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如何在客户面前平衡工作的重要性和你本身专业性是个很精妙的活儿，你这样……不行的。”
回去的高铁上，杨超雄对叶铭“谆谆教诲”道。
原因嘛……是因为不知道他俩这次到厂里惹到谁了，或许是动了谁的奶酪吧……总之就是，今天他俩刚再一次到厂里的时候，就遇到了过来搞“售后”的工程师。
这两波人一见面，虽然不至于“打”起来，但话肯定是不怎么投机了，特别互相背着的时候。
杨超雄就对人家的方案嗤之以鼻。
这样搞了一上午，厂里中午还研究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让杨超雄他们带着样机来说话，并问要多少时间。
当时叶铭被注塑车间里的气味搞得有点晕乎乎的，听了之后直接说三天。
然后就把杨超雄给吓了一条，连忙补充说三天出样机的设计方案……这才糊弄过去。
……
这上了高铁，叶铭也清醒过来了，对杨超雄的话，深表认可。
“嗯，是我当时没考虑到，厂里都舍不得花钱请个做机器视觉的工程师，一看就是纯外行的那种……”
“对！和外行客户打交道，最怕的就是客户不知道技术含量，他们很多时候纯粹以工时来判断这技术值不值钱。”杨超雄笑了起来：“好家伙，你真要三天搞定，他肯定会认为轻松得很，到时候给钱就不痛快了。”
叶铭深以为然。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父亲就是这样……
人家来修机床的，如果三两下就搞定了问题，他就会心疼维修费。如果人家折腾半天，父亲还会美滋滋地给人家管饭……
“看来各行各业都要学会摸鱼啊。”
“哈哈哈，不摸鱼，那工作还有什么乐趣？”
……
不过话虽如此，回去后的工作大伙做得还是挺快，有了几个新师兄的帮忙，只用了不到一周，杨超雄和叶铭便捣鼓出了原型机。
唐教授亲自在实验室守着验收的。
当看到所有稀奇古怪的瑕疵品全部被原型机的识别系统认出来后，唐教授很是开怀，然后直接把杨超雄叫去了办公室。
也不知道二人聊了什么，反正就在叶铭抱着反正是玩玩的心态，打算把他的机械臂和检测系统联动起来，模拟一下流水线操作的时候，杨超雄从唐教授的办公室回来了。
“叶铭，老板叫你去一趟。”
“哦。”叶铭不以为意地合上笔记本。
“你不问问找你干啥？”杨超雄笑眯眯地看着他。
叶铭一怔：“干啥？”
这时关海在旁边笑着插嘴道：“发钱呗！这是老板在外面接的活儿，按照惯例，肯定发钱。”
“去你的。”杨超雄骂了一声，想了想后凑到叶铭耳畔轻声道：“是好事。”
叶铭：“……”
……
本来他很淡定的，结果被杨超雄这么一提醒，反而搞得有点激动起来，以至于当他坐到老唐面前时，都禁不住有些紧张了。
“是这样的，叶铭。”唐教授捧着茶杯，微微含笑道：“这周我去了解了一下关于机器视觉在数字化车间中的运用以及市场的具体情况……你还记得我当时给你说的，机器视觉在智能化工厂中的运用前景对吧？”
“嗯。”
“以前我的估计还是保守了点，以为这个进程没那么快，但现在看来，进程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甚至可以说已经进入爆发期了。”说着唐教授便叹了口气，自嘲道：“这就是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的局限性了……总认为自己搞的是利在千秋的前沿课题，却不知道市场的反应其实更快。”
“所以我打算和老陈成立一家专门做智能工厂整合方案的公司。”
叶铭怔了一下，更摸不着头脑了。
唐教授望向叶铭：“我不喜欢搞某些人把学生当牛当马那一套，在我这里，你有什么本事，就该有什么待遇，你如果能扛起大梁，是可以给你技术股份的。”
叶铭愕然，他算是明白了杨超雄说的“好事”是什么了。
……
宿舍里除了叶铭别无他人。
叶铭带着耳机，在给父亲打电话。
“智能化工厂，无人工厂，肯定是今后工业发展的方向。”
“而且老唐主打的是智能流水线，在这方面，我的机械臂和机器视觉都很犀利，老唐也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才答应给我干股。”
电话中传来父亲冷静中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如果没吹牛的话，就是说，你很厉害，对不对？”
叶铭乐了起来：“爸，我牛不牛你还不知道么？”
“那不一样，我认为你天下第一也没用啊！智能流水线什么的，我不太懂，但按照我们这一行来说……想要拿干股，除非你厉害到缺你不可——你有没有这么厉害？”
听到这，叶铭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有！”
“那剩下就一个，你们导师人怎么样？”
叶铭闭上眼睛，细细回想了一下认识老唐以来的相处，片刻后他点头：“老唐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对我个人的话……从老师对学生的角度来说，是挺好的。”
“那么我替你总结一下，你老师准备成立个公司，核心竞争力在你这里，在给你干股的情况下问你愿意不愿加入——没错吧？”
听着父亲的分析，叶铭重重点头：“爸，你去跑外卖太屈才了！”
“哈哈，老子下个月就开工了。”
“真的啊？”
“当然！”
“恭喜爸……那你的意思是？”
“创业是有风险的，但跟着师父做事也有风险，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师父的阴影之下，就算师父对你再好……所以这个，我真没办法给你建议。你的本事和对未来的规划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叶铭握着手机沉默许久，直到房门传来捅锁眼的声音。
“好的，爸，谢谢哈。”
“哟，还学会客气了？”
“是真的要谢谢。”
挂了电话，叶铭长吁了一口气，眼中已经升起了笑意。
父亲说得没错，跟着老师做事，稳肯定是稳的，但风险就可能是，一辈子都在老师的阴影之下。
但……老唐这棵树，能挡得住自己么？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还需要这么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