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施想来看戏,想来找人吵架,可眼看这架是吵不起来了,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走了。”她拎着包背过身要走。
身后传来孟延开的声音:“如果我说,的确是因为你跟霍时放起了冲突,你怎么想?”
他声音有几分闲散,又有几分意味深长,低低沉沉的。
杜施转身,他神情隐晦,眼波不动,令人捉摸不透。
他语气神情,怪复杂又怪挠人的,像极了杜施最讨厌的盛大暴雨来临前的天气,气压仿佛被无形的手压缩着,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施讨厌他这个样子。
像是试探她的心,又好像是想给她营造在意她的假象。
“我怎么想?”杜施勉强笑着,依旧背对着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随后才又转向他,好笑问:“我能怎么想?换个说法,你希望我怎么想?我的想法对你来说,什么时候重要过?”
她忍不住自嘲。
孟延开的眼神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盾,偶有一瞬间心底有地方被她戳中,震动了一下,裂开一道缝。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她斜斜倚着办公桌,手撑着桌面,目光流转,像在认真想着,“那我想知道,你做这些,是想做给谁看?我?还是别人?”
她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像是随口问问,然而看他的目光却极其在意。
孟延开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也知道杜施这人不蠢,揣人心思的本事也是一流,心如明镜地装傻充愣从来都不在话下。
孟延开看她良久,突然有些烦躁,不想开口。
他拿过放在一边的烟和打火机,刚抽出一支烟来,杜施伸手给他夺过,揉碎了扔烟灰缸里。
孟延开转着手里烟盒,不耐烦地质问她:“老纠缠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你想利用我可以,但我连知情权都不配有?”杜施气急,眼皮都在因为生气而颤抖,孟延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挺蠢的,她红着眼眶,心如死灰看着他,一字一句平静说:“我今天就不该来这里,反正不管我惹你,还是你惹我,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我看不透你哪些是真,哪些是做戏。今天起我就当你这个人死了,再也不会来找你。”
杜施转身离开。
孟延开在后面说:“记着你说的话。”
杜施脚步一顿,她笑,眼里空空,心也空空,“是我说的,找好下家我就跟你一拍两散。”
他淡淡询问:“下一家是霍时放吗?”
“当然啦。”杜施拉开门,转头看他最后一眼,孟延开眼神清光不动地睨着她,好像她下家找谁跟他并无关系。
杜施笑得灿烂,一字字缓缓地说着:“霍时放挺好的,各方面都挺好的。脾气好,家境好,对我也关心。最主要的是,他这人心思没那么阴暗,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就生活在阳光下,无需在泥潭里打滚,不用每天活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跌回阴沟里。没有对比,就意识不到差别,我都无法发现那是多好的男人。”
孟延开神情眼见地僵冷下来,目光像一道冷刺,里面的危险与滔天怒意疯狂涌动,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就能扑上来扭断她脖子。
杜施太了解他,知道什么话能中伤他,他也一样。
杜施在他那样的眼光中,戴上口罩和帽子,出了门。
她穿了条裁剪简单的灰色方领半袖裹身裙,白色平底乐福鞋,背影纤细窈窕,孟延开目光不移地看着,直到门彻底关上。
他拿过打火机,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头靠着椅枕,闭上眼。周边静得彻底,隔着降噪落地窗,遥远的几十层高楼底下传来的车水马龙的噪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杜施的眉眼轮廓,一颦一笑,在眼里一帧帧地闪过,像巨幕电影幕布上的特写画面。
他闭眼蹙眉,用拿烟那手的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他将腿搁上桌,舒展地放松了一会儿,依旧抵消不了心底令人焦躁的蠢蠢欲动。
不过片刻,时间像是放了零点二倍速。
孟延开倏地睁开眼,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追了出去。
杜施刚进来电梯,曲禾送她出来的,站在电梯外,替她按了关门键,忽然听见一道匆急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电梯间响起,他都没回头,第一反应就是按住电梯,还未完全闭合的电梯门,就那样再缓缓朝两边打开。
杜施从孟延开办公室出来后便埋着头,她脑子被闷得难受,她麻木地看着轿厢干净反光的地面。
视线里先是出现了一道高大影绰的男人身影,随后入目的是一双眼熟的皮鞋。
她抬头,人便已经被他的身影和气息笼罩,孟延开揭掉她的口罩帽子,一步步将她朝角落里逼。
后面电梯门合上,杜施已经没路可退,身前是他的胸膛,她还在慌乱地想将脸转到他视线不可及的角度,孟延开大掌已经箍住她的腰,掐着她的下颌。
唇齿被撬开,杜施的呼吸完全乱掉,心里一阵阵地抽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方才说的话,难道又只能变成她恼羞成怒的证明?
她心头悲悲戚戚,人又被她吻得浑浑噩噩,尚存的理智趋势她抬膝,想要为自己挣得一丝反抗空间,想要唤回更多的理智。
然而孟延开的膝盖死死抵住她的腿,似是早已料到她所有抗拒的动作。
这种时候有多默契,就有多令杜施感到悲哀。
杜施的腰肢被他紧搂,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电梯里寂静空旷、亮如白昼,角落还有摄像头,杜施被困在这一隅,既像困兽,又有种隐秘安全感。
杜施整个人陷在他怀中,孟延开抬手,环住她的肩,杜施被吻得脑袋后倾,脖子刚好枕在他臂弯里。
他手臂强劲,嘴唇温热,男性体温将她眼睛和身体都烘得发烫,杜施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逐渐被附和上了他的节奏。
她紧紧搂住他,像蜉蝣终得依附。
杜施眼泪和着粉底,脸上黏糊糊的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叮地一声响了,但因为无人理会,外面也没人进来,又自动关上。
孟延开放开她,杜施垂着眼,默默地喘着,眼睫上挂着湿润的水汽,两颊因长时间缺氧而泛起异样的潮红。
孟延开大掌抬起她的脸,盯着她,喉头滚动,发了狠说:“我告诉你,我这人再心思阴暗,再见不得光,再身份低贱,再手段龌蹉,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再跟你的霍时放比不得,你嫁也嫁了。你要是真想投奔新生活我不拦你,但你最好祈祷我别从阴沟里爬出来,否则待我掌控孟家之后,第一个整的就是霍家那个撬墙角的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