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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学府中,一众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商讨钱憾天一事之后,南楚学府一脉的何去何从。
毕竟此时关乎于几十万的百姓的生死,这天下幽幽众口,又岂是他们这几名大儒可以堵住的?
此时,一名性情火爆的大儒,名为韩兆忠,恨恨地道:“这天下还要我等如何?犯事的是那钱憾天,虽然他是我学府大儒,但早就已经派去执掌憾天城了。”
“他分封在外,所做的事情与我等又有何干?凭什么要我学府替他背上这等骂名!”
“依我看,我们此刻就应该当机立断,彻底斩断与钱憾天的一切关系,并派出学府执法,捕捉一切与钱憾天有关的学子,做给天下看,堵住幽幽众口!”
此话落下,在场的大儒中,明显有几人脸色猛然一便,瞬间煞白。
其中有一位稍显年轻之人,更是受不得这种刺激,直接怒冲冲道:“钱憾天为恶,与他门人子弟,亲朋好友何干?”
“夫子大仙一直教导我们,城门失火,不可殃及池鱼。韩兆忠你好歹也是一名大儒,毕生所学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
“再说,钱憾天早就分封在外,相当于封疆裂土。这些年来不仅给学府输送了无数英材栋梁,给学府创造了众多的利益。”
“而且,他还号称门人三千,子弟万余,就连三位皇子也受其指点,到现在还挂着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这些你都当做没有发生吗?”
“或者说,连皇子们你也要杀了不成?”
“这也不行,那不行,那你告诉我,这天下众生的幽幽众口,该如何堵住?”
“来来来……你来告诉我,我们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那死亡的几十万百姓!”
“依我看你们就是心虚!”
韩兆忠的火爆脾气顿时上来,他才不管那么多,有什么他就说什么,怼的一些人脸色难看,却又不敢反驳。
但这还没完。
“怎么不说了?吾见你一直都吞吞吐吐,更是想方设法为那可耻的钱憾天开脱罪责,今日你就当着夫子大仙雕像的面,吴清源你来说说,你们之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钱憾天所做之事了?”
吴清源便是出言反驳的那位稍显年轻的大儒。
此话刚落下。
四周瞬间变得极为安静,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那久久未曾开口的孙长生闻言,神色骤变,目视着吴清源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当真知道钱憾天所行之事,立心之人,从不撒谎!”
“这……”
吴清源顿时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前我的确略有察觉,钱憾天也曾有意邀我共事,那日起,我便察觉了他的想法。”
“知情不报,乃是大罪!吴清源,你可知就因为你知情不报,害死多少人?”最终孙长生也怒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吴清源也开始破罐子破摔,恨恨道:“我何罪之有?我只不过是察觉到了钱憾天的想法罢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切实的证据。”
“凡事讲究真凭实据,我难道就因为我的感觉,就去污人清白不成?他可是我学府半壁江山,山长不出,何人敢污?”
“而且,我儒道已经有数百年都未出过一位了,甚至天下之人,都言儒道一脉实乃前路断绝一脉。”
“如今,大争之世即将浮现,儒道没有的护持,你让我虚浮一脉何去何从?”
“如果钱憾天此事能成功,届时我儒道一脉,将再度辉煌,重演千年前夫子大仙时代的风光。区区十几万人族而已,与一位儒道相比,何重何轻?尔等焉能不知?”
“你你你……简直是邪魔之言,荒谬绝伦!”
几位大儒听完吴清源的言语,一个个目瞪口呆。
“好了,此地禁止喧哗!”
山长骤然道,下一刻四周之人竟全部闭上了嘴巴。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山长在这块小区域,立下了禁言规矩。
立命、立心、立学、开太平。
三品大儒,立心之上,立学之境,可一言号令一方天地,也可一言立下规矩。
是为!
而眼下这位山长已然走到了练气境的尽头,再跨半步,便是儒家数百年来、都未出现过的!
已经拥有了部分化神境初期的威能。
好半天后,静令解除,几名大儒纷纷上前,激动的问道:“山长,您找到路了?”
“我儒道一脉,可还有希望?”
一言立规矩,便是半圣的标配,所以这些大儒才如此激动。
众人齐齐发问,但山长却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是侥幸向前迈了半步而已。这半步,已经是我毕生的心血,无法再往前分毫。”
“……太难太难!”
“算了,此事不说也罢,我们还是说说眼下的情况吧。”
“先前你们或许不知,就在前几日,陛下已经暗中召见了我,虽然言语上并未苛责,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那头饕餮。”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成为朝廷对付那头饕餮的头排兵,急先锋!”
对付饕餮?
所有人先是迷茫,随后脸色全部一变。
之前那钱憾天就是因为饕餮而死,要是他们成为对付饕餮的先头部队,那岂不是会落得与钱憾天同样的下场?
那可是神兽饕餮啊,最次也是万年灵尊那个层次,自三百年前起,在人族境内,就已经消失不见的灵族霸主!
他们这些身上区区二两血肉之人,估计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我知道你们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如今我们儒家一脉已经没有退路了。”
“学府中立之策,自钱憾天事件之后,便已经不现实。”
“现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学府给出一个说法,给出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我们学府给不了,也给不起。”
“所以这件事,只有陛下能为我们扛下。也只有金口玉言,才能堵住天天苍生悠悠众口。”
“哎,夫子大仙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真是没想到今日却印证到了我学府身上。竟逼得我学府,落到如此田地。”
剩下的话,山长并没有全盘托出,毕竟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都明白那位皇帝陛下,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落日荒中的那位饕餮点下,正在铲除朝廷神道,消弱朝廷法理,建立自身的饕餮信仰,让落日荒数以千万计民众,只认饕餮而不识朝廷,不认皇帝。
所以,景天帝需要他们这帮擅长玩弄笔杆子的人,需要他们的手和笔,在舆论与书面之上对抗那饕餮来势汹汹的信仰之潮。
这场仗虽没有硝烟弥漫,但却比与饕餮肉身相搏,还要困难三分。
“既然事已至此,那为了我学府的千年基业,这样的差事也不得不接啊。”
“都散了吧,都回去准备准备,仔细思量该如何是好,那更大的风暴,想必也不远了。”
山长挥了挥手,下一刻,屋子内的大儒、各地学宫教习,竟都散去了踪影。
只留他一人,望着血红的夕阳,喃喃自语:“老书生,白屋中,说黄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
“去休去休,何苦来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