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城的人都有着自己特有的能力。
言律的能力是可以通过媒介创建时空隧道，只要定好坐标，激活锚点就可以到达另一个世界。
薛以辞进入时空裂缝，按照和言律说好的坐标激活锚点，地点是南开比斯山脉，这里人烟稀少，空气稀薄，干扰较小。
时空裂缝关闭之后，薛以辞意识陷入黑暗，再次睁眼时自己躺在一棵树下，阳光透过空隙落在他的脸上，树叶沙沙作响，还能闻到属于草木的清香。
这是成功了？
薛以辞坐起来，只觉得全身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哟，醒了？”一道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还不等薛以辞抬头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便落在了他面前。
墨发如瀑，眼若星辰，面如冠玉，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少年气。
“阿雪！”薛以辞眼睛一亮，就要凑过去。
谁知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抵着他的额头不让他靠近。
薛以辞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靠近。
“小和尚，昨天还一口一个妖孽今儿个怎么就改口了，而且……”说话间江重雪微微弯腰盯着薛以辞的眼睛，话里话外都带着杀气。
“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你不记得我了？”薛以辞抓住江重雪的手腕，语气急切。
“我需要记得你吗？”江重雪一用力挣脱薛以辞的手，反问，记得是记得，不过为什么要承认？
这下薛以辞也知道不对劲了，他抬手一摸，头上没有头发，再加上江重雪对他的称呼。
言律那个蠢货不会又弄错坐标了吧！
“这里是哪？”薛以辞看着江重雪，问。
“你擅自闯入我的地盘，还打伤了我的人，现在又问我这里是哪？你们人族脑子都这么不好使吗？”
看他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江重雪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里是碧落天，小和尚。”
“妖族境内，人族禁行，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不然你早就被杀了。”
江重雪哼了一声。
确实运气好，薛以辞眉眼一弯。
“莫不是我昨天下手太重把你打傻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江重雪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小和尚有问题。
“遇到你就很高兴。”薛以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江重雪完全没想到眼前人这般直接，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太好意思。
“算你识相。”
他低声嘟囔一句。
“阿雪……”
“打住！不准这么叫！”江重雪直接打断他。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薛以辞看起来有些委屈。
“按照碧落天的规矩你应该……”江重雪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碧落天的小妖们都叫他主上，他想想自己被一个小和尚这么叫，江重雪觉得那场面太诡异了，不行不行。
“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江重雪放弃与薛以辞谈论这个问题。
“你继续说。”
“我能留下来吗？”薛以辞眼神殷切。
他话一说完周围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一个人族还是和尚，你留在妖族境内？你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吗？”江重雪愈发觉得奇怪，这人不会真被他打傻了吧，自己也没下多重的手啊，骨头都没断呢。
“那我还俗行不行？”
“不行，你要真还俗了，空台山的那些老和尚估计得跟我拼命，处理起来很麻烦的你知不知道？”江重雪最讨厌麻烦事了，尤其是关于人族的。
“你认识我？”薛以辞敏锐的捕捉到江重雪似乎知道他的身份。
“准确的来说，我认识你师傅，寂空老和尚，之前我们见过一次，不过你年纪小估计也不记得了。”
闲聊期间薛以辞信息也搜集得差不多了。
空台山的寂空大师是他师傅，为人严肃古板，怎么会认识妖族？
“当初见你的时候可乖了，小豆丁一个，这才十几年你就是这副德行？”
江重雪捏着薛以辞的脸，颇为嫌弃。
“我现在也很乖。”薛以辞眨眨眼。
“哦，那昨天是谁一口一个妖孽的？”江重雪挑眉。
“我错了。”
“行，看你认错态度不错的份上，我送你出妖界，自己回去。”说完江重雪站起来，结果却被人扯住了衣角。
江重雪一低头，只见眼前的小和尚拉着自己的衣服委屈巴巴的说。
“我想留下来。”
江重雪都要被逗笑了。
“这点倒是没变，你小时候就老喜欢缠着我，不过你可不能留下来，我这个小地方可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
江重雪并非一出生就在妖族境内。
他母亲生下他就把他放在了空台山玄音寺外，他灵力纯净并非普通妖族，也不受玄音寺佛法的影响。
当时还是住持的寂空就把他留了下来，养在了玄音寺内的那棵菩提树下。
