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春风沿着有些开了缝隙的窗子钻了进来,吹掀纱帐,将纱帐吹掀起一个角,春风拂面,惊扰了睡梦中的岁杪,她翻了翻有些酸痛的身子,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屏风外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尽管声音很低很轻,岁杪还是听得见,本没多少心思去听的,可当她们口中说起李茵叶的时候,岁杪还是没忍住屏气凝神的侧耳倾听,毕竟这几日她因为严翊一直心不在焉,再加上和好后.......
岁杪一想到昨晚和前晚的那些事,脸色又经不住红了起来,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听清荷和沉儿的对话。
“今日皇后禁足就解了,也不知道,她又会找什么事针对娘娘。”
“那日假山的时候你不在,你没瞧见皇后那一直要进假山查证的模样,”清荷愤愤不平的道:“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讨厌极了,都怪娘娘太善良了,要是换成我,早——”
清荷没再说下去,沉儿接着道:“再者,现在娘娘承宠了,皇后娘娘定然心里头不舒服,毕竟她那时候在禁足,但愿她别再娘娘身上找事了。”
之后她们两个还在说,岁杪倒是没再听,而是看着被风吹起的纱帐在发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双桃花眼微动,过了许久后,屏风后的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后,过了会儿她才开口道:“清荷,我醒了。”
清荷和沉儿立刻叫了宫人进来伺候,宫人们站成一排,岁杪隔着纱帐看了眼,觉得比往常人多,不免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回娘娘的话,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清荷笑着,“一早便在这里候着了,说是不要打扰娘娘您休息,等您醒了,再把这些东西拿给您瞧瞧。”
岁杪一听有些好奇,“拿来瞧瞧。”
清荷将纱撩开,两侧都挂在了钩子上,旋即扶着岁杪坐在了床榻的中间。
宫女们端着木碟子站成一排,木碟子上全是严翊赏赐的东西,让岁杪有些眼花缭乱,当看见木碟子上有一个眼熟的东西时,岁杪不免笑了笑。
“娘娘,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沉儿不解道。
岁杪伸出葱白的小手,将那件宝贝拿在手上把玩,她笑了笑,解释道:“我相中这件东西许久了。”
这件东西,其实她也没明说自己想要,所以当如今看见的时候,内心那种喜悦很难说的清楚,但是她清楚得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件宝物而开心,而是因为她没开口说,他也把这件东西送到了她的宫中。
毕竟这件宝贝是那日在宫宴上,忘了是哪个大臣送来的生辰里,她当时就一眼看中了,可她心中却多少有点分寸,这毕竟是严翊的生辰礼,她不能说拿就拿,可没想到,哪怕她没说,他也知道她喜欢,还巴巴着送来。
岁杪忽然想起自己的生辰礼还没送给他。
耳边响起清荷叨叨的声音,岁杪回神莞尔一笑,一边洗漱一边认真的听清荷告知还有什么其他的赏赐,当得知还有一件罕见丝绸做的宫裙时,岁杪忽然嘶了一声,“瞧这个时辰,恩玉宫请安的还没散吧。”
沉儿有些不解,问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要去恩玉宫?”
