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父子俩下了树屋,发现在距离树屋不远处的土面之上,有一片散落的白色带血的绒毛,阿爸和拓布凑上前细细查验。
“雪兔!”
同时父子俩在另一不远处的地方发现了一团冻结干硬的新鲜狐粪。看来昨夜有雪兔在疏忽之间做了雪狐的口中餐了。父子俩四处查看后再没发现其他异常,于是他们背了行囊依着此刻树屋的位置沿了山道继续往上行进了一刻之后,山道戛然到了尽头,山道消失的地方,也是松林带和苔原交界的地方,往上是寒冷而又人迹罕至的苔原,但已不是父子俩此行的目的地,左边是山顶上族人所建的最后一个屋子,此处的松林,林木枝条稀疏,树与树之间的间隔较大,树屋无法搭建于树上,所以族人们将这一处屋子建在了视野开阔的地上,也是大山中唯一一个建在地上的屋子。木屋为木板搭建的三角屋形,人进去后,再把一块三角门板遮挡于门口即可。松林带已少有猛兽上来,且有“驱魔号”在身,一些小型兽类不足为惧,因此可以安心在此过夜了。且树屋的位置处在林带和苔原的交界处,夜行的兽物经常出入于两个地域之间,便于观察和聆听树林中的动静。而尽头的右边是一处凸起的山崖,那是一处绝佳观景平台,也是查看此处环境的最理想的位置。
父子俩将此行所有的东西放置在最后的木屋之中,并简易归置了一下,然后出来轻装上到了山崖之上。此时父子两人的心情都显得无比的激动,历经了数天的行程,他们此刻终于站在了此行的最高点。此刻晨阳初上,一轮红日如通红的玉盘映照着大地,也渲染得林带顶端一片金黄。脚下的云海苍茫一片,隔住了群山,隔住了林海,只能隐匿在云海的中间偶尔看到某处冒尖的山顶,仿佛若天上的孤岛仙境。
但随着时间的增加,太阳日趋升高,不久之后,云海散于虚无之中,从脚下的松林带一直到山下的谷底清晰地展现在父子俩的眼前。三道梁、二道梁、一道梁呈错落的“品”字形依次横亘在山下。苍茫的林带无边无际,也是天和地之间唯一的分隔界限。父子俩站在崖顶,看着云海的变化和消散,又看着山中景色的错落有致,他们突然之间感觉天地是如此的辽阔高远,而自己是如此的微末渺小。
“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
......
拓布对着大山呼喊,而大山同样给他以回应,是的,他们终于到了!
从这片松林带直到更上面的苔原带,由于气候原因,生活着几种独特的动物,飞鼠、雪狐、雪兔、雪鸡等....除了飞鼠,其余几种动物的皮毛原本皆为土黄或者赤褐色,近乎于一种接近泥土的颜色,但在寒冷的冬季到来之前这几种野物却惊人统一地都褪去了旧的土黄色的毛,换成了洁白如雪的新毛。这样在此后整个大雪封山的冬季,它们的身体可以一直保持和大地一样的白色,从而保护自己不易被发现,这也是山林之中极为神奇的一面。
此时的松林之中,由于开春后阳光充足,野草已经开始发芽,雪大部分已经融化,只在背阴的一面残存有少许的积雪,此处距离头顶终年不消融的积雪带已不太遥远。但部落中的猎人一般不上去,那上面极其寒冷,寸草不生,风力又极大,每呼吸一次都极为艰难,应该不会有什么野物。所以鲜有猎人上到那样一个地方。