修炼几百年终于修成人形，寂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便让他自行离开。
江重雪离开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玄音寺看寂空，不过只会变成原型，他不想给寂空添麻烦。
江重雪原型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天狐，在某天偷偷溜进玄音寺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抓住了。
好不容易挣脱，小孩又追着他满地跑，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江重雪陪他玩呢。
被追得烦了，江重雪就去找了寂空。
这才知道，这小孩是玄音寺找了好几百年的佛子。
“佛子？你说他？”江重雪趴在寂空的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和尚。
“我怎么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小孩还一个劲的拽他的尾巴，江重雪也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拍在他锃光瓦亮的头上，他收了爪子不会伤到他。
“你会不会找错人了？”
“不会错，就是他，不然你认为他为什么可以轻易抓到你？”寂空坐在菩提树下，小孩亦步亦趋的跟着寂空，看着倒是乖巧不少，长得又跟个瓷娃娃似的，看着就让人欢喜，只要他不拽着自己的尾巴，江重雪是不介意哄一下小孩的。
听到寂空的话，江重雪不在意的甩了甩尾巴，逗得小孩咯咯咯的笑。
“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他肯定抓不住我。”
“对了，他法号是什么？”
“行远。”
“行字辈？他跟你差了这么多辈，又叫你师傅，那别人叫他什么？各论各的？”江重雪对此感到新奇。
寂空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被问住了还是怎么的。
三四岁的行远还是个熊孩子一看到江重雪就要抱在怀里。
江重雪自然不愿意，于是一人一狐整日都在寺里追来追去。
转眼间，行远九岁了，性子沉稳了很多，五官也长开了不少，这个时候他终于显现出属于佛子的天分来。
小小年纪便有了佛像，无悲无喜无怒。
对佛法，佛经的领悟更是让人惊讶。
他每日在禅房诵读经书，修炼己身，江重雪便趴在窗台上的软垫上睡觉。
几年过去，行远也只是认为他是一只普通狐狸，寂空也没告诉他江重雪的名字，江重雪自觉也没必要说。
行远不再跟在他身后跑，江重雪也落得清闲。
就这样菩提树的叶子黄了又青，青了又黄，江重雪离开了。
这一离开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后，行远下了山，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妖族境内。
江重雪自然是认出了行远，只是行远并不认识他。
当初的小和尚彻底长开了，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清冷，连带着偏艳丽的长相都带上了一股清冽。
十五年前江重雪还跟寂空说。
“他要是没做和尚，以他的天分怎么说也是个探花郎。”
凡间的科举制江重雪还是了解过的，状元郎有才华但不一定长得好看，而探花郎却极重相貌，有才华有相貌才能被推举为探花郎。
不然自古以来话本子里那些才子佳人的佳话，主角为何几乎都是探花郎呢。
“你少看些人间的话本。”寂空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江重雪全当没听见。
他并非玄音寺的弟子，疾控对他的管教并不严苛。
他要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到他人寂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些时日我要出去一趟，行远你就多照顾一下。”寂空突然说。
江重雪一听化为人形，坐在窗台上，墨发飘飞。
“你就不怕我给他带歪了？”
“你能给他带歪到哪里去。”
寂空对江重雪再了解不过，天狐一族性子本就温和，他又在玄音寺待了那么多年，虽然喜欢玩闹了一些，在是非方面可从不含糊。
“你对我倒是有点警惕心啊，你就不怕我把那小家伙拐走？”江重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师傅，我进来了。”门外传来行远极具辨识度的声音。
江重雪赶忙化为原形。
“进来。”寂空放下手中的经书，扬声道。
行远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不知道是谁送来了。
“师傅，万剑宗送来的信。”行远恭恭敬敬的把信递给寂空。
“我知道了。”寂空看上去并不意外。
送完信行远就离开了，关门的时候，江重雪看过去，正好与小孩视线对上，眼里是江重雪看不懂的情绪。
江重雪思考片刻，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本来打算跟以前一样拦住小孩的，可是自己落在树上只能看到一身青衣的行远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秋天菩提树的叶子被风一吹便落了满地，江重雪坐在树梢，听着风声，傍晚的时候他跟寂空说。
“老和尚，我就先离开了，至于照顾行远的事，你让其他人做吧，我一只妖就不越俎代庖了。”
寂空看他不愿意也没有勉强。
说完话，江重雪与他道了别，便离开了玄音寺。
寂空看着空了的窗台，悠悠的叹了一声息。
“当真渡无可渡，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