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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Chapter.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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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到那只知更鸟了,虽然它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一只知更鸟了。

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着灰白色的星点,脚下传来绵软而细腻的触感。一开始她以为这是细雪,但当那些灰白色的星点在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瞬间四分五裂,化为干燥轻盈的白尘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这是灰烬,是火焰吞噬一切后唯一留下的痕迹。

“这是哪里?”她站在铺天盖地的余烬中,茫然地开口道。“为什么你和我总是会出现在这里?”

但鸟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它把自己隐藏在阴影当中,只露出那长而尖的鸟喙,仿佛某个别有用心的捉迷藏玩家,故意露出破绽来引诱对方找到自己。低沉沙哑的嗓音夹着金属般的质感缓缓飘荡在漫天灰烬当中,鸟儿开始歌唱了,如同一台破旧的留声机重新转动,唤醒一首又一首陌生又诡异的歌谣。

“therewasacrookedman,andhewalkedacrookedmile.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

hefoundacrookedsixpenceagainstacrookedstile.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heboughtacrookedcat,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他买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andtheyalllivedtogetherinalittlecrookedhouse.

他们一起住着歪歪扭扭的小屋。*1”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满地的余烬中。但是歌谣并没有结束,每一个音符都逐渐变得扭曲而尖锐,刺骨的寒意伴随着歌声刺激着她的神经,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想要逃跑,有什么在身后追赶着她,某种扭曲的并想把她永远留在黑暗中的东西。

“butthestoryisnotover,thetruthisstillburied.

但故事还未结束,真相尚被掩埋。

sixpenceturnedintoaskylark,

六便士变成了云雀,

thecatbecameabanshee,

猫儿变成了女妖,

micebecomegirls,

老鼠变成了女孩,

thehousehaschickenfeet,

房子长出了鸡脚。”

女孩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被冷汗浸湿的黑发软绵绵地粘在她惨白的肌肤上,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个溺水归来的幽灵。女孩转头企图寻求一丝光明安慰自己,但窗外只有狂风卷挟着暴雨发出的阵阵尖啸,雷电低沉的轰鸣声似乎在昭示着今年注定会成为一个不太平的学年。

接连不断的怪梦让埃尔维拉的脸色更加苍白,严重的睡眠不足再加上这段日子遇到的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怪事,使得镜子中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近乎透明的幽灵。她有些烦燥地用冷水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暂时忘却一切,她不希望在开学的第一周就把“我过得非常糟糕”写在自己的脸上。

“维拉,我想也许你需要去庞弗雷夫人那里看看,医疗翼有安眠和缓解焦虑的魔药。”

艾斯特莱雅双手有些不安的绞着袍角:“或者你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

“我没事,我以前也会偶尔做做噩梦,没什么的。”埃尔维拉猛地转过头,条件反射般地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她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不自然的兴奋:“我们快去礼堂大厅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填饱自己的肚子了!”

埃尔维拉故意假装看不到艾斯特莱雅欲言又止的神色,带着她和菲恩一路东拉西扯地来到了礼堂大厅。然而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掩饰而减少,魔法天空和外面一样翻滚着乌云与闪电,每张长桌上的学生都带着不安的神色翻看着猫头鹰送来的《预言家日报》,即使是一头巨怪都嗅出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

“你们听说了吗——在近来的三个月里,已经发生了两起未成年巫师失踪案!”

他们几个还没来得及坐下,塞缪尔·唐便抢先一步举起了手里的报纸:“两名失踪的巫师的年龄都没有超过十三岁;并且两起案件中都有人声称曾在他们的失踪地点看到过‘奇怪的身影’以及听到过‘奇怪的响动’。而在近几日里又有一位十二岁的巫师在返校途中失踪,情况与之前的两次失踪案非常相似。”

“怎么回事——”

“等一下,还有呢,我只是换口气。”不等埃尔维拉说完,塞缪尔又深吸了一口气:“昨日——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卢克·赫尔普在前往与罗马尼亚魔法部签署协议的途中被两头失控的匈牙利树蜂龙袭击,随行的人员牺牲了一半,而卢克·赫尔普则在袭击中失踪。”他一字一句地念出报道上的话:“……有人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但更多人则坚持阴谋论。”

