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开靠着车座,思绪悬浮在半空没有支点。
他曾说,他无法感同身受。
他曾对杜施说,这些事,对他而言只是一段故事。
当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他一时不知该说现实荒谬,过去荒谬,还是他本人就很荒谬。
他似乎懂了,舅舅为什么一开始就劝他离婚。
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一个男人,抱着玩弄她伤害她的心态接近她。
显然,根据杜施讲述的他们当年的结局来看,她还不知道实情。
所以才会傻等他三年。
才会对他那句不知几分真心几分算计的“好好活着不要找我”,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还以为他为她牺牲多大似的。
仅仅是回想起初遇的光景和目的,孟延开就已经确信,那之后的自己肯定做不出几件人干事。
他突然抗拒自己去想之后的事情,宁愿永远别恢复记忆。
这样一来,那些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的过往,就仅仅是一段故事,他不会知道这段剧情背后的真实用意。
他也不必担忧杜施如果有一天知道真相,该如何收场。
他和杜施的感情,也不会面临随时被颠覆的危险。
思及此,他蓦地脑中空白。
曾几何时,他还并不怕杜施对他失望,也不惧杜施会否离开他。
如今他甚至一想到杜施通红眼眶的样子,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慌神。
孟延开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的同时,打开电台,听交通广播,关注着哪哪正堵,哪哪出了事故。
让脑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慢慢被排空,逐渐被覆盖。
孟延开头疼欲裂,回到家就关了机,吃了颗徐婕开的安眠药合衣躺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药物效果的缘故,这一觉还算安稳。
虽然有梦,但是好梦。
他梦见杜施已经临盆。
杜施生产那天,他正好在家,在书房开电话会议。
突然,杜施在卧室里带着哭腔慌乱地叫他,说她要生了,让他收拾东西,抱她下楼,要赶紧去医院。
他手忙脚乱地帮她一起收拾东西,结果每次都准备要走,不是缺这样资料,就是少了那样待产物品。
最后总算是一路疾驰,深夜车少,他们平安到了医院。
他陪着杜施进了产房,看她满头大汗地使劲。
没多久,医生说:“好了,生了。”
说完塞给他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他擦干净一点血渍和羊水,发现像只大南瓜。
他生气地质问医生:“这什么东西?我孩子呢?”
医生说:“这就是你女儿呀,你赶紧把壳剥了,她在里面呢,再不剥出来就要窒息了。”
他心里一惊,赶紧剥壳。
杜施也急得不行,一边骂他动作慢,一边帮忙一起剥。
剥了半天,南瓜壳总算破了个洞,一只小脚从洞里伸出来。
他大喜,正要继续剥,就听见产房外有人敲门,敲个不停。
然后他猛地醒来。
方姨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喊:“孟先生?”
孟延开手挡住头,缓了缓,哑声问:“怎么了?”
方姨说:“太太给您点了晚餐,要我一定喊您起来吃。”
“知道了。”
孟延开说完,外头方姨走开了。
他躺在床上不愿起来,还在回味那个梦,心中遗憾,没看见那小孩儿的样子。
伸手拿起手机想看时间,才想起他关了机。
想来是杜施跟他联系不上,问了方姨他是否回家,得知他没吃晚饭,便给他点了好餐,让方姨叫他起来吃。
房里漆黑,他抬手点了下床头的触控开关,两侧的壁灯亮起。
孟延开侧头看向杜施那边。
从前一个人睡的时候,他习惯占据大半张床。
跟杜施住一起后,他便越睡越靠床边,因她半夜常用奇怪的睡姿霸占压榨他的空间。
杜施那侧的床头柜上还满满当当放着她的东西,都是一些香水香薰和摆件。
有些时候,她睡觉时,会挑一瓶香水,喷在枕头上,她说这样会舒缓神经,好眠一整晚。
他道她是在喷蒙汗药。
孟延开有些出神。
他从床上起身,开机后把手机扔在床头的长凳上,去衣帽间找家居服的衣服换上。
重新拿起手机时,各种消息和软件通知挂在屏幕上。
他在床尾凳上坐下,背往前倾,手搁在两腿上,点开微信,打开置顶聊天窗。
杜施发消息问他:吃饭没?
过了会儿打来了一个视频,他没接到。
最近一条,是她告诉他,给他点了晚餐,醒来记得吃,不要空腹睡觉。
两人每天都会联系,即便忙起来没语音视频,也会互发消息,告知三餐和问早晚安。
今天一天他都没给杜施消息。
孟延开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半天。
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人,反而时刻叮嘱他如何保重身体。
他眉头深锁,撑着额头好一会儿,然后抹了把下巴。
他起身下楼,回复杜施:刚醒,马上去吃。
杜施几乎是秒回:好的,吃完拍空盘给我检查。
他打字:好。
杜施又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延开有问必答:头有点痛,吃了药睡了会儿。
杜施发来一个心疼抱抱的动画表情。
杜施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菜,他下午到现在十点过滴米未进,也确实饿了,几下吃完,按杜施要求,给她拍了空盘。
她回复一个ok,让他收拾收拾去休息。
孟延开洗完澡,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她打了视频。
杜施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捧着脸朝他做了个鬼脸,“帅哥,晚上好。”
孟延开不由自主地扬起唇角,捋了把短发,问她:“怎么还不睡?”
杜施穿着睡衣,趴在床上。
她正要说话,孟延开提醒她:“你这样老趴着,会不会压着它?”
杜施坐起来,“我又没一直趴着。”
“你之前跟我视频,我看你也是趴着的。”
杜施不想理他,直接转移话题说:“对了,我后天去医院建卡,我看中了两个医院,有点纠结。一个是私立,离运河岸和颐原都比较远。还有一家是公立的国际部,不管是运河岸还是颐原过去距离都还好,但是不知道私密性如何。”
孟延开问她公立的是哪家。
她报了名字,孟延开想到正好有熟人在那儿,可以开个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