此刻所在的松林带里不时能看到尚未完全褪去白毛的雪兔和雪鸡。它们贪恋林带间的松籽儿和松果,一只只被养得皮毛油光锃亮,身体肥腴丰硕,这些雪兔和雪鸡在尚未完全褪去毛色时积雪就已消融殆尽,导致白色的毛色在春天土褐色的大地上是那么的耀眼和闪亮,反而给它们带来了危险。
拓布和阿爸从山崖处又返回树屋,他们吃了一些腌肉,然后父子俩开始了此行的捕猎活动。阿爸告诉拓布,今天要先捉雪鸡,有用处。雪鸡比家鸡小,平时栖息于草窝中,善跑,能飞,只是飞不长久。昨晚过夜的树屋旁边有一个山谷,阿爸早起已经看过地形,山谷的两面斜坡上有灌木林和成片的草窝子,那是雪鸡喜欢活动的区域,正是个捕捉雪鸡的好地方。
父子俩拿了麻袋又下到昨晚过夜的树屋那里,树屋旁边的那个山谷,位处两个山脊的中间,有数十米深,纵深数十丈,谷底光秃秃的荒凉,只在两侧的山头上有不规则的灌木丛和草窝子。阿爸让拓布呆在这一面的山头,并告诉他,隐藏到草丛中,如果看到有雪鸡从另一个山头飞过来,等它们落地后就挥动着胳膊大喊大叫即可。说完阿爸绕过了山谷的上方去了另一面的山头。
此时太阳已经升高,放眼望去,整个林带像塑上了一层金黄的盔甲,山谷的高空上,一只山鹰在悠然地盘旋,伴之以一声锐利悠长的呼啸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一路上地面低洼不平,又不时有一团团的草窝子阻挡。阿爸走了好一会才到另一面山头的位置。阿爸找好了地方,便“哟嗬嗬”地对着下面的草窝子大叫起来,话音尚未落,草窝里已经“扑棱棱”腾空飞起了几只雪鸡,受到了惊吓的雪鸡“咯咯”地叫着飞向拓布所在的山头,蹲在这边山头的拓布看的真切,对于这些变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因此轻车熟路。但见他进一步把自己压得更低,以免惊跑了飞向他这边的雪鸡。那边阿爸继续“哟嗬嗬”地大喊大叫着并且挥舞了双臂在草窝里跑动起来,这下惊起了更多的雪鸡,几十只草窝更深处的雪鸡受惊而起,惊叫着飞向拓布所在的山头。看到雪鸡都惊飞而去,阿爸收回了自己的行为,改为蹲伏起来静等拓布那边的动静。话说那群受惊飞向拓布山头的雪鸡刚刚落下还来不及喘一口气,隐伏于草窝中的拓布也突然跳将了出来挥舞着胳膊大声喊叫着驱赶它们。于是雪鸡只好又扑打着翅膀再次腾空而起转向阿爸隐藏的山头,而阿爸也和拓布一样,在它们刚刚落地的时候又再一次驱赶它们......
拓布和阿爸已不是第一次捉雪鸡,早先有一次拓布有些性急,那一次在驱赶一群雪鸡时鸡群还未落地拓布就从草窝里跳了出来,于是雪鸡群受了惊吓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从拓布的头上斜飞了过去,落在了另一处山谷上,再也不会转回另一个山头。拓布从那时才明白,只能等它们完全落地了再驱赶才比较好。
雪鸡比较轴,脑袋转不过弯,受了惊吓只会两边飞,当下拓布和阿爸所驱赶的这群雪鸡就这么在两个山头之间被赶来赶去,没几个回合下来,几只雪鸡已经折腾不起而从半空一头斜扎向谷底的地面......
