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对于崇祯皇帝的承诺,程世杰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现在他与崇祯皇帝属于蜜月期,崇祯皇帝可以容忍程世杰的一切,君臣关系,其实与夫妻关系差不多,有的时候,甜如蜜,近如漆。
关系好的时候,一切缺点都是优点。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当蜜月期过去,哪怕是优点,也会变成缺点,而且会被放大无数倍。
这就是帝王的心性。
就像唐朝时期的刘文静,他早在李渊太原举兵时期就加入了李渊麾下,为唐军的事业建勋不少,一度坐到了宰相的高位上。李渊为了表彰刘文静的功劳,特赐刘文静免死两次,然而,因为刘文静被其小妾举报谋反,李渊毫不客气地处决了这位蒙冤的功臣。
李渊肯定是知道刘文静是被冤枉的,可是因为刘文静是李世民的头号死党,在房杜之上,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他带兵在潼关大败桑显和,俘虏隋末名将屈突通,他还是具备很强的军事能力的。
然而,该杀刘文静的时候,李渊一点儿也没有手软。
对于崇祯皇帝的承诺,程世杰反而警惕的起来。
正所谓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作为海州大捷、八里湾大捷以及辽阳大捷,这一系列战斗中,宁海军最强的就是其威力犀利的火炮,以及精良的甲胄。
可现在不仅仅是侯恂这个兵部尚书想给昌平军购买大量的火炮,卢象升也要买,洪承畴也要买,漕运总督朱大典也要买,要说这里面没有崇祯皇帝的默许和暗示,程世杰绝对不相信。
要不然,孙承宗也不会专门提醒他,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这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用人的时候,也要防着,程世杰自己也是如此,就像双卫都司都指挥使陈大勇,哪怕他是陈国栋的麾下,也是监军系统出来的将领,可是程世杰并没有在双城卫建立兵工厂,双城都司的原始人马,与近卫都司进行了对调。
左都司,与右都司进行了对调,济州都司与皮岛都司进行了对调,不是程世杰对宁海军的将领不信任,而是避免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乐安公主的花轿刚刚走到街道上,她就发现街道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军士,这些士兵倒没有穿着宁海军的制式黑色军服,也没有披着黑色的甲胄,而是崭新的鸳鸯战袄,一片火红。
宁海军的精兵自然也是有一部分抵达京城,这足足上万名宁海军是跟着程世杰前来京城参加献捷大典的,当然在这個时候,他们自然也要参加程世杰的婚礼。
其实,程世杰是用这些将士来壮场子,以免有人过来跟他闹婚礼,事实上,程世杰想多了,放眼整个大明,比程世杰身份高的人,不是没有,不过超过九成的人,年龄都老大不小了,就算想闹,那也要有这个精力才行。
花轿一路顺利来到程府,程府门外的胡同已经清空,布置着一张张桌子,桌案上摆放瓜子、糖果以及茶水,因为天气太冷,这些露天的桌案,也都用布幔围成了u型,再铺着垫子,桌子底下摆放着煤球炉,倒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军队的效率是非常高效的,负责照顾来往宾客的都是宁海军的士兵,这些士兵也换成了红色的喜服,不时的送上酒水和点心。
每一张桌前都坐满了人,大家谈笑风生,好不热闹。欢声笑语中,锣鼓喧天,鞭炮雷鸣,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回来了。
花轿在程府门前停下,随着礼部官员唱道:“落轿!”
程府内,马上就有人搬出一个铜盆,按礼节,新郎新娘得从这堆火上面迈过去。这是寓意婚后可以红红火火,也有说是为了驱邪,在传统文化的认知中,火是拥有着神奇力量的东西,人们甚至认为火能够驱散邪气。
程府的大堂,早已布置现场。
与普通婚礼略作不同的是,在场的众人,包括孙承宗、徐光启这样身份的人,也要向乐安公主朱微媞先行君臣之礼。
“拜见公主!”
“拜见驸马!”
从今天以后,无论程世杰的官职多大多小,能让他拜的人已经不多了。
由于程世杰无父无母,在拜天地的时候,孙承宗就坐在主座上,满脸笑容。
“吉时到!”
礼部赞礼官高唱道:“一拜天地!”
程世杰与朱微媞认真跪在地上拜天地。
“二拜高堂!”
虽然说孙承宗是程世杰的老师,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坐在主座上,而是侧了一点位置,正中间的两张空椅子,则是代表程世杰的父母。
“夫妻交拜!”
程世杰赶紧转过身去,朱微媞朝他盈盈一拜,他也拱手一个大礼。
“送入洞房……”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直接就开始洞房,而是将新娘子送到洞房,程世杰需要招待前来参加他婚礼的宾客。
随着婚礼正式结束,鞭炮声响起,正式开席。
宁海军士兵充当的服务人员,端着菜肴,开始上菜,与寻常百姓略为婚礼略微不同的是菜肴,上的都盆。
没错,这正是军队里用餐的菜盆,每一道菜就是一盆,而且菜非常硬,就像鱼吧,每盆里上两条,至少十斤重。如果饭量小的人,这一桌一道菜就吃得差不多了,当然,现在百姓生活艰苦,就连小地主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面对这种大鱼大肉为主的菜肴,众人早已迫不急待了。
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这个酒倒是辽南的特产,也就是土豆酒。酒色干净,而且很烈,口感略差。可是参加这场宴会的宾客们倒也不客气,各自斟上满满一杯,或牛饮,或浅尝,都是赞叹不已。
程世杰大婚,作为前来京城参加献捷大典的宁海军士兵,也大都落坐,他们看着程世杰从院里出去,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整齐起身。
众宁海军将士端着酒杯:“敬大帅!”
