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
这下,两个人都懵了。
说好的到草原买羊,不过黄河咋行?
“你的意思是,过了黄河找辆车子,雇人把羊送过来?”顿了顿,王延强又问。
王满银看着两个地理盲,无语的开口解释:“延强叔,你们为啥非要和黄河扯上关系。人家乌恩其所在的伊克托旗,本身就位于黄河南边,和黄土高原榆山市地界紧密相连。咱们一路开着手扶拖拉机就能赶到地方。”
“黄河南边也有草原?”刘向阳同样很是惊讶。
在他的意识里,只有过了黄河才算到草原。
“尚志民之前留的那本《地理图册》你看过没?伊克托旗属于河套地区。‘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句话听过吧?那地方不但有草原沙漠,而且还可以种植庄稼,有充沛的黄河水灌溉。玉米、小麦、高粱亩产量比咱们罐子村还高……”
为了让两人有個清醒的认识,王满银只能简单科普。
后世可以在网上轻松查到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属于极其难得的信息。
那个以“扬眉吐气”为著称的城市,其实紧挨着榆山市地界。被称为“沙漠之耻”的毛乌素沙漠,正是两地天然的分界线。
之前王满银从尚志民手中借了不少书,其中就包括一本《地理图册》。可惜没来得及还,对方已经离开了罐子村。
决定倒草原买羊开始,王满银就认真研究过那一带的地图。
这次出来,他还特意把《地理图册》带在身上,以便随时翻阅。
解释完毕,王满银从布袋里掏出那套《地理图册》。
“你个怂货,带着地图不早说,吓我们一跳。”王延强讪讪开口。感情自己瞎慌张一场,人家早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王满银办事儿让人越来越放心了。
刘向阳更郁闷:“地图一直在你那里,我看个锤子。”
接着,他又看了看手表。
“快十二点了,咱们干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让发动机冷却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
两人听完也没有反对,当即跳下车子。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拿着干炉烧饼啃起来。吃几口,再举起葫芦咚咚灌一气凉水,倒感觉体内的燥热逐渐消失了。
路过米家镇时,王满银从黑市买了二三十个干炉烧饼,就是准备路上吃的。空间里倒有不少吃食,不过这会儿没办法拿出来。
趁着休息时间,刘向阳也拿起地理图册仔细研究。
吃饱喝足,给油箱水箱加满后,三人继续赶路。
这次换成王延强开车。
越朝北走,风沙逐渐大了起来。
四周植被也稀疏了许多,更多是光秃秃的沙土地。沿途那些山梁上,一段段斑驳的夯土墙不断映入眼帘。山峁顶部,偶尔还能看到废弃的高台堡子。
“王大哥,那是长城吧?”查看过地图后,刘向阳对于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有了基本认识。
王满银点点头:“没错,历史上,黄土高原一带一直是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堡垒。尤其明代时,榆山市更属于‘九边重镇’之一。这里不但遗留有秦长城,还有隋长城和明长城。越往北走,你能看到更多的军堡。早些年人们走西口,其中一条路线就是我们现在走的,米家镇也是个重要中转站。出了长城,我们就算真正踏入草原了……”
从秦汉起,这片土地的主人一直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变幻着。除了汉人外,还有匈奴、羌胡、北魏、西夏等等。
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战争从未平息过。
越往北走,路边景色愈发荒凉,植物也变成了沙蒿、柠条之类的灌木。
一片一片沙地出现,更远处,隐约能够看到高高低低的沙丘。有些地方还积存着一汪清水,就是传说中的“海子”。
再朝前,就能看到稀稀落落的羊群。
刘向阳有些失望的开口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场面和诗里边描写的不符合呀。”
一句话,完全不像自己想象里的草原。
“你说的是一千多年前,这里的确属于水草丰美之地……”
三人轮流驾驶着手扶拖拉机,除了中间停下让发动机冷却外,一路几乎没有休息,也不知道行驶多远。
眼瞅着太阳快落山,才决定找个地方过夜。
他们也没打算夜间赶路,毕竟这里是地广人稀的草原,万一迷路就麻烦了。更重要是,怕晚上遇到狼群。
好在他们没走多久,便看到前方有炊烟升起。
他们原本以为是村庄,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属于某个草原公社所在地。
不过这地方比石圪节公社更破,只有一条街道,两边稀稀拉拉盖着土房和瓦房。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存在,王满银三人异常显眼。
“晚上住哪里?这地方也不像有大车店的样子。”刘向阳开口道。吃的倒很好解决,大不了还是干炉兑凉水,关键晚上住什么地方。总不能住野外吧,万一睡到半夜碰到野狼怎么办。
“店在嘴上……停车,咱们找那个人问问,”
王满银指了指十多米外,旁边一个身穿穿长袍的草原人。
虽然对方看上去和草原人没啥区别,但是相隔十几米远,王满银本能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那啥……和前身的味儿很相似,流里流气的。
到近前,王满银带着笑意问:“你好,我们从南边来的,想问你打听些事情。”
“乡党,干甚?”对方显得非常热情。
那一口纯正流利的黄土高原话,差点把三人给整懵了。
王延强更是惊讶道:“你是榆山人?”
