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洋洋的御书房内,空荡荡的,十分寂静。
皇帝坐在尊位上,威严地看着向他行礼的慕辞。
想当年,她刚出生那会儿,他也是极其疼爱她的。
哪能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变得那么刁蛮跋扈、不受约束。
“你在信上说,身有疾,恐感染于人,朕这才准你在宫外暂住。但你可别以为在宫外就没人管,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是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若你还是学不会规矩,朕会安排你去和亲。”
闻言,慕辞乖巧地点头。
“父皇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乖乖听父皇的话,做个守规矩的公主,不让父皇和母后操心。”
她模样甚美,哪怕只有十四岁,就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美丽得似妖精。
就连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光论容貌,那些妃子所生的公主中,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卿卿和她是一母所生,也没有她生得这么妖孽。
皇帝不喜慕辞的同时,又为她那遗传了自己的美貌,而产生了些微的虚荣和得意。
不由得,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
“安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让朕失望。”
慕辞施施然行礼,僵硬的身子总算恢复了知觉。
皇帝摆了摆手,“行了,去给你母后请安吧。你们母女俩也许多年未见了,不用一直杵在朕这儿。”
“是。”
人离开后,皇帝仍觉得不可思议。
几年时间的外贬,竟真把那丫头的性子磨平了?
今儿倒是温顺乖巧,有点儿小时候的影子。
但是,再乖巧,也比不上她皇姐卿卿,生女儿,就该生卿卿那样的,活泼伶俐,又会哄人。
裴护在外候着,见慕辞出来,立即迎上前。
“公主,还能站得住吗?”他低声询问,语气透着浓浓的关切。
慕辞扬唇一笑,两只小手握住他一只大手,眨巴着双明亮澄澈的美眸,望着他,神神秘秘地说道。
“暖和吧?要是能多待了一会儿,就能让阿护更暖和了呢。”
裴护低头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心中无比感动,一时间忘了男女有别的规矩。
宫人们个个低着头,未经允许,没人敢抬头。
是以,他们看不到慕辞的动作。
有宽大的狐裘做遮挡,那些侍卫也看不清。
裴护也是肉体凡胎,也会怕冷。
他的手冻得像坨冰块,感受着公主那点暖意,却不敢贪多。
他回过神来后,立即抽出手。
“公主,宫中人多嘴杂,我们不可如此。”
慕辞才不管那么多。
她只知道,方才阿护耗费内力为她御寒,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更何况,小时候他也是像这样为她取暖的呀。
为什么到了宫里,做什么事都得避讳呢。
或许,把这些人都杀光,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吧。
她为裴护捂手的一幕,落入了不远处的莫离眼中。
他稍稍有些恍惚,回想以前护卫安阳公主的记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慕卿卿就在隔壁耳房等慕辞出来,这会儿等到她,就直接热络地走了过去,言辞友善。
“安阳,你离宫这么多年,肯定不记得路了吧,我正好也要去母后那儿,天气怪冷的,有我带路,就不用劳烦那些宫人辛苦跑一趟了。”
慕卿卿本就不是轻声细语说话的人,她这么一说,附近的宫人都听到了。
他们纷纷对昭阳公主表现出莫大的敬爱。
身在宫中、卑微如蝼蚁的他们,能够得到公主的怜惜,是多么幸福啊。
慕辞并未拒绝慕卿卿,一路上,慕卿卿的话很多。
“安阳,你见过瑾昀哥哥了吧,也就是温太傅。我本来想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的,但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说起来,你很快就要改口喊他‘姐夫’了呢。钦天监已经给我算好及笄的吉日,等我办完及笄礼,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婚事了。
“安阳,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来参加我和瑾昀哥哥的婚礼,见证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说得激动时,她停下脚步,目光切切地望着慕辞,眼中流露出甜蜜与期待。
慕辞心不在焉地听着,幽幽道,“姐夫啊……”
慕卿卿用力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姐夫。”
她边说边观察着慕辞的神情,见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所谓,又试探着问了句。
“安阳,你觉得瑾昀哥哥如何?”
裴护跟在后面,听到这话,也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慕辞抬起头看对方,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眨巴着无辜的眸子,反问。
“昭阳姐姐,你是在警告我吗?”
慕卿卿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安、安阳,你在说什么警告呢?我……我只是在问你对瑾昀哥哥的看法啊。”
慕辞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绽放,增添了几分妖冶。
她靠近慕卿卿,压低声音道。
“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华裳皇姐嫁给李谦后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才讨厌李谦,想要拆散他们。
“可现在我长大了,懂得了,哪怕皇姐成了亲,我们还是好姐妹。
“所以啊,昭阳姐姐,你别担心,我不会厌恶温太傅,像当年对付李谦那样对付他,毁了你们的婚礼的。”
慕卿卿听她说完,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她说的警告是这个意思啊。
她还以为,慕辞看出,她是警告她离瑾昀哥哥远一些呢。
哪怕她内心深处容不下慕辞,想要她离开皇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撕破脸皮。
只要慕辞不生事,不来打扰她的生活,她也愿意对她好一些。
毕竟,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慕辞的东西,多多少少也该弥补一些,这样她心里才过得去。
慕卿卿试图拉近二人的关系。
“阿辞,我们是姐妹,以后肯定是要相互扶持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物色个好夫婿的,我挑男人的眼光可是相当不错的。”
慕辞笑而不答,仿佛在害羞。
……
到了乾宁宫,慕卿卿的情绪越发高涨。
她像个主人带客人进门似的,拉着慕辞的手迈进高高的门槛。
皇后早知慕辞今日会来给她请安,晨起便沐浴焚香,对着菩萨画像,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
她手里拿着串佛珠,母女相见时,佛珠不离手,看上去非常虔诚。
慕辞看着面前那个端庄华贵的美妇人,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当年抛弃自己的一幕。
后来,她被救出北凉军营,重病在榻,母后也鲜少去看望。
哪怕她也是母后的孩子,此时此刻,聊得热络的,也只有母后和慕卿卿。
慕辞向皇后请过安后,便借口身子不适,告了退。
皇后也并未多留,更没说要太医过来瞧瞧,只叮嘱她好好回去休养。
出宫的路上,慕辞想去曾经居住过的寝殿看看。
她和裴护两人避开人多的宫道,从小路绕行,在经过一处偏僻得冷宫时,忽然听见里面有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