直到所有的雪鸡精疲力尽掉落到了山谷下面,阿爸在另一边的山头示意拓布两人要下到谷底去。跌落的雪鸡基本已经丧失了飞翔和奔跑的能力,不是脖子断了,就是翅膀摔伤了再或者就是腿摔断了,谷底的地上一只只雪鸡扑打着翅膀一拐一拐地在地上挣扎着,只一会,拓布和阿爸便捡了几十只。他们用麻绳编就的麻袋装好,这种麻袋眼口大,类似于渔网,不同的只是材质,而这种袋子的好处就是结实透风,猎物数量再多也不会窒息而死。由于还未到褪毛的季节,此刻的雪鸡都还没褪去旧毛,一只只白白的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看上去煞是可爱,白色的羽毛上此刻沾染了鲜红的血迹,这倒让拓布心生怜悯了。
看看时间已快晌午,阿爸说下午要做一个独轮车明天下山用。这几十只雪鸡已有几十斤重,若明天又猎到了雪狐,一只就得几十斤,更不用说半道上他们下过的套子如果又套了一些猎物的话。数百斤的重量,而下山的路途本身就需要至少数天的时间,阿爸和拓布只靠肩扛背驮无论如何都是拿不了的。
阿爸和拓布把一麻袋雪鸡抬到了松林尽头木屋前的空地上,然后阿爸从木屋的内顶上拿下了一个油布包裹的大袋子,里面竟然有大锯、斧头、钉子、凿子和麻绳之类,部落的人们为了便于携带猎物回去,便发明了做小推车的办法,但没有工具就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有族人们贡献了工具放在这个木屋里,任何上山的猎人都可以住进木屋,工具大家也皆可以用,只是为防生锈,用后一定再用油纸裹好收起。同时,为了及时补充缺少的工具,每个进山的猎人都会从家里拿上一些稀缺的工具上山作为补充,阿爸将自己此次带来的一些钉子和绳索放进了工具包里。
父子俩吃了几块肉干,喝了些水,然后便开始了“造车”。他们在附近发现了一棵枯死倒地的红松,树干浑圆而粗大,但树身已被人截去了一些,阿爸说这实在是造车轮的上好木料,被截去的那部分想必便是前人造车用掉的。此段原木截口工整,树形浑圆,截下的木料做车轮再好不过。拓布知道阿爸这是要锯下一个大木饼子。阿爸从木屋中拿了锯子,顺着截口一中指长的位置用刀子刻画了一条圆线,然后顺着圆线开始伐锯,这是个力气活,也是个细活,锯偏了则木轮子不齐整,车子就容易打摆摇晃。而木饼子也不易过窄或过宽,过窄则车子不容易保持平衡,过宽则轮子又太重。此刻的树林很安静,只听着锯齿“刺拉刺拉”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木的异香。阿爸的额头一会儿就冒了汗,一旁闲呆的拓布便试着帮阿爸一块锯。两人你推我拉,一迎一送,由阿爸掌握锯齿的方向,拓布只需适时加把力气即可。拓布虽然力气小,但两人锯伐却明显快多了。
两人歇歇干干,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锯下这个轮子。最累的活干完了,剩下的活就轻松多了。阿爸用凿子在锯下的木饼圆心的位置凿了一个圆洞,并细细地修成一个温润工整的圆形,又找来一根胳膊粗的结实的圆木做为车轴穿过圆心,车轴和圆心的洞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紧了则车轮转不动,费力,松了则车轮容易打摆。又以车轴两边为点各又架上一根竖直向上的圆木和一根斜向上的圆木,而这两根圆木又和一根平行于地面的圆木连在一起,构成一个三角形的木架,平行于地面的圆木又有延长,这便是车把了。阿爸和拓布又找来一些木棍,横搭于两根车把上用钉子和麻绳固定住。为了中途便于放车休息,阿爸又找来两根同长度的棍子垂直地绑在车把上。休息的时候把车子一放,两根支架和车轮形成一个三角平衡,一个简易的手推车就这么做好了。阿爸让拓布坐上了独轮车,推着试了试,轻便而又牢固,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父子俩忙完这一切,看天色已快傍晚,天边的那朵白云已经成为了红黄色,于是阿爸带着拓布,从麻袋里抓了几只雪鸡,又在腰间别上一大一小两个葫芦,然后父子俩沿了树林和苔原的边界线往前走去。