“……这两件事给魔法界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再加上前副部长克里斯·达摩克利尔的案件,很多人开始担心魔法界会不会回到‘神秘人’那一段黑暗混乱的时期。

魔法部对此的回应是他们已经派遣傲罗办公室以及相关部门彻查此事,并警示人们勿轻信谣言。”

黑体的“傲罗”两个深深刺痛了埃尔维拉的眼睛——对她来说,通常魔法界发生了什么重要事件,就意味着阿尔伯特教父又要踏进危险当中。她迫不及待地接过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报纸,飞快地往后读下去。

“……虽然一再承诺会给公众一个交代,但魔法部部长安东尼·奥多的支持率仍旧大幅度下降。而在之前因家族成员曾被卷入克里斯·达摩克利尔案件的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莱利斯·克莱迪恩反而摆脱了家族丑闻。很多人认为他们更需要一个‘有所作为的部长’,因此莱利斯·克莱迪恩借此事获得了比以前更高的支持率,成功坐上了副部长的位置。——详情见b2版报道。”

后续的内容便是枯燥无味的部长选举和魔法部的长篇大论,在确认没有更多和傲罗有关的消息后,埃尔维拉默默记下所有内容后便在淡淡的失望与不安中合上了报纸。

“梅林的裤渣啊……”菲恩无精打采地把自己倒在椅子上——埃尔维拉猜他一定补作业补到了凌晨,因为他甚至把“裤衩”说成了“裤渣”——他看起来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一天到晚的都是些什么事,我敢打包票即使有一头匈牙利树蜂龙闯进了霍格沃茨,麦劳尔斯也会让我们交完作业再逃。”

“别老是想着你的变形术论文了,这一次是真的出事了——艾伦告诉我那个在返校途中失踪的巫师就是拉文克劳的!”塞缪尔瞪大了那双琥珀般澄澈明亮的眼睛,清秀小巧的五官令他宛如一只受惊的猫儿:“乔纳森和其他级长们一大早就被麦格教授喊去开会了,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呢!你说呢——维拉?”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比起失踪的巫师,埃尔维拉更担心阿尔伯特教父。她曾在保护魔法生物课上学到过匈牙利树蜂龙,这种龙以尾部的刀刺和凶残的习性闻名,她没办法想象教父要与这种危险的生物为敌——但是这一切她绝对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幸好就在埃尔维拉思索着该如何回应时,长桌上适时地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烤面包片和培根的香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虽然她没有任何食欲,但她还是假装自己对桌子上的一盘三明治非常感兴趣,毕竟只要往自己的嘴里塞满食物,就可以避免开口说话了。

她一边把自己埋在食物的掩护后,一边开始构思自己要怎么开始这个一团糟糕的学期。

埃尔维拉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在学校图书馆或者随便找个人问出自己父母双亡的真实原因,所以她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例如那位阿弗莱克·霍克,假如他认识自己的父母,那他一定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再者一年级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也必然不是巧合,目的不明的埃文·柯蒂斯、对她保有莫名敌意的雷欧·克莱迪恩以及似乎对自己格外关注的艾利尔特·科瑞兹也必须列入她的调查名单。

其次便是那位混血媚娃尼德霍格·尼伯龙根,假如自己真的如他所说的忘记了很多东西,那她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它们从被遗忘的角落里带出来。她可以再去一次那间没有标注的房子,再看一次镜子里的景象——也许那会是她曾经忘却的记忆。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拥有足够的能力,至少她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多亏了阿尔伯特教父的职业,埃尔维拉的黑魔法防御课一直都非常出色,但二年级所学的知识远远不够——也许她可以请求乔纳森教给她更多这方面的知识。当然了,二年级的学生可以参加魁地奇球队的选拔,埃尔维拉发誓自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她的目标是能够和乔纳森一起在球场上为格兰芬多赢下学院杯。

