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周扬要上班,女儿送幼儿园。
女儿上的是私立幼儿园,就在之前我们请的阿姨家小区里。
早上,周扬上班顺道把女儿送去幼儿园。我洗好衣服晒到外面,又简直收拾完屋子,带上小电饭锅、电水壶等日常生活必需品就去店里了。从家里到店里有好长一段路。店在城中心的北面,家在城中心的南面,其中还有一小段上坡路。
来到店里,我一个人开始忙活起来:扫地,拖地,抹所有的柜子和玻璃,码货。把所有的太阳镜一一挂到墙上的镜架上,把配镜的镜架一一码放在柜台玻璃下……
忙完这些一切已是快下午1点钟了,饿得前胸贴后胸了。
赶紧到店附近的面馆下了一碗面,简单地对付一口。晚餐得好好准备一下,晚上女儿和周扬都要到店里来吃饭。
中午一直有睡觉习惯的我,这会儿吃完面,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柜台上打了个盹。
下午开始守店了。俗话说:开店容易,守店难,确实一点儿不假。一个人在店里,哪儿也不能去,有生意还好,没有生意,没人进店,就更难熬。
临近5点时,我正站在店门口左望望,右看看,正巧一个高中同学牵着她女儿路过我的店,看见我开店了,很是惊讶:“梅子,你开眼镜店啦?”
我说:“嗯,进来玩会儿?”
同学对她女儿说:“我们进去看看,阿姨开的眼镜店。”
女儿点点头,和同学进了店。
我邀她们母女俩坐下,她们没坐,站在店里环顾了一下,说:“宝贝,给你买个太阳镜吧。”
我从柜台拿了好几副小孩太阳镜给她挑选:各种颜色的,有大红的、桃红的、蓝色的、黄色的;各种款式的,有兔子耳朵型的、有青蛙眼睛型的、有萝卜型的。
同学一一给她女儿试戴,最后选中大红色。
同学说:“就要这大红色的。多少钱?”
我说:“算了,我送给你女儿吧。”
同学说:“那哪儿行!”
同学非要给钱,我执意没有收她的钱。我对她说:
“第一次不收钱,下次来再收你钱,以后带人来照顾我的生意就是喽。”
同学见我说得很诚恳。赶紧叫她女儿谢谢我。
同学进店不久,又有一个老年人进店来看老花镜。看了老半天,最后买了一副最便宜的老花镜。
第一天开门做生意,虽然没有什么生意,但毕竟开张了,一副小孩太阳镜白送,一副老人的老花镜,利润不到几块钱。但还是有信心的。
快6点的时候,周扬骑着自行车,带着悦悦来店里了。
我走到周扬身边,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悦悦,说:“饿了吧。我们马上吃饭噢。”
周扬说:“晚上吃什么?我马上去买。”
我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父女俩回来一起吃饭了。早上,我把电饭锅带来了,还带了些米和鸡蛋。饭已经烧好了,蒸了两个鸡蛋,买了你们爱吃的卤菜。就是没有蔬菜吃,明天在家烧好了蔬菜带了。店里只能烧饭,不做做菜。”
我带着悦悦洗了手,开饭了。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店后面隔出一个小厨房里的小四方桌子上,一边吃着饭,我一边告诉周扬今天一天工作和收获。
周扬说:“有人进店就行了,生意慢慢守,急不得。”
吃完饭,我洗好碗筷,清理好电饭锅,又用抹布到处抹了抹。
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过得真快,一会儿都7点多钟了,特别爱看新闻联播的周扬,现在没有时间看了。将近8点的时候,我对周扬说:“这么晚上,不守了吧。我们关店门回家吧。回家还要洗澡,你们不能睡得太迟,明天还得上班,上学。”
周扬说:“是哟,关门回家吧。”
随后,我牵着悦悦出了店门,周扬关了店里所有的灯,拉下电闸,关上店门。
我们一家三口,从店一路走回家:周扬推着自行车,悦悦坐在车后座上。
第一次这个时间段,一家三口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从街道的北面走到南面,边走边看夜晚的街道灯光照得如白昼,行人三三两两地从家里出来,手里拿着扇子一摇一摆地慢步散步,满是新鲜感。我说:
“没想到我们这个小城市夜景也挺美的。以前都没有感觉到。”
周扬说:“我们下了班就要回家,回到家要烧饭、吃饭、收拾家务,哪有时间出来感受这傍晚的时光。”