程世杰端着酒杯道:“这两年来大家粗衣粝食,忍饥捱饿,骈足并肩,同舟共济,打开了局面,本帅谢谢大家这两年来对本帅的信任,大家辛苦了!本帅能给你们的不多,今天是本帅大喜日子,大家尽情的喝,来,本帅敬大家一杯!”
数千名宁海军精兵举起酒杯,齐声叫:“为将军贺!”
充满野性的声音,健壮的身姿,还有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把众多来宾给吓了一大跳,心里暗说:“这帮丘八不简单啊!”
就在靠近门口的一桌上,这一桌虽然人少,一桌却坐了四个总督,有傅宗龙这个蓟州总督,卢象升这个北直隶总督,北直隶除了顺天府不归他管以外,整个北直隶都归他管。卢象升之外,则是三边总督洪承畴,漕运总督朱大典。
虽然程世杰担心因为婚礼的问题,他没有办法亲自主持装备展览会,可问题是,明明知道程世杰大婚,谁会去参加什么展览会?
朱大典望着这些整齐划一的宁海军士兵,惊讶地道:“好一支剽悍劲健的虎狼之师,宁海精兵,果然名不虚传!”
洪承畴望着卢象升笑道:“建斗,天雄军与宁海军相比如何?”
“洪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卢象升也在苦笑,这两者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天雄军虽然在历史上表现不错,也算是一支强军。他们与白杆兵的性质差不多,只是一支以宗族和乡党为纽带联系在一起的地方军队。
这样的军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遇强则强,特别是受到了损失以后,那就会死战不退,不死不休。而且不会像关宁军一样,抛弃战友,私自逃跑。他们都是宗族,上阵父子兵。
因为比较熟悉,而且纪律方面永远也别想要宁海军相比。
洪承畴淡淡地笑道:“洪某听说,宁海军的步军独步天下,面对建奴精锐铁骑冲锋,坚如顽石,真不知道海国公是如何训练出来的这支精兵!”
朱大典压低声音道:“听说宁海军这一战也损失不轻,死伤二三万人!”
“没有那么多,加上关宁军死伤五六千人,东江军死伤两万余人,宁海军的伤亡大体在八九千人上下!”
洪承畴看着宁海军的士兵,这些士兵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伤,然而,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程世杰不知道他敬一场酒,引得洪承畴和卢象升浮想联翩。
这些宁海军将士大都是辽东出身,他们有很多人都在山东遭遇过冷遇,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他们甚至连京城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上一次献捷,这一次程世杰大婚,他们依旧待在军营中。
他们就像程世杰要求的一样,军人的职责就是打仗,宁海军将士只做两件事,打仗和准备打仗。
洪承畴观察得非常仔细,宁海军士兵的年龄大都不大,二十岁左右为主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拼劲十足的年龄,他们并没有染上兵油子的种种陋习,严格的军纪已经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条令可依,绝不敢稍有违背。
可是看着这些士兵在此时还有些拘谨,洪承畴暗叹程世杰带兵果然有一套,这些士兵都被他训练成了杀人机器。
这一仗下来,宁海军将士切实的收到了好处。
程世杰继续在宁海军的军中执行换地制度,既每名士兵五十亩的军职田,如果金州境内的土地,每个人只有五十亩,盖州和海州、复州相应的增加,但是到了现在,如果要广宁卫的土地,那就是每人一百亩,辽中卫则为一百一十亩,辽阳左右卫,则是一百二十亩。
这些参加过辽阳之下的精锐将士,已经被程世杰用胜利,培养出来的强大的自信心,这一次无论是要军功授田,还是军职田,大部分将士选择要辽阳境内的土地,因为这里的土地给的更多。
这一战,也可以说宁海军将士除了军功的赏赐以外,也切实体会到了战争胜利的红利,他们可以购买程世杰出售的廉价驽马或耕牛,这些战利品只需要八折的价格就可以买下来,要知道耕牛这个牲口,大明一直都缺,而且没有满足需求的时候。
“大帅,一杯酒哪够,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
程世杰对于将士们的劝酒,也是来者不拒,他不想洞房,喝醉是最好的借口,当然有人会说酒后乱性,这是纯属扯淡,一个男人真正喝醉以后,除了嘴硬以外,什么都是软的。
程世杰与宁海军将士连续喝了三大杯,至少有七八两酒的样子,孙之澋好心的提醒道:“大帅,你可别喝醉了,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啊!”
程世杰摇摇头道:“本帅海量!”