最后一个——也是她目前遇到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那个诡异的蛋白石云雀徽章。她可以再丢弃它一次,挑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意外捡到”的地方;假如它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那就砸碎它,或者用什么咒语彻底毁掉它。

至于那些接连不断的诡异的梦……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埃尔维拉咽下最后一口培根——即使她根本没有尝出那是什么味道,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已经扬起了一如既往般完美的弧度。她跟上还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预言家日报》的菲恩三人,往保护魔法生物课的上课地点走去。

有句俗话叫祸不单行,但埃尔维拉觉得如今祸大概是三人行了。和斯莱特林一起上课本来就是一件令人心烦的事情,但海格的炸尾螺让这一切雪上加霜,甚至还洒上了几粒冰雹。

“啊——梅林的papilla!”菲恩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块刺眼的红肿:“这玩意儿把我烫到了!”

一旁的艾斯特莱雅差点把手中的魔杖戳到炸尾螺身上,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嘘——如果你刚刚那句话被海格教授听到了,他可能会气得让你生吞一只炸尾螺的。”

“不用担心,菲恩连梅林的anus都问候过了,papilla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埃尔维拉用魔杖指着一只企图靠近她的炸尾螺:“羽加迪姆勒维奥萨!离我远点。”

“狂奔的戈耳工啊——你们几个调皮的小不点,你们不能这么对待它们,你们的任务是找到适合它们的食物。”海格宛如一座正在发出轰鸣的小山般朝他们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他把那只悬浮在空中愤怒地喷出火花的炸尾螺小心翼翼地捧了下来。“为什么你们不去禁林边缘找一找呢?比如鲜嫩的树枝,浆果……相信我,喂养它们绝对是个有趣的过程。”

埃尔维拉正巴不得远离那堆怪模怪样的魔法生物,她刚刚转过身便又听见了海格无奈的声音:“诺特小姐,兰伯特小姐,如果你们一直不愿意照顾炸尾螺,那就和他们一起去。”

“海格就不能让克莉丝汀·诺特和炸尾螺待在一块吗,这样他们至少能互相欣赏。”菲恩在看清楚身后跟来的人时沉下了脸,埃尔维拉对他的话表示全身心的赞同。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艾斯特莱雅的声音轻飘飘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微微皱起眉:“好像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

埃尔维拉低下头,却发现禁林边缘的地上洒落着不少粘稠的物体,她低头仔细端详时却发现那是染满了深褐色污渍的鸟类羽毛。这绝对不像是鸟儿意外受伤留下的东西,更像是有人刻意地……把它们的羽毛扯下来了。她既惊恐又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心底隐隐涌起一阵不安。

“这是什么?”菲恩推开灌木丛的枝条,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顺着那些染血的羽毛朝树林里走去:“总不会是炸尾螺干的吧?”

潮湿的枯叶在踩踏下发出沉闷而轻微的声响,偶尔有人意外碰断枯枝发出的清脆碎裂声在静谧的树林中显得尤为突兀。脚步声、心跳声与急促的呼吸声如同窃语般回荡在耳边,埃尔维拉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菲恩,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艾斯特莱雅的两道眉几乎拧在了一起:“有点像是是血腥味……”

不仅仅是艾斯特莱雅,这一次埃尔维拉也闻到了那股味道,宛如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钉,透着不详与死亡的气息,深深地扎入她的心脏当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深入下去,但好奇心却战胜了其他的所有情感。

禁林似乎比平日要更昏暗几分,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枝与叶的缝隙洒落在寂静的空气当中,宛如无数淡金的刀刃把林间的阴影割裂开来,茂密的灌木丛在忽明忽暗中留下道道扭曲怪异的剪影,宛如蛰伏在黑暗里等候着猎物上钩的未知生物。埃尔维拉突然意识到是什么让她感到不对劲了——这里安静得不正常,没有风,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就好像禁林里的所有生物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沉睡。

走在最前面的菲恩突然停下了脚步,宛如一座雕塑般凝固在原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生硬地回过头,巧克力色的眼睛深处翻滚着浓稠的恐惧和震惊。“别、别看。”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你们不要看,快回去找海格。”

