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屋在女儿没有出生前,虽然没有什么家具,有些空荡,但还是整齐有序的。女儿出生后,小屋就显得拥挤不堪,天天要洗晒女儿换洗的衣服、尿布,还有女儿的小摇床,另外晚上要临时加支一张床,加支的床原来是给周扬妈睡得,后来,我母亲来了,就给我母亲睡。有时候小床支在狭小的厨房,有时候小床支在房间的“客厅”处,折叠的钢丝床晚上支起来,早上收起来。所以现在的小屋,经常是床连着灶,灶连着床,到处都是东西。
整个小院整体已是年久失修,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大修过。虽然每家每户年年翻修,年年修补,那也只是小补小修,是抵挡不住夏天肆意的狂风和倾盆的暴雨,有时候连冬天大雨也是让人糟糕透了。
第一年结婚时,修补的小屋并没有度过当年夏天的狂风暴雨和持续的梅雨季节,不过当年还好没有大的屋漏,用一两只小盆就能解决问题。
记得有一次连续下了好几天雨,房间里桌子上放的接雨小盆一直没敢拿开。外面下大雨,里面“滴答”一声、“滴答”一声,不紧不慢地下着零星雨。
第二年女儿出生后的第二个月,是严寒的冬季腊月。下雨又下雪,长时间的雨雪积压把房间的北屋顶东角处压出一个塌陷,压断一根屋梁柱。随后我们家的雨情就很严重了。只要外面下大雨,里面就开始下小雨;外面下暴雨,里面就要下大雨。家里的大大小小的盆已经不够用了,有时候雨大了,连烧饭的高压锅都要用上了。战雨情,让我们苦不堪言,特别是在夜晚。
记得冬季的一天是夜里下雨。我们由于白天都累了,晚上都沉沉地睡去,下雨我们全然不知。我夜里起来给女儿喂奶,感觉背部有种潮湿感。欣开被子一看,垫被已被漏的雨水打湿了一大片。我赶紧轻声地喊:
“周扬,快起来,外面下雨了,在漏雨了,把床上打湿了一大片。”
周扬起床,我也起床了,抱着女儿下床。
我叫周扬:“把被子那头圈起来,拿个小盆接水,我们睡到床的另一头去。”
我们的一番响动惊动了睡在厨房里的母亲,母亲也披衣下床了。帮我们拿盆接漏水。
这一夜,我无心睡眠了,坐在床上望着小屋里四处接雨的盆,听着此起彼伏“滴答,滴答”的雨水声,低头扶摸着女儿的头,伸头看看睡在厨房里的母亲,愧疚的眼泪忍不住溢流而出。
母亲这么大年纪,本来可以享福的,现在为了我,却还要这般受罪。不能给女儿好的生活环境,刚出生就遇上这破屋漏雨。于是,我决定一定要大翻修一下这个破旧的小屋。
第二年春节,就是女儿出生的第二个年头,我和周扬计划在正月十五过后就开始翻修小屋。
翻修小屋是在正月十六进行的。
我们请了外面翻修房屋的人,另外我还请了二姐夫帮忙,周扬也请他父亲和弟弟一起来帮忙。
捡修房屋整整花了一天时间,破了的瓦和断了的屋梁柱全部一一换成新的。这次修补只是修补屋外,屋内的漏水形成的漏洞没有一一清理干净。
第二年虽然没有漏水的烦恼,但是潮湿老旧屋生出的虫子,我们这儿方言叫它“草皮色”。
深棕色的,长得像小蜈蚣那么大小,只是脚没有小蜈蚣那么长。
这种虫子,特别喜爱生长在潮湿阴暗杂草丛生的地方,冬天不多见。但是天一热,从春天开始,尤其是闷热的夏天,这种虫子就四处爬,有时候聚一起成一圈。要是把它弄死了,就会留下一种刺鼻难闻的味道,这种味道一闻到让人恶心想吐。
我只要一看见这种虫子,我就会恶心。虫子弄死的味道,距离很远很远,我就能闻到。
就是这种让人恶心的虫子,时常光临或从空而降到我们屋里地面、桌子、床、茶几等各种地方。
有时吃着饭时,一两只虫子从屋顶上掉下来,掉在饭碗边。有时候,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虫子,满屋都充溢着这种怪味,久久不能散去。
母亲也特别厌恶这种虫子,不亚于我的感觉。
我在外面听人说,以前有个小孩老是喊着头痛,哭。后来到医院一检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这种虫子,并说虫子是从小孩耳朵爬到头脑里,然后在头脑里繁殖。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但是确实让我寝食难安。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母亲听,又讲给周扬听。
我问母亲:“妈,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怎么办?这儿不能住了。悦悦还这么小,痒痛都不会说。”
我又对周扬说:“周扬,我们想办法搬离这儿吧,简直太可怕了。”
破旧的小屋,除了担心虫子,还要担心蛇,生怕蛇会爬进屋里来。
我告诉母亲说:“妈,你不知道,住在这儿有多可怕。热天的时候,就在小院的门口经常会有很多蛇爬来爬去,有时候也有一两条蛇爬到院子里来,邻居看到了就用棍子打死。要是爬到家里来,怎么办?”
母亲说:“冬天蛇不会来,都在冬眠,像死的一样。热天,就不一样了。”
母亲又说:“这儿恐怕是有蛇,地势地洼,潮湿,院子前面草又深。蛇怕石灰,把在房子周围用石灰撒一圈儿,蛇就不进来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赶紧叫周扬到外面搞了些石灰,在房子四周撒了一圈儿。
即使这样,我依然不放心。炎热的夏天,要是母亲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带女儿,把熟睡的女儿放到床上,然后我抽空洗衣服做饭时,我总是不断地回房间看看女儿。第二年,母亲一直断断续续在这儿帮我带女儿,我休的是一年产假。
“何时能逃离这儿?”我一直在自问,内心渴望着有一天能搬出这破旧的小院,住上高楼大厦。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搬离这儿住上高楼对于我和周扬来说,简直是痴人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