程世杰的酒量真不错,开始一桌桌的敬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这些宾客当然不会放过他,举着酒杯向他发动一轮轮的攻势,非将他灌趴下不可。
程世杰来者不拒,每盏必干,豪气干云。
吴胜和孙之澋根本就劝不住,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劝不住一个想醉的人。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直到程世杰一杯喝完,直接倒在地上。
万事去球。
烛火摇曳着,新妇朱微媞凤冠霞帔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从窗格子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出神,听着院子里有脚步声响声,她的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娇羞,更有些焦急起来。
作为朱微媞的贴身侍女,顾紫衣急忙起来,走到门口,看到程府后院唯一的女眷骆氏,
拾阶上走廊,她焦急的问道:“驸马可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骆氏与顾紫衣一起走进屋子,说道:“大帅在京城的兵就有上万人马,今天可都全来了,还有众多宾客,府上预备了六千多桌的菜肴,听说附近大兴和清河的百姓都过来吃席,眼下百姓困苦,大帅心系百姓,想用这个方面,让百姓们见见荤腥,不能脱身,冷落了公主,请公主不要抱怨大帅。”
“我怎么会抱怨他?”
朱微媞脸上焦虑难消,坐到床边说道:“只是,酒多伤身,让大帅少喝点!”
就在说话间,两名亲兵抬着昏迷不醒的程世杰进来。
看样子已经喝多了,其实程世杰并没有醉,他只是在装醉。
朱微媞也顾不得让程世杰给他掀起盖头,事实上,古代成婚,也只有在拜堂的时候,女方可以偷偷观察自己的丈夫。
没有洞房之前,男方是见不到女方的。
程世杰的眼睛眯起一条缝隙,悄悄打量着朱微媞。
此时的朱微媞一身盛装,倒也看不出身材,见她长长的睫毛下美眸含泪欲滴,娇美的小脸楚楚可怜,眼皮子红肿,不晓得今天哭了多久,看了竟是心怜、心动……
然而,就在这里,程世杰闻到了一股子生姜的味道,再看着朱微媞红肿的眼睛,一般女人出嫁,都会哭。
这个习俗程世杰想来,估计是女人结婚就相当于又一次出生,来到新的家庭,适应新的周边,她需要去适应,去接纳,生怕以后做不好被人指责,如果和老公发生矛盾,所有人都会和她对立,没有人来帮她,她会感到很无助,所以她会哭。
也许因为想到要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家,尽管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但是改变的终究是改变的,父母的身体好不好,她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家里有什么急事她也不能及时赶回来,所以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多年来的养育。
可以慢慢成了习惯,女人在结婚时哭是很正常的事情,说明她有孝心,有责任心。反之,如果不哭,就会被人们认为没有责任心,不孝顺。
在程世杰想来,朱微媞肯定是没有哭出来,为了防备被别人说她不孝,就用了生姜……
看着程世杰鼾声如雷,顾紫衣有些不满的嘟囔着:“公主,您睡觉向来浅,这可怎么睡啊?”
“要你多嘴!”
“驸马喝了多少酒啊,这合卺酒还没有喝呢!”
合卺酒合卺就是我们常听到的“交杯酒”,古人合卺之器,是用匏瓜一分为二制作而成,夫妇俩各掷一半,寓意两人在经历这次婚姻后,合二为一,正式合体。而匏瓜味苦,也意在提示二人同甘共苦。
到宋朝以后,合卺之器不再用一分两半的匏瓜,而流行起普通的酒杯,“合卺”一词也被“交杯酒”所代替。
喝完合卺酒,接下来才是新人的自由时间,这时间该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朱微媞拿着毛巾,在热水里烫了烫,给程世杰擦擦脸和手,在这个时候,朱微媞看着顾紫衣打着哈欠,就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休息吧!”
“我去外间就在外厢房睡下,你有什么事情,就喊我起来。我得守着丫鬟的本份,免得新夫人说这宅子里的人一点都不懂规矩……”
“速去!”
顾紫衣朝着朱微媞做了一个解衣服的手势,示意她吹灭蜡烛。
朱微媞坐在床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脱了衣服,又扯了一床被子,本想躺在床的外侧,可是程世杰的身体正躺在床的外侧,她努力了好久,用力的推了推程世杰。
程世杰似乎下意识地翻了一个身,他现在真想真醉,闻着近在鼻端的处女幽香,看到朱微媞露出来的肩头如脂嫩滑,也禁不住心猿意马……
程世杰在心里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战。
是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在不知不觉中,程世杰沉沉地睡去。
最终,他还是禽兽不如。
清晨醒来,看着怀中玉人正酣睡甜梦,长睫毛挑起来,使她的脸蛋看上去纯真而美丽,程世杰坐起来,锦被滑下去一截,使佳人香肩露出,在晨光里仿佛冰雕雪砌,白得耀眼。
程世杰本想悄悄起床,然而,他却忘记了,现在是正月天气正冷,被褥仅仅一动,寒气逼人,朱微媞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眸子看到程世杰正盯着自己看,羞涩的刚要拉被子遮脸,才省得自己初为人妇,已经不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娇声说道:“驸马再睡一会儿,待奴伺候你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