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杨涟等三人大惊失色,在这闷热的五月天,竟出一身冷汗来。
广宁之战的内幕他们三个心知肚明,要是被揭露出来,就连已经致仕的高攀龙都得下狱。
高攀龙不是贪官污吏,他们三人也不是奸邪之辈,可他们都是东林党,同样都干过党同伐异。
甚至东林党内部都时常内讧,两年前杨涟跟左光斗就斗过一次。
当时左光斗看好自己同乡马士英,有一个吏部的职位打算安排给他。
可杨涟跟魏大中交情更好,把这职位强硬的给了魏大中,造成马士英不忿,投靠魏忠贤。
马士英是墙头草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杨涟这横刀夺爱,同样不讲究。
那时候的马士英也是东林党,而且是高攀龙的门生,左光斗的同乡,杨涟这操作,完全是自毁长城。
那时候的魏忠贤,权势还不大,为了对付他们绞尽脑汁,马士英的投靠,让他完全知晓了东林党的虚实,以后下手就有了针对性了。
马士英的投靠,对阉党的帮助是巨大的。
原本魏忠贤只知道盯着几个大佬,自从有了他这东林党内奸的指点,他就知道,其实许多看似职位不高的人,其实很重要。
“广宁之战,唉!看来这次陛下召我们凶多吉少啊!”
魏大中沉吟一下叹息道,左光斗大袖一挥道:“哼!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年之事左某可没参与。”
杨涟脸色难看,这事他参与了,天启二年杨涟因为拥立之功,被朱由校信任而位高权重,王化贞手握重兵,就有他的谋划。
只是他的本意是扶持王化贞立功,哪想到这家伙如此不堪,明明没有一点军事才能,还说的天花乱坠。
朱由校接到他们三个的上表时,其实早知道他们进京了,沉吟着想了许久后,还是决定见见他们。
两天后,得到召见消息的杨涟三人一起进宫,被太监引着到敬思殿。
“免礼吧,赐坐!”
三人跪拜后,朱由校淡淡的摆手道,可这赐坐的话,让三人惊疑不定。
朱由校没管他们异样的神态,见他们都坐下后才开口道:“锦衣卫抓错你们,这事朕向你们道歉,以后这种事会被控制。”
三人一激灵,连忙站起来连道不敢,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两天他们也访亲问友,知道朱由校变了个模样,可亲自经历后依然惊骇不已。
“作吧,别动不动就行礼,朕叫你们来只想问一句话,不知你们能回答吗?”
“臣等不敢,君父问话岂敢不答。”
这话回答的干脆,可三人的心头惴惴,不知道要问出什么话来。
朱由校嘴角微微一抽,偷偷的撇嘴,马上正色说道:“朕想问你们,这大明的天下,是不是只有东林党才有好官、好人,其他人都是贪官、无能之辈?”
三人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下,以头触地嘶声道:“臣不敢!皇上这是诛心之言啊!”
杨涟首先抬起头来,望着他叫道:“臣有排挤同僚之事,但臣敢摸着良心说,臣本意是为了大明天下,为了皇上,绝不是为了臣自家。”
魏大中进阶的附和,不等左光斗发言,朱由校摆摆手道:“你们说的我承认,你们三个都是清官,是忠臣,但仅仅这样就够了吗?北宋新旧党争,你们告诉我,新党旧党中有几人不是清官,忠臣的?王安石是奸臣吗?还是他的对头欧阳修是奸臣?他们都是千古名臣吧,可结果是北宋亡于党争。”
三人听的大汗淋漓,这是诛心之言,但也是真实的历史,他们三个都是读书人中的翘楚,岂能不知道朱由校说的没错。
宋神宗时代强大到西夏称臣,辽国求和,吐蕃内附,可短短十几年时间北宋灭亡了,为什么。
仅仅是宋徽宗无能吗,不对,那只是原因之一。
最大的根源是党争不断,从仁宗朝就开始的党争,生生拖垮了富足超过汉唐的北宋。
北宋除了开疆拓土的本领不如汉唐外,其实对外战争的胜率超过盛唐,后人统计过,北宋对外战争胜率是七成。
只是由于缺乏机动性,战胜后无法扩大战果,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才无法开疆拓土。
三人真的无法回答了,承认党争误国,那东林党的罪状就落实了,可不承认,以他们三位的操守,无法说谎。
看着三个几乎趴在地上的清正之人,朱由校无奈的叹息道:“你们知道,但你们还是做了,算了,朕知道你们是好官,也不忍心治罪你们,都去地方上做点实事吧,替百姓当好家不要参与党争总行吧?”
“臣……臣无颜面对先皇托付,请皇上治罪臣吧。”
还是杨涟首先开口,他是托孤重臣,先帝临终前让他扶持朱由校的,可辽东接连惨败,都是因为朝廷中出了问题。
现在被朱由校当面提起误国之事,他的确无言面对先帝,这些年光顾着对付阉党了,忘了自己的最应该做的事,其实是扫除辽东威胁。
熊廷弼精通兵略,虽不敢说是大明最好的帅才,可跟王化贞比显然高出不知多少倍,可自己竟然同意打压他。
朱由校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摆摆手道:“治罪就算了,你要是觉的对不起先皇,那就守护好一方百姓,去洛阳当知府吧,顺便告诉我那皇叔,再敢欺压百姓,朕跟他算算先皇当年之仇。”
这话不仅杨涟都吸一口冷气,就连魏大中和左光斗都大惊失色。
朱由校算是很仁慈的君主,登基后没有找福王报仇,一方面是孙承宗教导他不要对宗亲开刀,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本性善良的缘故。
要知道像福王这样的亲王,在其他朝代早就被皇帝杀掉了,那可是当初争夺皇位的亲王,哪一个皇帝能容忍这种人活着。
“陛下要对福王动手?”
杨涟颤巍巍的问出这话,这一刻的朱由校让他看到猛虎苏醒的模样。
朱由校摆摆手道:“朕听说福王在就番地胡作非为,官府不敢管,如果还这样的话,那就怪不得朕了,朕的子民岂能让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