经历了一冬的大雪封山,家里腌制的肉几乎要吃完了,阿爸和拓布这次进山,除了猎获一些野物,为家里添补些荤腥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捕捉雪狐。雪狐有一身洁白的皮毛,且质地柔软丰厚、洁白光润,是制作皮坎儿的不二选择。部落里一年之中有两次进山猎取狐皮的最佳时间,一个是初冬时节,那时的雪狐褪去了一身的土黄色皮毛,换上了一身丰厚的白色皮毛,此时猎取的皮子,洁白轻盈、柔滑细腻。再有一次的最佳时间便是在当下的三月,此时的雪狐经过了一个冬季里肥硕的雪鸡和雪兔的滋润,皮毛变得更为肥厚密实,质地也更为丰厚光洁。父子俩此次到达的时间刚好,倘若再晚个个把月,雪狐的皮毛将逐渐褪去而换成和大地一般的土黄色,那时虽说也能猎取,但远不如一张洁白的上好皮子那么受人欢迎了。和雪狐比起来,雪兔的毛皮倒也白,但太单薄、偏硬,所以一张好的雪狐皮,一直是部落里的硬货。
雪狐虽好,但要猎取到它,会颇费些周折。雪狐生性多疑,又聪慧狡黠,没有一些手段很难捉到。常规的手段是下套、用箭射,但下套对于野兔之类可行,对于雪狐却并非易事,雪狐没有兔子那样走小路的习惯,行踪漂泊不定,且雪狐生性多疑,即使很细微的铁丝也容易引起它们的警觉,即使好不容易套到了,而细铁丝也很容易勒坏了雪狐脖子上的皮毛,反而破了品相。用箭射倒是简单干脆,但都同样毁坏了狐皮,自然不可取。然而,虽说猎取雪狐困难重重,但聪明的大山子民却自有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办法。
父子俩顺着边缘前行着,在一处低凹之处,发现了一个小水坑,应是开春融化的雪水汇聚而成的。阿爸就着泉水在坑边对雪鸡拔毛去脏,又和拓布在远离水坑的地面上隔一段距离挖一个小土坑,鉴于雪狐的多疑性格,土坑要尽量挖得简单自然,父子两个一共挖了六个土坑,然后在每个坑里都放入剥下的雪鸡的内脏,做完这一切阿爸洗了洗手,从腰间拿下一大一小两个葫芦,小葫芦中是一种灰色的粉末,有一股怪异的奇臭的味道,阿爸倒出一些撒到坑中的内脏上,而大葫芦中是黄色的液体,味道却醇厚绵香,阿爸也倒了一些在坑中,随后把混合了灰色粉末和黄色液体的内脏搅了搅,最后把坑口的新土用腐叶遮挡盖住,使其显得更自然一些。阿爸做这些的时候一直很认真,而拓布也一直仔细地看着并做为一个合格的帮手适时地协助着。接下来他们又依次把余下的几个坑洞也依照刚才的流程一一做了一遍。做完这一切父子俩才发现天已经不觉间暗了下来。
拓布和阿爸返回木屋,他们把装着雪鸡的麻袋抬到独轮车上并用一些散碎的树枝加以遮盖,以防山兽半夜来偷吃。随后父子俩坐在木屋里一边吃着腌肉一边聊着葫芦里的秘密,这也正是拓布急切想知道的。
阿爸告诉他,小葫芦中的灰色粉末是“黑顶魔菇”,大葫芦中的黄色液体是野苹果酒,接着便又是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
部落的东边,过了庄稼地后,是一条深沟,关于这个沟,拓布自然是知道的,这便是部落的黑龙沟,因这条沟里面岔道颇多,沟壑纵横,纵深难测,像一条俯卧的巨龙,故而得名。沿着沟底的小路往里进去,行不到百步,便是一片野苹果林,林子不大,大约有数百棵野苹果树,每年结出的果子却多,那果子如同鸡蛋般大小,但却脆甜可口。部落的人们在秋天果子成熟时总结伴去果林中打果子,那些挂落在枝头的野果是如此的茂密,每家都能打一大车,既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的果子因没有人要而日久之后掉落地上腐烂掉。拉回家的野苹果,吃不完的,族人们便自酿成了野苹果酒。此酒酒色金黄,酒味醇香,喝上去绵软清甜,但却后劲十足。后来人们在林中枯死倒地的野苹果枝干上,发现因落地腐烂的野苹果堆积,竟然长出来一种蘑菇,菇身洁白,菇顶却为全黑色,味道腥臭。又后来有部落里放牛的族人发现一些闯进林中的水牛在误吃了此蘑菇之后先是跌跌撞撞、站立不稳,而后便摇头晃脑、口吐白沫,直至卧地不起,彻底昏睡了过去。