岁杪淡淡的嗯了声,葱白的小手拿起了那件赏赐的宫裙,当看见宫裙的颜色时,她忽然觉得严翊也是故意的,岁杪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旋即道:“对。”
岁杪笑了,看着清荷正在帮她挑选衣裳,“不用了,就穿三哥今日赏赐的这件吧。”
衣裳刚穿好,她一边出门一边想起什么,趁着四下无人对着清荷耳语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愿合宫。
-
这件衣裳在春季的时候穿正好,不厚重却也不会太凉,罕见的东西的确是不一样,穿着都觉得比别的宫裙舒服,红色的宫裙在御花园里格外的显眼,不少人的视线往这边看来。八壹中文網
岁杪任由沉儿扶着往恩玉宫走去,还没进到殿内的时候,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便在恩玉宫响彻,“贵妃娘娘驾到——”
这下,知道皇后禁足恩玉宫与岁杪有脱不了的关系的嫔妃们都等着看热闹,视线总是往殿门处瞟去,就等着岁杪进来的时候看看两人会闹出怎么样的笑话。
毕竟以岁杪的性子,李茵叶那日在假山如此力争要找到里面的“人”,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那种想扳倒岁杪的心思,可没想到扳倒岁杪不成自己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今她们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等着岁杪进来,看看她们对那晚的事情是怎么的态度。
这些嫔妃看热闹的心思岁杪怎么会不理解,可她就是不喜欢顺着别人的意来,她们越想看,她偏越不给她们看,更何况她也不喜欢被人当戏子观赏。
岁杪脸上挂着淡笑,似乎和李茵叶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岁杪自然的坐在了凳子上,嫔妃们纷纷起身,向岁杪行了礼,“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岁杪缓缓抬手,淡淡喊了句免礼后,端着宫女刚端上来的花茶喝了一口,喝完后对着面色不是特别友好的李茵叶道:“这花茶还是没那么好喝,今日早三哥赏了我一罐花茶的茶叶,不如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她一脸淡然的模样,高傲的礼都没行,当着李茵叶的面,指使紫容道:“你去我宫里,拿今日皇上赏赐的花茶。”
紫容也没想到岁杪会直接指使她,被岁杪的气势弄得一愣一愣得,欠身行了个礼,应了,然后就往门口走去。
自己宫里的人被外人指使,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敌人,李茵叶的脸色瞬间黑了一些,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让自己失态。
再怎么维护自己不让自己失态,可当她看见岁杪那张笑意吟吟的脸时,她心里头还是不舒服极了,特别是当岁杪笑着介绍这个花茶多好喝,并且整个邑朝只有这一壶时,嫔妃们艳羡的表情简直往她心窝里刺刀子,紫容也走的很快,没一会儿便将花茶送到了殿内。
岁杪又道:“拿下去泡了,奉上来给大家喝一下。”
紫容这会儿倒是从馄饨的思绪中回神来,她看向了李茵叶,后者内心翻了个大白眼,这叫她该怎么接下去,说泡吧,好像自己也没喝过似的,可若是说不泡,好像很小气似的,而且若是她不给,嫔妃们指不定怎么想。
哪怕她的确是不想,但是她还是得违心的点头,让紫容拿着花茶下去泡。
紫容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岁杪端起茶杯看了眼,旋即又放下,这个举动,显然是嫌弃恩玉宫的花茶,“再等等,每个人都有份,那个花茶我也只有一罐,大家喝了就当尝尝味道了。”
嫔妃们进宫这么久都没有什么赏赐,皇后的花茶其实于她们而言也算上好的了,这会儿听见能让胃口如此刁的岁杪连连称赞的花茶,不免勾起了她们的好奇。
总感觉喝了口也能跟着沾上一些光。
紫容很快端着花茶走进进来,身后也跟着几个宫女,先给岁杪和李茵叶奉了茶,再之后挨个的奉茶,紧接着,殿内的嫔妃们都忍不住赞叹:“贵妃娘娘,这个茶是真的好喝。”
岁杪倒是不吝啬她们的夸赞,也不后悔给她们喝了这个花茶,甚至一边喝一边道:“皇后娘娘,茶好喝吗?”
原本没打算喝茶的李茵叶不得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几乎是茶刚入口的那一刻,她便有些惊艳,过了会儿想想,这是皇上赏赐的,他赏赐给心上人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好呢。
“还不错,”李茵叶喝了口淡淡道。
可比起喝茶,她比较好奇的是为何这次岁杪主动来恩玉宫,看上去似乎将那天晚上假山的事情忘记了,李茵叶总觉得不对劲,可直到嫔妃散去,岁杪也没表示出一点点对于那晚上的事的介意。
看见岁杪和李茵叶客客气气的,嫔妃们满怀失望的离开了殿内。
岁杪最后一个起身的,当所有嫔妃们离开了殿内的时候,她回头,侧眸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李茵叶,然后嘴角一勾,“皇后娘娘,我给你一个惊喜要不要?”