“天下受苦人是一家,我大当年就是从榆山来的边商,走蒙地发了笔小财,在这里娶了个草原婆姨,后来随了旗。你们可以叫我李札娃。”
对方说话时,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我们想打听一下,这公社有没有大车店?”
“有,你们想住店……还要吃饭吧,有粮票没?”李札娃压低声音问。
单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先前的感觉没错,果然是个倒腾小买卖的二流子,难怪自己看上去非常亲切。
他看了看四周,立刻压低声音问:“没有,你有吗?”
“要多少……”
问清楚后,李札娃突然把宽大的袖子伸过来。
王满银一愣,随即醒悟,同样伸手放入袖子当中。
这是榆山一带黑市做小买卖人所使用的一种暗语,脱胎于牲口买卖的捏价。
比如大拇指代表一,食指加中指代表二,大拇指加小拇指代表六,一个手指弯曲代表九……
另外里边加些隐蔽的手势,以此可以确定买主属于生茬子还是同行。如果遇到生茬子,卖主就会抬高价格,甚至是给假粮票。另外,也可以防备市场管理人员暗查。
前身经常在榆山地区来回跑,对这些东西自然门清。不过自己穿越后最远去过米家镇黑市,现在还是第一次用到。
确认是同行后,李札娃放松了许多,干脆利索掏出粮票让人验货。
仔细查看过防伪标记,王满银示意王延强拿钱。
两清后,李札娃非常热情的把三人带到大车店。
他们身上带着证明,住店倒不麻烦。
这里的大车店和原西县并没什么两样,进门就是一盘南北大炕,上边铺着一溜苇席。
挤挤挨挨的话,能住十几个人。后院地方宽敞,可以停发大车和拴喂牲口。
收费倒不贵,一晚上两毛钱。如果加被褥的话,还要多交两毛钱。三人也没啥犹豫,各自要了一床。
等伙计抱着被褥出来,三人都有点傻眼。被褥不知道多少年没拆洗过,被面都被磨成油光颜色的,而且那种味道实在太重了。
不过人家已经抱来,他们也没好意思退。
更何况这里是草原,虽然白天二三十度,但晚上气温还是比较低的。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一下。
有粮票,他们没打算亏待自己,直接要了肉包子大米稀饭。
这家大车店的饭菜倒很实在,肉包子足有碗口大,馅里除了些许葱花当佐料外,剩余全是硬币大的羊肉块。
王满银还好点,经常在空间里打牙祭,对肉食不怎么渴望。
王延强和刘向阳两人完全饿死诡托生的,抓住肉包子就往嘴里塞,一连吃了几个才放慢速度。
这个草原公社撒泡尿就能从头走到尾,也没什么可逛的。填饱肚子,他们便坐在炕上和人闲聊。
一番扯淡后,刘向阳和王延强先睡,王满银则睁着眼睛守夜。
虽然说现在风气比较好,但是出门在外,还要存着一分小心。毕竟三人身上带着一百多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家里过惯了舒服日子,王满银一晚上都没睡好,只感觉浑身发痒,来回翻腾抓挠。
早上起床,照例是羊肉包子稀饭。
吃饱喝足后,三人开着手扶拖拉机离开。
沿途不断打听,接近中午时,他们终于找到乌恩其所住的地方。
“王满银,刘向阳,两个尊贵的朋友,见到你们我非常高兴。”乌恩其看到两人后非常惊喜,随即给他们来了个热情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