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辉循声回头,只见江对岸走来一个青衫中年。三缕长髯,笑容和蔼,正是掌门“真元真人”带着两个道童过来,心里一阵冷笑:“刚才在干什么,现在又来做好人?”虽和他没有交情,可见他凭虚御风,似缓实疾,呼吸间站在了平台上,还是起身招呼:“有劳掌门师兄大驾,同喜同喜!”
“三位哪里话!”真元笑容可掬:“两位师妹刚刚入门,就有精进,果然资质过人。愚兄早三位几年上山,还是有些经验拿得出手……”当下给三人说了些小常识,抑扬顿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兄友弟恭,提携后进。
容辉虽然瞧不起他这“马后炮”,可听了他的“修真小常识”,受益匪浅之余,不由心叹:“看来修真路上,有人指点和自己摸索完全是两码事。难怪那些家族子弟趾高气扬,人家就是有见识!”
三人眼见机会难得,自然虚心受教。真元说的也是陈腔滥调,随口和三人说了几句修炼心得,就另起话题:“按照本门惯例,凡在门中突破,都有奖励。待两位师妹巩固完境界,可以去本门‘藏品阁’挑选一件法器,一式法术。以后的供奉,也与‘太极境’弟子同列!”
二女听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相视一笑,先后点头道谢:“多谢掌门师兄!”
“这是你们该得的,今后的修真界,就指望你们了!”真元摆手微笑,又鼓励容辉:“师弟奋勇护法,保住了本门的希望。我等同门,该向师弟看齐!愚兄在这里做主,也准师弟进‘藏品阁’挑选一件法器,一式法术!那点芝麻绿豆大的不愉快,师弟就多担待了!”又和三人寒暄了几句,就推辞“俗务缠身”,转身回了“长老峰”。
三人目送掌门离去后,凌霄又商量容雪:“眼下闭关巩固境界是正经,我们回去吧!”容雪累得不行,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于是喊了声“二哥,我们先走了”,站起身迈出一步,清风般直掠出去。凌霄也和容辉招呼了一句,飘然跃出,踏虹跟上。
容辉送走二女,长长伸了个懒腰:“累死哥了!”眼见夕阳落幕,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于是回屋拿了张饭票,步行去往食堂。
他被掌门捧场,得赐法器法术的事,转眼就传遍了全山。同峰弟子在食堂遇见他,表现又不相同。平时只是点头之交的,眼下开口就问:“小辉哥,达了呀,准备挑招什么法术?”平时对他不理不睬的,也似才现“宝珠峰”有他这么一号人,纷纷点头示好。
容辉知道别的弟子上“宝珠峰”,都要从第一层做起,自己一来就住三十二层,不免让人质疑,也没往心里去。如今见众人转脸,欣然笑纳:“再看,再看!”反而更热衷于法器,毕竟家里还放着一书房“仙术”、“道法”和“神通”,岂会看重区区一招法术。
他吃过晚饭,回到阁楼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去食堂吃过早饭,才回到静室调理伤势。炼气一周,内视现,非但躯体正在缓缓恢复生机,修为也有增长。
修炼者因境界不同,侧重也不相同。筑基前修炼“五行灵气”,筑基后修炼“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又因性质单一,很难如灵气般在天地间单独存在。若想获取,要么激自身本元,要么从他人处吸纳。
容辉这次修为精进,追本溯源,一是因吞服了老道士的“太阳之力”,二是因为吸收了“天劫”中的“极阳之力”。无论是“太阳”还是“极阳”,都远远出他眼下境界。增加功力之余,对体质也有改善。
他理顺内息,出门后感觉又不一样。眼界更加清晰,触觉更加敏锐,好像周围一切,尽在掌中。朝阳下适应了片刻,走到石桌前打开结界,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长长头出口闷气:“舒坦!”
半个月后,容辉伤势尽复。再修炼《五气朝元》,“五行灵气”相互激,竟也能化出一缕“阴阳二气”。纵然每个大周天所得,于本身修为不过九牛一毛。可寥剩余无,让他高兴了好几天。
至此以后,他每天以所有元气修炼。再有时间,才钻研阵法。又过了半月,待容雪和凌霄巩固完境界出关,才一起去“藏品阁”领取奖励。
“藏品阁”是座九层宝塔,建在“长老峰”山腰,据说本身就是一件法宝。这日清晨,容辉三人跟着“长老峰”管事,从塔门走进第一层,只见三丈方厅中,宝光灿烂,法器琳琅。还有的灵性十足,竟然相互追逐。
容辉有一条“六合带”,既可当防御法器,也能用做飞行。自持修为凝厚,于是看着材料和分量,选了把最大的飞剑,金刚剑。一般飞剑的正体不过小指头大,流光溢彩。“金刚剑”正体却有匕大,通体乌黑锃亮。
管事见了,瞠目结舌:“好,好眼光,好眼光!”不由在心里嘀咕:“居然有人选这把剑,也不先试试!”
凌霄选了一把“琉璃伞”,蓝汪汪地,是一件水系防御法器。容雪则选了一对“桃木剑”,倒引得容辉一阵嘲笑:“你要驱鬼呀!”三人挑完法器,又去选法术。
功法是一派根基,好比血脉之于家族。血脉在,家族就在。功法在,门派就在。容辉身为外室弟子,也没指望能挑到上乘法术。上到二楼一看,果然都是能在黑市里淘换到的小法术,不过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于是看也没看,随手在书架上拿了本书。
三人走出“藏品阁”后,又约好相看威能,于是一起去了容辉的住处。“这绝对是哪个败家子炼器师的手笔!”朝阳下,平台上,容辉手持一把黑黝黝的六尺大剑,嘴里不住苦:“用炼法宝的钨金,炼出这么个破玩意,也能入藏品阁?”