族人们起先以为牛是中毒而死,但细细查看之下才发现牛呼吸正常,心跳平稳有序,却只是昏睡不醒。直到两天之后,这牛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经过半天,才逐渐恢复了吃食直至全身再无大碍。有好奇心重的族人在反复试验了此蘑菇的威力之后,便以“黑顶魔菇”来称呼它。触类旁通,族人们接着又突发奇想,用黑顶魔菇来捕获野物想必一定是效果奇佳,但由于此物味道怪异,因此鲜有猎物上当,效果并不理想。后来有一个猎人尝试了一种新的办法,他试着将黑顶魔菇晾晒成干材,并用石臼捣碎成粉末,同时和野苹果酒一起加入到饵料中,或许是野苹果酒天然的芬芳遮掩了黑顶魔菇的臭味,两者调和之后竟无色无味,一经试验,效果出奇的好。
天生万物,万物相生相克,黑顶魔菇和野苹果酒,两种物体本是同生于野苹果树,却一种腥臭,一种芳香,被南巴部落的猎人们相互调和,竟成了无色无味但却最具杀伤力的饵食,猎物在混杂了黑顶魔菇和野苹果酒的饵料面前失去了天生的戒备,见了就吃,吃后无有不倒,更重要的是,此法对猎物自身不会有丝毫的损伤,尤其对为了获取兽物皮毛的猎人而言,因此以野苹果酒和黑顶魔菇相互调和拌入饵料来猎取猎物这个绝妙的办法便一直在部落中流传了下来,而阿爸今日所做的便是如此。
此一夜难眠,拓布躺在小屋中脑瓜里却一直惦记着他们的“圈套”,如果猎不到,此次进山的辛苦将白费了。而相对于拓布的担心,阿爸却坦然的多,他知道自己傍晚宰杀雪鸡、挖剖内脏时的血腥味已经随风飘了很远,风携带着它们穿山越岗,把它们带入此片山林的每一个角落,而这种味道必将激起蛰伏的动物们难忍的欲望,大自然赐予了它们极灵敏的鼻子,它们也必将循味而来。果然,在拓布和阿爸即将睡着的时候,不远处已传来了雪狐的嗷叫……
飞鼠长着一对隐藏于四肢间的飞膜,它们快速地向上攀爬到树顶,然后四肢一跃,同时飞膜在空中张开,如鸟儿般从树林之间滑翔而过,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然后再爬上刚落下的树的顶端,再一次跃起向另一棵大树滑翔而去。靠了这一对飞膜,飞鼠在松林之间可以自由而快速地穿梭,如同长了翅膀的精灵。
和山林中其他的早晨相比,这个早晨显得更为喧闹一些。天刚灰灰亮父子俩便被木屋外面的动静吵醒了。透过门板的孔洞,他们看到在不远的松林之间,几只飞鼠一边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间飞来飞去地嬉戏打闹着,一边“叽叽吱吱”地尖叫,显得那么的欢快和活跃,但它们嬉闹的同时,尖锐的声音却吵醒了父子两个。难得看到这样的奇观,父子俩便索性坐了起来,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些大山的精灵。这一群飞鼠大约有十几只的样子,此刻也许是吃饱喝足了,春天的气息似乎萌动了它们的身体,此刻正到了它们交配的季节。但见其中的一只公鼠紧紧地跟随在另一只母鼠的身后,而母鼠似有意躲避,不断地攀爬滑跃,似要摆脱公鼠的纠缠。但此刻情意渐浓的公鼠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紧紧地跟随追逐着母鼠,两只飞鼠就这样在松林之间绕来绕去地追逐飞跃着。
眼见得公鼠即将追上了母鼠,但见母鼠一个转身,巧妙地躲避了过去,这略有挑衅和躲让的行为似乎更激起了公鼠的热情,也许是感觉机会已经成熟,紧随在母鼠之后的公鼠加快了动作,在母鼠又一次滑翔的一瞬间,公鼠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让自己滑翔开去,眼见得公鼠即将抓上母鼠,突然,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如一个鬼魅般闪过,正滑翔于空中的公鼠已然不见,那黑影的身子下面却赫然多了一只正挣扎哀嚎的飞鼠,正是那只公鼠!突然的变故打破了林间平和欢快的气氛,正嬉闹的群鼠惊恐地尖叫着四散逃去,他们改滑翔为奔跑,不一会便逃进了树干上自己的窝中,只有那只倒霉的公鼠随了黑影越来越远去!