第二天,照旧,周扬先带着悦悦出门上班,把她送到幼儿园。我稍迟点到店里,开门做生意。
这天一整天,只有两个人进店里,两个都是老年人,都是买老花镜的。
第一个老年人进店,手里拿着一副坏了老花镜,让我帮他修一修。
我说:“大爷,您这副老花镜戴了不少年了吧?你看是螺丝滑了口,长时间磨损破了,而不是掉了螺丝,所以修不起来。”
接着,我又劝他说:“大爷,买一副新的吧。一副新老花镜用不了多少钱。”
说着,我从柜台里拿出三种类型及不同价位的老花镜,让他试戴。
我说:“三种老花镜,选一种吧。贵点的,也就百把块钱,这种折叠式,携带方便,有硬壳子装着,不会担心压坏。还有便宜点的,只有十几一二十块钱。”
我费尽了口舌,大爷就是不买,大爷说:“我回家用绳子绑一下戴。每天就是看电视时候戴一下,平时不常戴。不用费钱买新的。”
第二个进店是大妈,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进店就喊道:“买副老花镜,天天凑和着眼睛,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再不买老花镜,眼睛会瞅瞎的。”
这次,我没有那么热心了。而是不紧不慢,慢条斯文地给她介绍。
大妈很是爽快,各种类型快速试戴了一下,最后说:
“就买个最便宜吧,在家看电视、做个针线活啥的戴一下。现在就是看近眼睛模糊,看远清楚着呢。”
我赶紧给她包好眼镜、收过她的钱、开好收据,并千恩万谢地把她送出店门:
“大妈,您走好。欢迎您下次带人来我这儿配镜。我一定像今天一样优惠。”
开张第三天,没有一个客户进店。这时,我才真正理解了那句:开店容易,守店难。
眼巴巴地希望有人进店,可一整天就是没人进店。从早上9点钟,满怀希望地守望着,希望有顾客进店,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我有些灰心丧气。
周扬带着悦悦下班回到这儿时,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
“今天生意咋样,进店的人多吗?”
我说:“不是,还多吗?而是,没有。”
周扬问:“一天都没有人进店,没有顾客来?”
我说:“是的哟。可咋个办呢?”
周扬走出店门,站在店外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店的牌子。
这时,我们店隔壁钟表店的老板,和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的,年轻的小伙子,说道:
“你们要做做促销,做个小牌子放在门口。”
周扬说:“店面位置不好。右边就是一堵墙,挡住了部分视线。”
饭后,收拾完,关上店门,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再也无心顾及这城市美好的夜景。心里满是后悔,对周扬说:
“一时冲动开了这个店,现在怎么办?没有生意。我想开店,当时你也不拦拦我。”
周扬停下来,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是在质问我:“我能拦得住你吗?”
我没有继续责怪他应该阻止我。一时冲动是我的错,不能怪他。他能陪着我冲动,说明他信任我。
第四天,仍然没有做成一笔生意。冷冷清清地店,没人进来时,我连灯都关了。眼睛店是要给人明亮通透、清爽的感觉。而我为了省点电,竟然把灯都关了。做生意的钱可是贷款来的,时时刻刻我都感到贷来的钱来不停地流失、流失。没有生意,心急如焚。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在我十分沮丧的守着店时。路过店的堂姐,二伯伯家最小的女儿,来到店里看望我。
