,就像上/床。”
“我们欣赏你的乐观精神,看来那批东窗事发的走/私幼龙也不能劳烦斯图亚特费心。既然如此,我就让贝斯·切特(basecheat)把它们直接交给美国魔法会好了,也许魔法保护协会也愿意来分一杯羹。那一定会很有趣的。”
空气中似有什么缓缓凝固,就连黄昏的光芒都在雕花玻璃窗中定格。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只剩下古老落地钟清脆的咔哒声。过了许久,就像是刚刚从午夜的睡梦中惊醒,弗朗西斯再一次开口:“你又赢了,恭喜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见‘他’,竟然能把你这样的人都收归靡下,我很好奇。”
“假如你加入我们,‘他’会很乐意亲自见你的。”
“我要亲自见他才决定加入与否,你可别忘了我是个聪明伶俐的商人。”
“斯图尔特有很多个方法可以处理这件事,塔尔塔洛斯只不过是一个利益和风险都最大化的选项。”阿弗莱克放缓了魔杖旋转的速度:“而你选择了我们,在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你就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趟过浑水不可能不沾染泥沙。‘他’现在只不过是在等你最后的答复。”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那场交易,而是整个斯斯图尔特家族。就连贝斯·切特都是为弗朗西斯特意安排的交易对象,只为了把他引向塔尔塔洛斯。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专门为了斯图尔特设下的陷阱,只等待着猎物一步步上钩。
只不过这一切……弗朗西斯当然不需要知道。
弗朗西斯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我需要那个卑劣的骗子*1把那批龙处理干净,还需要一箱上好的红酒,好达成我们美妙又幸福的协议。”
“贝斯只认金加隆,你自便。”任务已经完成,阿弗莱克彻底失去了和弗朗西斯相处的兴致——更确切地说,他本来就没有。比起那张令人厌烦挂满了风流和孔雀一般的自恋的脸,阿弗莱克更愿意一个人欣赏一下棋盘上那些剩下的白子是怎么苟延残喘的。“上楼左转。”他又言简意赅地补充。
“你知道人名私底下称呼‘他’为什么吗?”弗朗西斯似乎并没有打算挪开身子的意思。
“不知道。”一想到在组织里自己又要多一个人与之相处,阿弗莱克就感到太阳穴在隐隐作痛。那群女人的茶话会曾经是他的噩梦,不过如今弗朗西斯一张嘴好像能够抵得过五个女人。
“他们称‘他’为‘哈迪斯’,塔尔塔洛斯的领主,掌管深渊的冥王。”弗朗西斯神秘兮兮地扬起唇角,起身弯腰凑近对方:“主上哈迪斯。”
阿弗莱克面无表情地放下魔杖,转而转起了一霸小巧锋利的银匕首。
“哎呀,哎呀,怪不得我的小公主们都说男人是善变的。你上一秒还是个热情似火的话唠,下一秒对我就这么冷淡了。啧啧,真是令人心碎呢。”
“主上大人。”
顺着蜿蜒的大理石旋梯往上走,雕花栏杆的阴影被烛光透射到周边的墙壁上,就好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只不过这是关押猎物的牢笼,怪物们手里持着牢门的钥匙,看着那些悲惨的生命垂死挣扎。以天鹅绒地毯铺就的走廊吞没了所有活物移动的声音。
阿弗莱克停下脚步,他的主上背对着他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夜幕早已降临,璀璨的星辰洒满了漆黑的天幕,皎洁的弯月好似黑暗中一抹诡秘的笑容,给主上修长的背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边。
“我给了他紫色的徽章。”低沉悦耳的声音似月光流淌而过。
“他的实力配得上这枚徽章。”阿弗莱克平静地答道,他们早已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也能借此利用他的虚荣心,更好地操控他。”
塔尔塔洛斯内部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不同颜色的刻耳柏洛斯徽章便是地位划分的标志——紫色代表着仅次于主上的阶级,迄今为止只有三个人拥有——他自己,莱拉·沙菲克以及弗朗西斯·斯图尔特。但塔尔塔洛斯的所有成员都知道阿弗莱克的地位早已超越了紫色徽章的持有者,他和主上就好比雄鹰与翅膀,无人能够撼动。
“你总是能带给我惊喜。”主上的这句话让阿弗莱克心底涌起几分骄傲。“还需要多长时间?”
“西瑞尔处理好了托比亚斯·莱斯特兰奇,奥罗拉上个月解决了罗莎娜·格里芬。核心圈如今只剩下五个元老负隅顽抗,在沙菲克和柯蒂斯的榜样之下,其余的家族看起来都学会了审时度势——我们如今甚至要比原来的核心圈更强。”
主上没有开口,阿弗莱克明白主上早在他们动手之前看到了一切。他愉快再次地转起了手边的羽毛笔,看着蔷薇花海就着夜色绽放。塔尔塔洛斯是主上的王座,而他则在王座之下俯瞰众生,眼底的一切只不过是权力游戏的牺牲品,为他铺平道路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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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贝斯·切特(basecheat),名字意为“卑劣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