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映照在这对母女的身上。
我注意到，女人的身上，正不断有黑气飘散。
那些都是她的阴气。
身为鬼魂，阴气乃是根本，就如同人的心脏一样。
心脏没了，人就死了，阴气散了，鬼魂，也将彻底烟消云散。
我想要提醒她，可又怕打扰了眼前这温馨的一幕。
这时，孙道长捂着胸口，慢慢从地上站起。
他拾起了桃木剑，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前走去。
我拦住了他：“你要干嘛？”
“废话！当然是灭鬼啊！”孙道长一脸愤恨地说道。
他喘着粗气，胸前的伤口正不停往下流淌着鲜血。
我见他这副模样，劝了句：“还是算了吧。”
“再折腾，你自己的命都要没了。”
“还是留点力气，待会上医院吧。”
孙道长却是固执：“不行！她敢伤我，我必杀她！”
可他没走两步，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我走过去将他扶起：“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你就算杀了她，也是白费力气。”
“说不定，她再给你一爪子，让你站都站不起来呢？”
我的提醒还是有作用的，孙道长考量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决定放下桃木剑，不再起身。
不远处，随着摇篮曲一曲终了，女人的身影，也渐渐涣散，变得透明，模糊。
她冲我招手，我走了过去，女人笑着说道：“孩子，今天的事，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在这地方待多久，害多少无辜的人。”
“佳佳的事，也多亏有你，你的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
“若有下辈子，我定会当牛做马伺候你……但可惜，我的路，只能走到这了。”
说着，她将佳佳放到了我手里。
“要不要，把她叫醒？”我问道。
女人摇头，眼中泛着淡淡的泪光。
“不必了，看到我，她会不舍的。”
“在佳佳很小的时候，她就被人抱走了。”
“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今日一见，她还是像我记忆中那般乖巧，懂事。”
“我很满足了，我不希望佳佳看到，妈妈走时，这副狼狈的模样。”
说话间，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近乎透明，声音也细若蚊蚁。
古记幽冥录有云，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实则，幽冥录只是一本南朝宋宗室刘义庆集门客所撰的志怪小说集。
其上说法，可当真，也可当成普通的小说集看看便过。
毕竟，在记载中，到了聻这一阶段，便已是透明无形的存在。
而后的希与夷，更是无声无色，无论是凡胎肉眼，亦或是幽冥鬼眼，都无法得见。
古时，更多将此种阶段，比喻成意境和境界，而非是真实存在的。
换而言之，人死为鬼，鬼死之后，便可当做其彻底烟消云散，再也不见。
“孩子，最后，我还想求你件事。”女人温柔地说道。
“你说。”
“佳佳这辈子苦，我希望她的尸骸，能够落叶归根。”
“若可以的话，你能否帮我找回佳佳的尸骨，将她与我，安葬在一块？”
“好。”我点头，接着又问：“那佳佳的尸骨在哪？”
“不知道……”女人摇头，身影化作烟尘，飘散在了空中。
随着女人消失不见，我看了眼依旧昏迷中的佳佳，叹了口气。
“我尽力吧。”我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将佳佳放回玉佩，我转身，搀扶着受伤的孙道长，一步步，朝着车间大门走去。
推开大门，外面，刘主任与那花蝴蝶正焦急等待着。
见我们出来，他俩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刘主任关心地问道。
“小道士，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看着眼前这个秃驴，我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怒意！
可我清楚，凭借我的手段，对付那些鬼魂倒没什么问题。
可对付大活人，就有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了。
我点点头，告诉他已经解决了。
刘主任松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孙道长。
“孙道长，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赶紧！小花，快送孙道长去医院救治！”
“知道了！”花蝴蝶从我肩上接过孙道长，搀扶着，朝肉联厂的大门走去。
她俩离开后，刘主任凑到我面前，一脸猥琐的笑容，问我道。
“小道士，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我没好气地说道。
“小道士，你消灭那个女鬼的时候，有没有看清她的模样？”
“有啊。”我下意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女鬼的下半身，是不是支离破碎，像是被机器碾过一样。”
“对！”我话音刚落，刘主任原本讨好的脸色，顿时一沉。
“这么说，这件事，你都知道了？”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道：“知道什么？”
“哼！”刘主任冷哼一声：“别装了，小道士，孙道长早就和我说过了。”
“干你们这一行的，在驱鬼之前，都会问清鬼的诉求，知晓其死亡的前因后果！”
“你既然灭了那女鬼，定然是知晓了她的身世，如此一来，我就不可能留你了！”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过来刘主任的意思！
佳佳的母亲，是因刘主任而死！
而我，既然知晓了佳佳母亲死亡的真相！
刘主任为了掩盖这件事，必须要杀我灭口！
刘主任话音刚落，从他的腰间，抽出了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孩子，谢谢你今天帮我灭了那女鬼，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她还得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不过可惜啊，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可能留你，今日的恩情，下辈子，我再好好报答你吧！”
话落之际，他猛地一刀朝我捅来。
我堪堪躲过，吓得撒腿便逃。
可我毕竟只是个孩子，哪里跑得过大人！
再加上，我不熟悉肉联厂的地形，三两下工夫，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身后，传来刘主任阴冷的笑声：“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映着月光，水果刀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李主任宛若一名屠夫，一步步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