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黎川睡在了炕的最内侧，贴着墙，十多岁的男知青中还是有几个有带孩子经验的。
毕竟这个年代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很少，而这些成为知青的大男孩们，家里也不乏有结了婚的哥哥姐姐，或者老来子弟弟妹妹，他们都有着丰富的和娃斗智斗勇(抢吃抢喝)的经验。
看着黎川在炕上睡着了还不老实的样子，还真的有些想家人了。
已经入秋了，天气开始转凉，叶恒把自己的被子分了一小半给黎川，自己缩了缩脚。
入夜，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叶恒被踹醒的第五次。
屋里呼噜声此起彼伏，而他毫无睡意。
这么点小孩在被窝里跟开全武行一样，时不时给他一脚。
还挺准，脚脚往腰上踹。
恩将仇报的小崽子。
叶恒揉了揉腰，翻身帮黎川盖好被子，又睡下了。
“哗！”天色微微亮，黎川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床，顺带裹走了叶恒的被子，叶恒被骤然掀了被子，第六次醒来。
叶恒:我好想回到昨天把那个清澈又愚蠢的自己掐死！这都要赶上哺乳期妇女同志喂奶娃吃奶的频率了。
晚婚晚育可太正确了！
黎川此时并不知道因为他毫不知情的奇葩睡姿，杜绝了叶恒几年内找对象的心。
也好，省的以后回城的时候拖家带口。
这一夜是黎川穿来这个世界后睡的最香的一天，就是做梦宁金柱把自己丢在山里后，他遇到一只老虎，他跑不掉不得不和老虎英勇搏斗，最后将老虎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坏心情一扫而空！
叶恒:嗯，都扫我这来了。
黎川穿好衣服和唯一一个眼睛醒了脑子没醒的炕友小叶告别，往宁家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昨天他跑掉后，姐姐有没有被迁怒。
还是早早回去看看的好，这个时间招娣应该刚醒。
黎川蹑手蹑脚推开自家篱笆门，来到锅屋，果然遇到了在吭哧吭哧往锅上贴玉米饼子的宁招娣。
“猜猜我是谁～”黎川踮着脚，用被知青们洗的干干净净带着肥皂味儿的小手捂住姐姐的眼睛。
“带弟！”招娣听到弟弟的动静，忙挣开他的手，转身检查他身上，发现只有两处擦伤，松了口气。
“听说你昨天摔倒把暖瓶摔了?没被爸爸抓到吧。”
“没，我藏起来了，他没发现。”黎川得意道。
“对了姐姐，你想上学吗?”黎川想了想说道。
上一世，招娣十六岁就被宁家夫妻嫁给了二婚家暴男换了彩礼，大字不识一个，从虎穴出来又进狼窝。
如果她有了文化，看到更广阔的天空，总有一天会斩断枷锁，冲破牢笼。
与其在父母的洗脑下将还是吃奶娃娃的小弟当做依靠，还不如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
“我，我想上学吗……”宁招娣不禁回忆起了大队长小孙女挎着书包和其他小孩子一起一蹦一跳放学回家的样子。
他们穿着不一定新却干干净净的衣服，脸上也洗的干干净净，不由得有些向往。
“我想，但爸妈不会让我上学的。”宁招娣目光黯淡下来，脸上却故作轻松，朝黎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姐姐，我会帮你的。”黎川握了握姐姐有些粗糙的手，让她放心。
“招娣，死丫头，做个饭磨磨叽叽干嘛呢，怎么还没好?”屋内传来尖锐的女声。
“这就好！”
“上学的事先别想了，记得中午送饭来，背个筐，省的拿不稳东西。”
……
此后，黎川空闲时总会去知青点溜达一圈，和知青们分享自己在山上摸的鸟蛋。
时间久了，黎川开始慢慢透露出自己的算数能力，帮大家算工分。
叶恒行李里有一本小说，是离家前大姐送他的，叫做《青春之歌》。
这天休息，叶恒正趁着大家都不在趴被窝看呢，黎川轻手轻脚的来了，还脱掉鞋子上了炕，偷偷趴在叶恒身后一起看。
两人看入了迷，叶恒不自觉的伸了个懒腰，伸手就给了在身后的黎川一巴掌。
叶恒:什么东西?
黎川:什么东西?
“书里林道静和胡梦安吵架你急什么，吓我一跳。”黎川揉揉脸。
“嗯?你看得懂?你不是没上学吗?”叶恒来兴趣了。
“跟大队长家小孙子学的，他课本上的字看一遍我都认识。”
嗐，那小孩自从收过自己的吃的，就粘上他了。
黎川别的不缺，就缺一个认字的理由，便用鸟蛋换来大队长家小孙子三天的课本使用权。
反正他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儿，秋收放假也不看书，自己接过去他的课本也不耽误什么。
当然，作为附带，黎川还让那小子随机读了两篇课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黎川锲而不舍的不断跑知青点时终于撞到了叶恒读书。
还开口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这书里面的字你都认识?”叶恒挑眉。
“差不多吧。”有些繁体字他还真不认识。
不，应该说认识，但写不出来。
“嘿，你这小孩，我考考你……”
三天后，知青点工人家庭出身的王建军要去县邮局取家里寄来的包裹，自己可能拿不动，叶恒自告奋勇跟着请了半天假和他一起去县城。
两个大小伙坐着村里的牛车咯噔咯噔到了县城，王建军直奔邮局，叶恒直奔废品回收站。
“不是陪我拿包裹的吗?不是那个方向啊喂！”王建军朝着下了牛车撒腿就跑的某叛徒大喊。
“我先去办点事儿，你收完包裹在邮局门口等会我，中午我再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赔罪！”叶恒头也不回的跑了。
“行吧，不就是把我当出来玩的借口嘛，也不至于那么急切吧。”王建军嘟囔道。
一个人可怜巴巴背影萧瑟地朝着邮局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叶恒一路走一路打听，在让了开门大爷一根散装烟后成功进入废品回收站。
“按斤称，随便挑，反正没人买也是进锅炉的命。”大爷吐了个烟圈儿。
“好嘞！”
叶恒在废纸堆里挑挑捡捡，看到不少高中的书本，其中不乏崭新的，还有一些被打成“禁书”的小说，孤零零躺在一边。
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