父亲兄弟四个,父亲是老四。她是二伯伯的老幺,我是父亲的老幺。我们相差20岁左右。她嫁的乡镇干部,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考取中专,和她的同学结了婚,生了个男孩,两人都在镇政府上班。听说,堂姐女婿的哥哥也是农村考取的,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辞职下海做生意,发达了,在上海开有大公司,买有大房子,好几部车。还在家乡城里为他自己的父母买了一套大房子,大房子就在我们眼镜店附近。他的父母在农村生活习惯了,不愿意到城里来住,于是大房子就给弟弟在用。这不,堂姐来城里,就是为了专门照顾外甥:送外甥上下学,伺候外甥吃饭、洗衣等。堂姐的姑娘女婿到乡镇上班是早出晚归,无法照顾孩子。堂姐的小女儿,初中毕业没有考取,后来参加招工考试,考到本市的一个纺织厂。纺织厂,时常要上夜班。一周一轮回,一上就是一个星期的夜班。堂姐心疼她的小女儿,原先想通过二哥把她的小女儿弄进我们大厦。先是找到父亲,想让父亲在二哥面前说说情。二哥对父亲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还没有等到最后堂姐亲自开口请求二哥帮忙,我们单位就改制了,我就下岗了。
一看是堂姐来了,我赶忙起身,端个凳子给她坐,又给她倒了杯水。堂姐说:“这几天,我来来去去送外甥上下学,是看到店的人有点像你,又不敢认。”
我说:“是我呢,才开的店。单位改制了,下岗了。不想打工,想出来自己做生意。”
堂姐说:“原来单位那么好,说不行就不行了。”
我说:“是的,98年初进大厦,20年就改制了。前后只上了2年的班。”
堂姐说:“唉,我原先还想请二舅帮忙,把我家小文文弄进去的。”
我说:“哪里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单位就不行了。”
堂姐:“做生意要守,我原来在我们乡的采购店开了日杂店,守死了。还赚不了几个钱。”
堂姐没有单位,以前堂姐夫一个人养活三个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在乡镇街道中学附近开了个杂货店。
我说:“你现在好了,日子好过了,姐夫退休了,退休工资又高,两个侄女儿都长大出嫁了,婆家都很富裕。不用你操心。”
堂姐说:“现在嘛,是不要烦神了。就是带外甥。带他也很气人。有时气得我肚子一鼓一鼓的。”
我说:“那么小,这么机灵!”
堂姐说:“是的哟。有时,说我把自水来水放大,浪费水,浪费她妈妈的钱。真是气人。我怎么跟小东西说呢。他妈经常出门前,叫我买这买那,又不给我钱。我只好垫钱,垫了钱,她忘记了,不给,我哪好意思问她要。不就算我贴她的了蛮。”
我说:“也是哟。自己女儿家,贴了就贴了吧。反正你和姐夫日子好过。”我只能这么劝堂姐。
堂姐瞅了瞅店,问:“生意好不好?”
我说:“唉,没有生意哟。急死人。”
堂姐说:“你恐怕要做个牌子,放店外面去,右边那道墙堵的很。做生意,门口就要敞亮。”“莫急,慢慢守。”
聊了会儿,堂姐要走,说:“回去把晒到外面的衣服收一收,一会儿又要去接小东西放学了。”
“堂姐,慢走,有时间再来店坐会儿。”我把堂姐送到店门口。
第五天,又是一整天没有人进店。晚上回到家,把悦悦洗好澡放到床上睡下后,我就坐在周扬身边,一直叨叨那句话:“怎么办?没有生意?每天贷款的钱都在流失,只出不进。不想守了,不想再做生意了。”
一连三天没有生意,一连三天,晚上我都无法入睡,晚上在周扬的耳朵边唠叨个不停。
我自己受不了,周扬也受不了。最后周扬说:“关了吧,及时止损。不然,我们俩都会成神经病的。”
于是,在周六的下午,也就是开张的第六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决定关店。
我喊了大姐家的儿子,侄儿开着他的货车来了,我又叫了二侄女婿。那时,二侄女婿在城里做水电工。他们一齐帮忙把店里的东西搬上货车,又把所有的东西搬下来,放到我最先住的那个院儿的房子里。
之后,我请帮忙的晚辈们在饭店好好吃了一顿饭,感谢他们的帮忙。
饭后,我给侄儿钱,侄儿就是不要。我说:“我找别人拉货,还不是一样给钱嘛。找你蛮,自己人,放心些。”
侄儿说:“小姨,看你说的。我怎么可能要你的钱,我歇着也是歇着。”
侄儿又说:“小姨,不要那么着急。做生意亏了,多的很,正常。几天前,我还帮着一个夫妻俩开服装的,也是做亏了,也是我给他们拉的货。”
二侄女婿笑着对我说:“叔叔说你,‘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心想: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咋没听他说过,不让我做生意。再说,用房子抵押贷款做生意,还是他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