“是林雕!”拓布脱口说道。阿爸点头认可。
那只黑影便果然是林雕了,这是一种大型的雕类,它们生于高山长于高山,有着一身灰黑色的羽毛,以捕食各种比自己身子小的兽类为生,它们是如此的凶猛,只要是活物,可谓来者不拒。一双爪子威猛锐利,被它抓住,瞬间便是入肉三分。毫无疑问,这个早晨林雕的早餐解决了,但却打破了父子俩的好戏。
拓布心下一阵怅然,可能是没了看头,又可能是为那只可爱的公鼠的命运。一时间愣神在了那里,直到阿爸连喊了他两遍他才意识到天已大亮,该去检查昨晚的战果了,他这才又恢复了精气神。
父子俩当下沿了林边去往昨日挖坑的地方,昨日备好的六个小坑中的饵料已经全部没有了,被吃的干干净净。他们四下寻找,在草窝中赫然发现了三只昏睡的雪狐,纯白色的的皮毛柔顺亮丽,每只均有几十斤重,长年充足的食物使它们健壮肥硕,和大地不协调的颜色使它们无法隐藏,很快,拓布和阿爸在水坑边又轻易地找到了四只雪狐。昨晚父子俩在每个坑中放置的充足的份量保证了雪狐一定的进食时间,也为药效的发作创造了足够的时间,这就保证了如果有昏迷中的雪狐只会在这附近而不会到更远的地方。除了这几只雪狐之外,竟然还有几只雪鼬也昏睡在一边,但阿爸说这东西太小,还是放生了吧。因此顺手将它们放在了一个低垂的树杈之上,以免它们昏睡中被其他野兽吃掉。
这一次他们用六个土坑捕到了七只雪狐,他们把七只雪狐并排捡拾到一起,阿爸细细地查看了每一只,每一只的毛色都是那么的洁白厚实,用手摸一把,柔软细腻,品相着实是不错。七只雪狐在吃过了昨晚的“大餐”后,此刻昏睡正酣,黑色的鼻头,微眯的眼睛,让它们看上去倒有些可爱。黑顶魔菇的威力将确保它们至少有两天的昏迷状态,此刻它们的身子绵软无力,被阿爸提在手上整个身子呈自然下垂的态势,眯着小眼睛正兀自酣睡,对外界的状况自然全然不知。一夜竟然猎到了七只雪狐,父子俩心下自然好生欢喜。阿爸登上一处高地环顾四周,确定再也没有了,这才一人肩扛一只凯旋而归。
余下的五只雪狐,阿爸和拓布推了独轮车过去一并拉了回来,而此时太阳才初升,阿爸和拓布胡乱吃了些肉,将雪狐和雪鸡固定好于车板上,又将小屋中的工具都归置到到油布所包的麻袋中,关好了小屋的门。他们望了望身后的峰顶,过去拓布从不曾这么近地走近过它,如今却要离开了。南巴峰依然朗朗而立,在阳光的照耀下,金黄色的山顶如一条插入天空的长剑耸入云天,空留下一片孤单。脚下晨雾笼罩下的丛林沿着山势一直蔓延到了看不到的天边,而天的尽头便应该是部落和大河了。
望别这所有的一切,父子俩开始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