但他这句话已经说得太晚了,埃尔维拉甚至不需要低头便已经看到了那件令他如此惊恐的物体——那是一只鸟儿,或者说是一只已经死去的鸟儿。这只可怜的鸟儿就像一个肮脏破烂的布偶,黑褐色的黏稠棉絮从它腹部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中无力地滑出;它的身体没有一寸是完好的,周边七零八落的羽毛已经被污血和碎肉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它的头部朝着与身体完全相反的方向扭去,就像某个顽皮的小孩扭断了提线木偶的头,只剩下那双玻璃珠般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它再也无法到达的天空。

浓郁的血腥味在一瞬间冲上了顶峰,宛如一股甜腻的浪潮在一瞬间把整个世界淹没在其中。这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毫不留情地调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肆意牵扯着他们的五脏六腑,把所有人推向崩溃的边缘。

埃尔维拉感觉自己早餐刚刚吃下去的火腿此刻几乎要刺穿自己的胃部跑出自己的身体,她竭力咬住自己的唇才不至于当场把早餐吐出来。然而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树林的远处还有更多这样的尸体,鸟儿支离破碎的躯体铺就出一条扭曲狰狞的道路,黏稠的鲜血织就出一条腥臭刺目的红毯,宛如一场诡异病态的加冕仪式,只不过最后坐上王座的只有无尽的梦魇。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一只猫头鹰的尸体上——这只猫头鹰显然属于某个霍格沃茨学生,因为它的脚上还捆着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蝴蝶结丝绸。艾斯特莱雅仅看了一眼便抬手捂住嘴巴,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身后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两个身着斯莱特林校袍的身影紧紧跟了上来。克莉丝汀·诺特熟悉又尖锐的声音稍微唤醒了埃尔维拉的些许理智:“这股味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别过来,快去找海格教授!”

埃尔维拉机械地重复着菲恩刚才的话,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骸往外走去。不管是什么生物——或者是什么人把这些无辜的鸟儿拔光羽毛、开膛破肚,他们都可能还在这片树林里。但克莉丝汀·诺特和卡门·兰伯特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带着奇怪的神色推开灌木丛走上前来。

埃尔维拉只能眼睁睁地卡门·兰伯特尖叫着转身冲出了树林,原本白皙的脸在一刹那变成一种难看的惨绿色。克莉丝汀·诺特却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即便是再浓厚的妆容也无法遮掩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埃尔维拉仿佛能够看到粉底与腮红碎裂开来从对方脸上一片片地剥落,露出那个藏在浓妆后的苍白的女孩。

“你还愣着干什么?”菲恩扶起艾斯特莱雅,脸色铁青地朝克莉丝汀的方向喊道:“快走啊!”

换作是谁毫无防备地看到这副景象,都会反应不过来,埃尔维拉决定暂时不和克莉丝汀计较,打算拉上她一起走。但克莉丝汀紧紧盯着脚边的什么东西——那是埃尔维拉刚刚差点踩到的那只猫头鹰,腿上系着蝴蝶结丝带,两颗玻璃般的眼珠子空洞无神。

“艾玛罗(emerald)。”克莉丝汀突然开口道。

“什么?绿宝石*2?”

埃尔维拉伸手想要把她拉走,可是克莉丝汀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她的神色空洞而茫然,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看着那句猫头鹰的尸体喃喃道:“它的名字叫艾玛罗,是我的猫头鹰。”

埃尔维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企图把她的心脏拽出胸膛。“也许……会不会只是你认错了?呃,我的意思是说这种情况下其实很难看出它是谁的猫头鹰——”

“你看。”克莉丝汀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透明的、摇摇欲坠的幽灵。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仿佛碎裂的玻璃,有好似飘渺的云雾:“它的腿上还绑着我开学时特意买的蝴蝶结丝带。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埃尔维拉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块充满了杂质的琥珀,浓郁的血腥味取代了晶莹的树脂,把他们还有一地尸骸与血污凝固在这一瞬间。

