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夫妇回京的非议八卦,在翌日早朝结束后,达到了鼎沸。
皇帝在早朝连下了数道旨谕。
一是江南官场巨变,有数十官员落马。罪名从公权私用、贪污腐败、奢侈逾制到炮制冤案、结党营私等,其中还涉及到几位京官,都是六部中比较重要的职位。
二是御史大夫郑安年当庭弹劾秦国公府买凶刺杀宸王,皇帝下旨羁押秦国公,并令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司会审。
三是内侍勾结江南织造局毒杀后宫嫔妃的事被爆出。中毒的路嫔药石罔效,于昨晚薨了。此事牵扯甚大,皇后被问责,后宫处死了不少内侍和宫女。
三件大事无一不与刚回京的姜玄宸有关。
而作为这些事件的主角,姜玄宸也被另一位御史大人弹劾,说他与江湖飞影门勾结,豢养私兵。
此事人证物证皆有,还查到宸王府的一处山林是这些私兵的训练场。
皇帝都没有找姜玄宸来当庭对质,就下旨将宸王圈禁长春宫,无诏不得擅出。同时没收了宸王府的两处私宅,收归国库。
一时间,关于宸王和宸王府的流言甚嚣尘上,很快就席卷了整个乾京。
彼时,谢子雯正在王府整顿内务。
昨晚冲动之下说出了要掌王府中馈,今日拿到王府的花名册,再看到站在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谢子雯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隐痛。
林姑姑还说,集中过来的并非全部下人……
谢子雯抚着额,看了一下花名册上面的人数。即便是除开了由朝廷指派的太监和保护王府安全的护卫,其他下人统共加起来也有三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外面田庄商铺等产业的管事和伙计。
谢子雯暗自咂舌,又默了默仅玉珍阁和火锅店这两个连锁品牌店的人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什么是天潢贵胄。
难怪人人都想攀附皇亲国戚,就宸王府这规模,随便漏点也足够普通百姓一家吃穿不愁了。
谢子雯一边感叹着,一边大致理清了府里的各种人事安排。
好在林姑姑和赵嬷嬷都是精细的人,把府里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帖帖,谢子雯接手也很顺利。
再者,她作为主家主母,主要是做一些抉择上的事,亲力亲为仍然是林姑姑、赵嬷嬷和黄内侍负责。
这三人都是姜玄宸大老远请来的人,都是管事能手,再加上外事还有那位事事周全的姜管家应承,要谢子雯费脑的事其实不多。
所以,差不多大半个上午,谢子雯就理顺了人事这一块,后面花更多精力的就是王府帐册、人情往来、节庆日的送礼等等,这得慢慢熟悉了。
一众下人刚被打发回各自的岗位,谢子雯才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管家就将刚才递进来的消息呈报上来。
“如今大家都在围绕着宸王府闲言碎语,即便是有说好话的,但也抵不过众口铄金啊,这可如何是好。”姜管家一脸焦虑,“府外也多了些探头探脑的人,会不会……”
谢子雯沉吟了片刻,也有些弄不懂皇帝的意思了。这皇帝到底是要保宸王,还是把宸王当靶子呢?
明明肃清了江南官场应该有功,查办了后宫嫔妃的案件也应当有赏,可皇帝非但没赏,还圈禁了姜玄宸……
真是因为豢养私兵的事动了皇帝的逆鳞?
正思忖间,月行在外面回禀,说范文玉在前厅求见,有要事与王妃相商。
谢子雯微笑,也没多耽搁,换了身衣裳便去了前厅。
“范先生也是听闻了外面的传言?”
二人见礼落座后,谢子雯也没多说寒暄话。既然姜玄宸对她说了有事可找范文玉相商,想必也同样对范文玉说过类似的话。
范文玉清缓一笑,“以前四处飘泊时,在乾京结识了些朋友,也是赶巧了,他们刚探到些不同于街头巷尾的消息。”
谢子雯含笑作倾听状。
“如今街头巷尾传的可不是宸王如何除贪吏,查织造局大案的丰功伟绩,坊间最低层出来的消息皆是宸王在江南如何排异己,结党羽,如何在富甲一方的织造局里威逼利诱中饱私囊,又是如何自编自导一出苦肉计躲避问责……
这字字句句,皆是一把利刃,要将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好名声好威望尽数斩断,连根拔起。”
谢子雯大惊,“这是有人趁乱故意为之!”
“不错。我曾经也提醒过王爷,名声是把双刃剑,尤其是百姓们堆起来的声望,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反噬。”
“先生怀疑这是对方要将宸王从名声高处推下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谓润物无声,一次再次……塌了的信任再要重建就太难了。”
范文玉清雅的眉目笼上一抹深思,“只是如今这一出戏,我却觉得并非出自其他皇子之手。”
“为何不是?能与王爷为敌的,不就是为着那……一个目的?”谢子雯吞下了“夺嫡”二字,看向范文玉。
范文玉站起身来,温文一礼,笑道,“范某来宸王府可不是享荣华富贵而来,既认了主,所作所为便不负男儿此生。王妃尽可放心。”
谢子雯掩唇一笑,“我相信先生的满腔抱负,自是信任先生。”
“那依先生之见,此事背后有何深意?”
“我担心,王爷此番……恐怕会有性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