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当然明白,一向与自己恩爱有加的杨坚,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充满新奇又未知的路。她从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迎来如今的地位。往常在家中相夫教“弟”,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现在,她的选择变多了!独孤伽罗对宇文世宏暗暗的心生膜拜,这个男人,比杨坚还雄韬伟略!堪称旷古奇皇!杨坚思来想去,他虽然有野心,但也不至于太过野心勃勃,总归谨慎些是没有错的。本想跟独孤伽罗再一通长谈交心,务公院外匆匆走来两名御街令郎:“大人,城外来了众多黥面之人,恐来者不善,我卫尉寺兴许是要去管管。”
闻声,杨坚有点意外:“黥面之人?不是从戎者才需以黥兵制黥面?而且……黥兵制不是早就废除了?”
御街令郎脸色不太好的匆匆道:“正是因此,才急急来寻大人亲自去处置,下官担忧处置不善生出无法控制的后果。”
“走,去看看。”
“你们去知会皇宫卫军,道明情况,令卫军都尉以上的领军主管出面过来。”
“是!”
从戎者不在军中,却大规模集结来到国都,这怎么看都有些非同小可。杨坚担忧万一真的来者不善,卫尉寺作为主掌国都制度的职能机构,怕是没足够的能力处置!毕竟卫尉寺是不配武器的!国都只有卫军才配刀!匆匆间,杨坚先行领着一队人来到城楼处。登上城楼往外一瞧,果然来了一大堆黥面者,一眼望去至少两三万人!甚至有的还穿着军服?不对,这不是周国的军服!担忧出事的城门御守早就将城门给关上了,就等皇宫里的人过来处理!“喂!尔等何人?”
杨坚站在城楼上,对脚下喊话道。站在这群黥面者前面的高长恭,无奈笑着喊话道:“吾乃中枢院中院院事!禁军最高总管!高长恭!”
“吾奉命由齐国回来,开门!”
杨坚也是初来国都几个月,只对六部九寺五监有大体了解。三院,尤其是中枢院,因是受皇上直领,杨坚暂时不太了解,因而不敢放松警惕。“要不知会皇上过来?”
一旁的独孤伽罗小声提议道。杨坚翻了个白眼:“若什么事都要皇上亲自处置,那要我等朝臣做甚?”
说罢,杨坚看向脚下的高长恭:“吾乃卫尉寺寺卿杨坚!吾暂不知尔之来头!需验明正身方能放行!”
“依照卫尉寺律令,尔等须即刻就地放下一切!同时褪去衣物!接受卫尉寺搜身!”
高长恭无奈一笑,自己这才离开国都几个月,国都竟然变化这么大!改制他了解,但现在他才了解到卫尉寺具体是做甚的。“可以!”
高长恭爽快表示配合,一边吩咐众人听从,一边对杨坚说道:“此前皇上得知齐国坐拥两千余万人口,且逃户众多,而我周国总人口才千万!”
“皇上说,人口是壮大周国的第一生产力!因此命我前去齐国招募逃户来周国!以壮大我周国人口规模!”
“如今众流民已前去各地,我于途中偶然遇见这群被齐国抛弃的伤兵!因这群齐兵身份敏感!所以我才亲自带队归来!”
三言两语道明内情、一众被黥面的齐兵也脱了个精光、只剩牛鼻裈(内裤)后,杨坚这才鼓起勇气,独自走出城门。高长恭将自己的金色兵符展示在杨坚面前,以自证身份。“原来是高将军,虽然得罪了,但还请谅解下官是在履行公务!”
杨坚不卑不亢一声。高长恭当然理解!在卫尉寺一众巡守的盯梢下,一群脱了个精光的齐兵,潮涌般涌入城内,并于皇宫外一处空地,原地等待发落!高长恭则直奔内殿,瞧见许久未见的高长恭,宇文世宏登时欣喜。听闻高长恭竟亲自带回了近三万齐国逃兵,宇文世宏深感惊讶。“皇上,您有所不知,逃兵比逃户的处境更艰难。”
“逃户若被当官的抓到,依律要被断手断脚!”
“而逃兵若是被抓,轻则杖毙,重则问斩!无论轻重都是处死!”
“而包庇逃兵者与逃兵同罪,因此逃兵根本无路可走!”
“臣潜回齐国这些时日,听闻了许多齐国内部发生的事,齐国朝中权臣相争、武装冲突不时爆发!”
“而这群齐兵,因伤残而遭抛弃,却又因从戎时被黥了面,坊间百姓畏惧于被扣上包庇逃兵的罪名,凡见到黥面者,哪怕是其人之血亲,都因怕丢命而积极报官!”
“导致他们根本不敢出现在人前!谋生更是无从谈起!”
听明白高长恭的话后,宇文世宏暗暗感慨,黥兵制他只听说过三百年前的三国时期有。没想到齐国还在这样做。此等于彻底断掉这些无法继续从戎、又无法返家的退戎者的生路。堪称暴政了!“这些人何在?引朕去瞧瞧。”
“诶。”
高长恭应了一声,旋即领着宇文世宏来到宫外。此时,规模浩大的退戎齐兵,正在被好奇的坊民团团围观。看的他们都深深垂下脑袋!他们之所以愿意跟高长恭一起来周国,是因为高长恭向他们保证过!来到周国,他们能获得周国的户籍!还能获得田地!往后能光明正大的种地!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于齐国境内东躲西藏!生怕被人瞧见报官后!脑袋落地!“哇!皇上来了!”
此时,一个百姓高呼一声,围观人群更躁动起来!“这些都是什么人呐!竟然让皇上亲自出来接见?”
百姓们议论纷纷间,卫军与卫尉寺一道,将围观人群往后疏散。宇文世宏看到这些人的脸上,无不黥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比如一个人的脸上,以青铜锈!黥着“齐国太原路廿三都十一校”,几乎是把这人的兵籍给写在了脸上!太过分了!宇文世宏登时一肚子火!“见过……周国的皇上……”一个稍微大胆点儿的齐兵,昂起脑袋看着宇文世宏开腔道。反正于他而言,他一无所有,除了小命,就再也没有能失去的东西了。因此才有无所畏惧的勇气,直视宇文世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