岁杪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李茵叶的反应,转身离开了殿内。
出了恩玉宫岁杪便往承天宫走去。
她的那个惊喜,还需要严翊点头。
岁杪有求严翊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体贴,往日人到了就好,这次倒是端了一碟糕点。
承天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是皇上的心尖尖儿,哪里敢怠慢,远远儿的瞧见了之后便立刻上前行了礼,“娘娘您来的正是时候呢,皇上这会儿刚下朝,我已经叫人进去通传了。”
岁杪不喜等人,严翊估计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每次她来了,不管是谁都可以进去通传,无需等王福。
她笑了笑,称赞了一下这个醒目的小太监后,抬脚往承天宫的主殿走。
殿门开着,她便端着糕点往里走,男人坐在龙椅上,低着头处理奏折,很专注,似乎是没看见她走进来,岁杪眼眸微动,内心里的小九九起来了,将糕点放在了身后处的小桌子上,从殿下的位置绕到了他的身后,脚步很轻很轻,等她走到他的身后时,正欲吓一下男人,却被男人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小手被桎梏住,岁杪动弹不得,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抬起头撞进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被戏耍的人,低低的哼了声,娇气道:“三哥,你也太不厚道了。”
敢说一个帝王不厚道,严翊也是被气笑了,他将小家伙拉到了身前,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后,揉了揉她方才被他握红了一块的手的地方,缓缓道:“朕这就不厚道了?那你呢?”
哪里想到他会和她算这个小账,岁杪装模做样的咳了咳,岔开话题道:“三哥,我给你带了糕点。”
严翊往她放糕点的地方瞥了眼,再一次被气笑了,他就说自己何时喜欢吃糕点了,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说是给他的糕点,里面都是她爱吃的,无奈又宠溺的叹息了声,他伸出手捏了捏岁杪的小脸蛋。
“无事不登三宝殿,”严翊悉知她的性子,“说吧,有求于朕什么事呢。”
这么开门见山,岁杪还真是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呢。
她缩了缩小肩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三哥,我的确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严翊问。
岁杪先是站起身,小跑到了刚刚放糕点的地方,旋即捏起了一块糕点递到了严翊的嘴边,殷勤的样子让严翊有些张不开口,他伸出手,将岁杪的糕点拿过来,复而递给她,道:“说吧,朕听着。”
岁杪其实不想吃的,毕竟这一碟糕点都是她特意送给严翊的,可她受不住糕点的香气,小巧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糕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岁杪立刻咳了咳,稳了稳身形道:“三哥,我想,让你给一个人进宫。”
没想到她来找他是因为想让一个人进宫,有些讶异,他继续将糕点递到她的嘴边,见她再一次没忍住舔了几下的时候,嗓音带笑道:“说。”
岁杪笑得一脸讨好,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岁杪没有久待,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承天宫。
严翊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被小女人吃了只剩下一块糕点的碟子,无奈的扬起嘴角,耳边响起王福的声音,“皇上,成王求见。”
严翊将糕点拿起来,平日不爱吃糕点的他也还是将糕点吃了进去,旋即对着王福道:“宣。”
承天宫的主殿内,成王坐在严翊赐下来的凳子上,年老的身子有些佝偻,他咳了咳,看了眼龙椅上的严翊,终究是开了口,声音悠长,“皇上,这次老臣来,是想要告诉皇上一个消息。”
严翊执着狼毫的手微顿,他对元合有意见,但是他对成王这个人还是多有敬佩,他以前和岁将军一起征战边疆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
“成王说便是,朕听着。”
“老臣也是偶然得知一件事,”成王说:“我总觉着,上次张洲的水灾有些奇怪,再者,张洲水灾人却越来越多,现在水灾好了,那些多出来的人却忽然不见了,这一点,老臣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严翊看着成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元合这次回来也同我说了这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是那时候他走不开,也无暇顾及,昨日里谈起这件事,他方才说也有些不对劲,为了我们邑朝的安稳,老臣请皇上调查一下这件事。”
严翊听见这件事,面色从容,似乎没有一点点惊讶。
“朕那日已经听元合说了,”严翊信得过成王,而对元合也仅仅是儿女私情那边有些许的意见,可在大邑朝面前,他们的那些恩怨还是可以忽略不见,那日打完架后,元合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他,“成王放心,朕已经命人去调查了,只是成王殿下自己要多注意身子,说不定,还要成王殿下助朕一臂之力。”
成王以前就是打战跟在岁将军身边,严翊的话,是无心的还是暗示,成王也不敢追问下去,只跪在殿内道:“皇上若是有用到老臣的地方尽管开口,老臣一定竭尽所能,助皇上一臂之力。”
成王没有在皇宫久待,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严翊沉思了许久后,对着王福道:“左相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