轻而柔的脚步声回荡在昏暗的塔楼当中,墙壁上金与银铸就的枝形烛台悄无声息地燃起点点星火,摇曳的火光映射出螺旋阶梯上不断前行的身影,灰黑的影子随着烛火的晃动在弧形的墙壁上不断拉长、伸展、变形,宛如不知名的鬼魅于阴影中起舞。

为首的一个身影在踏上大理石瓷砖的那一刻便摘下了旅行斗篷的兜帽,甚至有些刻意地露出了胸前以红宝石铸就的刻耳柏洛斯徽章。他那头橘红色的短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弧度完美的笑容,这种笑容不同于普通人的开朗明媚或温润如玉,带着一种甜到令人发腻的不真实感,仿佛一口气吃下了一整罐蜂糖浆。用莱拉·沙菲克的话来说,那便是标准的harin□□ile*3。

带着甜腻微笑的红发男人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与渴望,肆意地打量着这个装潢奢华的大厅。黑檀木打造的长桌一直延伸至大厅尽头的阴影当中,让人无法辨清坐在尽头的那个人的模样;长桌上点缀着如雪般的白玫瑰,极淡的幽香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整个大厅的天花板与墙壁上都装饰有精致的玫瑰花纹路,就连水晶灯末端的吊坠都被雕琢为层层怒放的玫瑰花瓣。整张长桌上几乎坐满了人,而所有人胸前无一例外地佩戴着一枚不同材质的刻耳柏洛斯徽章,由远及近分别是紫水晶、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和蛋白石。

“你们迟到了。”靠近长桌末端的一名男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银质匕首:“玫瑰花下*4的会议已经开始了。”

橘红发男子的视线在对方胸前紫色的刻耳柏洛斯徽章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腻:“尊敬的阿弗莱克·霍克先生,想必您一定听说了,魔法部派出了比我们预料中更多的傲罗——阿尔伯特·威斯克也在其中,我们不得不花上更多时间选择另一条路离开。”

“那么,想必你也一定完美地完成了你的任务吧,贝斯·切特?”莱拉·沙菲克慵懒地交叠起双腿,黑色的抹胸丝绸晚礼服随着她的动作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动人弧度。

“好久不见,亲爱的莱拉,你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更美了。”被称为贝斯·切特的红发男人仿佛戴上了一张甜腻的面具:“不过嘛,这次任务中我折损了两条龙,还错过了一笔不可多得的大生意。你知道的,驯龙师的收入一向不高,我的手头一直有那么一点紧——”

“别着急,卑劣的骗子*5。”莱拉涂着深黑甲油的指在一片烛光中格外刺目,她饶有兴致地绕着自己的一缕黑发。“那些可爱的金加隆已经躺在你的古灵阁账户里了,而且你会和斯图尔特家族有一笔更大的生意。”

“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贝斯·切特毕恭毕敬地朝长桌末端的方向鞠了一躬,挑选偏向中间的位置落座,开始贪婪地盯着桌子上的一把银质烛台。跟着他身后的身影也陆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中一个人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柔顺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留下的疲惫。

“你还是第一次参加校外任务吧,柯蒂斯家的埃文小甜心?”莱拉舔了舔殷红的唇,慵懒地撑起自己白皙精致的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第一次参加玫瑰花下的会议。”

“是的,尊敬的沙菲克女士。”埃文·柯蒂斯深蓝色的眼睛中燃起一丝骄傲的火苗,就连浓重的黑眼圈也无法掩盖他的兴奋与狂热。“我很荣幸能够代表我的家族坐在这里,这将会成为我毕生的骄傲,我会用生命为主上大人奉上最诚挚的敬意。”

“你会在霍格沃茨有更多的机会奉上你的敬意的。”莱拉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上一年的任务你完成得非常出色。”

埃文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停顿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非常抱歉,尊敬的沙菲克女士,可否恳求您解答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疑问?我已经可以胜任校外的任务,我的家族需要我,我可以用生命起誓绝我对不会让主上大人失望。但为什么那个女孩这么重要呢,为什么……我还需要为了她留在霍格沃茨?”