山门依据各人贡献,也给予相应优待。好比同样进“藏品阁”领法器,他们只能进第一层。而那些贡献大的,就能直接进第二层,第三层……他想起“藏品阁”中所藏多为门中弟子捐献,又好气,又好笑:“要想晋级,就得多做贡献。看上去是个良好循环,可绝对是入不敷出。想不到堂堂仙宗大派,也玩这一套!”
石桌前,凌霄一边把玩琉璃伞,嫣然笑问:“不能回炉吗?好歹还有这么大一块矿石!”
“回炉?天材地宝是有灵性的,回炉后能不能再当法器材料,还是两说!”容辉右手挥剑,只好自我安慰:“虽然笨拙了些,可容纳的灵力多。我再调试好法阵,也不冤枉!”
容雪会一整部《留益回雪》,凌霄也有自己的家学。说起法术,倒都无所谓。翻开来看,容辉得了招“灵眼术”,容雪选了一招“御风”,凌霄则选了一招“乘云”。三个人又说笑几句,各自回了住处。
“灵眼术”旨在用眼睛观察灵力波动,在行动斗法间,十分实用。法术讲究掐诀念咒,容辉仔细琢磨,现繁复的手诀不过是让各种灵力在指端排列组合,玄奥的咒语也不过是以音调整气息,两者共振,就是法术。他看清这两点后,“灵眼术”睁眼即来,闭眼即去,使用得炉火纯青。
“宣府城外爆小规模斗法,持续半刻钟。据目击修士称,我方受伤一人,重创对方三人。”……
“打起来了!”这日下午,容辉坐在屋外听“音晷”,忽然掌身而起,又听音晷里说:“我国商队在大同城外遭歹徒抢掠,随后爆小规模斗法。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调查!”
一月下来,音晷所报,不是关外斗法,就是“南指”下挫,再就是粮价上涨。转眼到了腊月初八,门中开始安排弟子小较。“阳元峰”和“阴元峰”的内室弟子一簇,其余各峰的外室弟子联成一簇,在“长老峰”东侧的“风月台”集聚。平台周围生着一圈石柱,错落嶙峋,宽大的可溶十数人落足,瘦小的也可容两三人站立。刚好围出了一片三、五十丈宽的广场。
凌霄觉得小较和王宫里的侍卫蹴鞠差不多,作壁上观则罢,没兴趣参加。容辉虽看上了几件奖品,可赢了太惹眼,也没有报名。到了当日,就只合站了场边一根石柱,等着看戏。举目四望,同辈弟子竟然有上千之多,这才知道丹霞山香火之盛。
众人待到日近中天,忽听一声闷雷。循声望去,天空中竟显出一片五彩祥云,彩云中还裹着一个赤袍老道。有见识的弟子领头高呼:“快看呐,老祖!”“徒孙给老祖请安!”……
“老祖,丹霞子?”容辉一怔,凝神眺望,只见老道凭虚而立,仰望太阳。高空中衣飞扬,极尽风采。山风吹拂,四周的彩云忽然蠕动起来,缓缓聚拢。
众弟子看得出奇,忽听一人低喝:“老祖‘踏天’,所有弟子盘膝坐下,紧守心神。”犹在耳边,直入心扉。一语后鸦雀无声,所有人凝神屏息,眼观鼻,鼻观心,对着老道盘膝坐下。
七彩祥云缓缓聚拢,掩住了“丹霞子”身形。继续聚拢,竟似没入了其体内,化作一个七彩人形。霞光似被搅动的染缸,开始相互交错,缓缓融合。度虽慢,却看得人目眩神摇。
“不要看!”耳边又有人传音提醒,可为时已晚。上百个筑基弟子眼前一黑,仰头就倒。容辉心头一震,忙闭上双眼,凝神感应,现丹霞子的修为好像全部爆了出来,又好像聚集到了一点,虚虚实实,实不知他要干什么。
人影光华渐亮,七彩光霞相互交融,化作一团白光,竟比太阳还亮。光影缓缓抬腿,一步踏出。这小小一步,看似慢,却似要走出百千万里。看似快,抬抬腿却比蜗牛迟钝。看似远,丹霞子根本没动。看似近,又似要走出宇宙星空。
这一步势挟万钧,抬腿间好像带起了一片天地,引得空气荡漾,雷声轰鸣。容辉现自己的身体竟也随着扭曲,好像镜中的花,水中的月,那么的飘渺和虚幻。“怎么会这样,这是我吗?”他吓了一跳,又现身体安然无恙,心头更加疑惑。
白影一步落下,光华一闪,人影即逝。太阳还在空中,祥云却已不见,一切好似浮光掠影。众人正自差异,又见一批筑基弟子还昏迷在中,才知所见非虚。忽觉空气激荡,大地震颤。“嘀嘀”翁鸣,震得人心跳涩滞,头疼欲裂。
空间震荡中,天空中又浮现出七彩霞光,光华渐亮,中心处红影一闪,丹霞子一步走出。虽然敛去了光华,落步的姿势却和那白影消失时衔接地天衣无缝。
丹霞子却脚步虚浮,身形踉跄。与之前的惊天气势相比,却判若云泥。众人正愕然,又见人影晃动,忽然走出七个灰衣道人。七人围着丹霞子一步踏出,又消失不见,直看得人一头雾水。片刻后又有人传音报讯:“老祖踏天成功,要闭关调养!”
“踏天?太素境界?”容辉一怔:“素闻‘太素境’又称‘踏天境’,达此境界者,要踏‘三十六重天’,不知道老祖刚才踏的是第几重?”众人也带着疑问相互恭贺,一个比一个笑得高兴,好像刚才踏天的是自己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