“你是在质疑主上大人的决定吗?你觉得你仅仅跟随着比你资历更深的几位刻耳柏洛斯侥幸完成了一个校外任务,就有资格质疑塔尔塔洛斯派给你的任务?”莱拉扬起了眉,她的容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艳,这使得她本就不怒自威的脸此刻更具威慑力。她拔高了几个音调:“埃文·柯蒂斯,看来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位狂妄自大、操之过急的小男孩是否真的有资格参加玫瑰花下的会议。”

“无妨。”

那个一直隐藏在长桌末端阴影当中的身影突然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甚至曳着几分笑意,但整张长桌上的人却仿佛在一瞬间得到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般寂静下来,正襟危坐等待着下一个字。莱拉眼底涌起狂热的爱慕之色,紧紧地闭上了自己殷红的唇,就连贝斯·切特都把自己刚才偷偷塞进怀里的银质烛台原封不动放回长桌上。

“塔尔塔洛斯不会因为忠实信徒的合理疑问而去责罚他们,正是因为有了疑问,我们才会于腐朽的制度中醒悟,从而在这一片玫瑰花下书写出新的历史。”他的声音宛如一支完美的大提琴乐曲,悦耳动听,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所以——埃文·柯蒂斯,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白玫瑰的芬芳也在这一瞬间凝固。埃文唇角绽开了宛如得到神明的垂怜般灼目的弧度,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绣满玫瑰的桌布,身体往长桌尽头的方向倾斜过去:“感谢您愿意指引我,主上大人。我对您并没有哪怕是半分的质疑与不满,能在霍格沃茨为您和塔尔塔洛斯奉献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有些许疑惑,除了那些怪异的梦和那双奇特的眼睛,那个女孩各方面的资质都平凡无奇,而且她甚至——甚至都不知道主上大人您的存在。为什么她却会成为这么多势力的目标呢?”

“因为她是一切的起源和终结。”长桌尽头的那道温和悦耳的声音缓缓穿过黑暗:“如果我们要书写新的秩序,那么她就是我们的纸和笔。而你很快就能够亲自见证这一切。”

埃文·柯蒂斯愣了一下,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随后他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感谢您,主上大人,我明白了。我非常荣幸能够接受这一重任。”

“这一次,我们还为你带来了一位新的朋友,她是迷雾的孩子。”被称为“主上”的男子优雅地拍了拍手,宛如在庆祝某件令人愉悦的事情。“那么,我的刻耳柏洛斯们——”

“——willkommenzumtreffenunterderrose(德语,意为:欢迎来到玫瑰花下)。”

/

*1这首歌谣出自《鹅妈妈童谣》,原名为《therewasacrookedman》,原文:

therewasacrookedman,andhewalkedacrookedmile,八壹中文網

hefoundacrookedsixpenceagainstacrookedstile;

heboughtacrookedcat,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andtheyalllivedtogetherinalittlecrookedhouse.

注:“故事尚未结束……房子长出了鸡脚”那一段是我自己编写加上去的,原文里并没有这一段。

*2艾玛罗:

克莉丝汀的猫头鹰艾玛罗(emerald),名义翻译过来就是绿宝石/祖母绿。

*harin□□ile:糖精笑容。

*4玫瑰花下:

西方把玫瑰花当作严守秘密的象征,做客时看到主人家桌子上方画有玫瑰,就明白在这桌上所谈的一切均不可外传,于是有了subrosa,即“在玫瑰花底下”这个拉丁成语。

英语的“undertherose”则是源自于德语的“unterderrosen”,古代德国的宴会厅、会议室以及酒店餐厅,天花板上常画有或刻有玫瑰花,用来提醒与会者守口如瓶,严守秘密,不要把玫瑰花下的言行透露出去。

这是起源于罗马神话中的荷鲁斯(horus)撞见美女——爱的女神“维纳斯”偷情的□□,她儿子丘比特为了帮自己的母亲保有名节,于是给了他一朵玫瑰,请他守口如瓶,荷鲁斯收了玫瑰于是缄默不语,成为“沉默之神”,这就是“undertherose”之所以为“守口如瓶”的由来。

*5贝斯·切特(basecheat),名字直译过来就是“卑劣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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