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都会威胁寡人了,将来,是不是还有造寡人的反啊?!”
随着这一句震怒之语响起,王殿内,一片噤若寒蝉。
尤其是感受到这股君王之威、王者之怒,一众朝臣纷纷弯腰俯首,不敢直视王台。
一旦祸起萧墙,殃及池鱼,那可就悔之晚矣。
同样也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现在的大王,不再是曾经的公子曌,而是真正的大王。
是秦国的王。
大王虽才刚即位没多久,可在此之前,首先要清楚一点,那便是在秦王暄时期,便时常以公子曌的身份处理朝政…
君王之威,早已形成。
只不过在此之前,众人未曾发觉,直到这一刻,这才逐渐开始向所有人展现王者的一面。
令人心头一阵颤栗。
几位跪俯请旨的朝臣,现在也是拿捏不稳,但更深知已经到了这一步,必须走下去。
“恳求大王速放…”他们忍着王威,俯首道。
不过话语还没有落下,便被身旁的一道声音打断,
“够了。”
只见御史大夫迈步走出,来到大殿中央,对着几人呵斥道:
“安慕君及南平君之对错,我等众朝臣心知肚明,至于如何处置、放与不放,需大王决断、需秦法审判,而非你等这般肆意妄为。”
“若此时知趣,便赶紧退下,老臣相信大王仁德,不予追究。”傅卫俞说道。
其实他也心知肚明,王不可辱,更不能威胁,自来功高盖主、触怒君王逆鳞者,皆没有好下场。
何况安慕君和南平君本就是这次兵变爆发的发动者,这是不争之事实,也不容置疑。
可若这几人仍旧一意孤行,难保大王不会真的动杀心。
众人也都在一旁旁观,左丞相眼神闪烁,不知安慕君选的这几人,是否能承受得住君王之怒。
而且如今的大王,并非如同其年龄一样简单,让人看不透。
尤其眼前的一幕,看起来大王很是震怒,可大王真的震怒了么?
此刻,左丞相心中也是没底。
而傅卫俞的话语落下,只听请旨的为首一人,道:“安慕君、南平君本就无罪,兵变一事本身就查无实据,此乃大冤之罪;臣等恳请大王速放安南二君。”
到了现在,他们已是无路可走,也只能赌,赌大王迫于民间压力而让步。
“好,你们很有魄力。”秦曌看着下方的几人,真以为他的耐心很好么?
他抬手道:“来人。”
“在。”话语刚落,众多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出现,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势笼罩在王殿,使得众人心头一颤。
“大王…”三公眸光看去,哪怕是左丞相眼神中也闪过一抹吃惊之色,难不成,大王真的会下狠手?
要知道,在这关键的时刻,若是将这些朝臣羁押入狱,无疑是作证了民间的那些谣言。
不过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大王的决断。
只见秦曌一挥手,道:“将这几人拿下,退朝服、废官位、削去顶上三冠,押入京都狱。”
“诺!”
顷刻间,禁卫军将几人羁押。
直到此时,几人这才露出惊慌之意,急忙大吼道:“秦王曌,你昏庸无道,圈禁王族,羁押有功之臣,实在有违天道,于天理所不容。”
此时此刻,生死攸关之际,什么话语都怒吼而出。
同时他们也没有想到,秦曌竟会冒天下之大不违羁押他们,这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没听到寡人的话么?带走。”秦曌眼神微冷,这些人还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大王…”而在此刻,又有不少朝臣走出,跪拜俯首道:“如今秦国民间已是谣言四起,若将何大人他们羁押入狱,无疑是作证了这一谣言…”
“恳请大王饶恕何大人,从轻发落!”一位位朝臣相继走出,无论是否真心为秦,也不能让何大人他们入狱。
何大人,是几人请旨中,官职最大的一人,刚才的话语也大多都是此人在说。
这一幕,使得秦曌眼神一冷,其中还有不少大臣,是秦国的顶梁柱,是他所没有想到的存在。
只见秦曌声音一沉,道:“现在,莫不是连你们也要跟着效仿,来威胁寡人?”
无人回应,只是跪俯在地,仿佛不放几人,他们便不起。
“好!既然你们那么有魄力,那便一直跪着吧,寡人倒要看看,你们能跪得了多久。”秦曌一挥手,道:“退朝。”
说完,拂袖而去。
而在大殿之内,除了被禁卫军羁押带走的几人外,众朝臣依旧跪俯在地。
“你们怎如此迂腐?”傅卫俞道。
要知道,大王刚才明显怒气正盛,他们竟也敢…
叹气一声,眼神从众人的身上移开,随后看向大王离开的方向,紧随而去。
“秦王曌,真不简单。”左丞相看了他离去的方向一眼,正在思考之际,便见身旁的太尉开口,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相邦怎么看?”
眼神看着对面的相邦,若非之前相邦递出的密函,大王也不至于如此愤怒。
甚至,他有些怀疑民间造谣一事,又是否与相邦有所关联?
因为这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不像那几人能做到的。
但这一点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今日之事如何看,取决于大王,而非本相邦。”左丞相平淡的说道。
眼神从大王离去的方向收回,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君主,竟如此强势。
面对民间四起的舆论谣言,竟丝毫没有动摇,也要将几人押入京都狱。
这一刻,相邦隐隐明白,可能之前的预料都错了。
话落,便准备离去。
哪知太尉忽然又道:“我听说相邦最近,收了一个义女?”
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着此话一落,左丞相眼神一凝,回眸看向穆瑰夏,便见他平淡的道:“太尉执掌全国军务,竟也有闲心关心起本相邦?”
语气微冷。
太尉虽是武将出身,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对于相邦的嘲讽,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他不在乎,因为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他们俩人碰面,历来不对付。
随着左丞相话语落下,只听穆瑰夏道:“听闻相邦的这位义女似乎是一个外来者,其身份很是不凡,不知可否有幸见识一下?”
“谣言罢了。”左丞相没有回答,迈步离开,面容如常,只是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意。
……
议事殿。
此时的御史大夫与几位朝臣赶来,不久,他们便看到前方有一位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大王。”几人到来,连忙道。
“刚才朝会一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秦曌语气捉摸不定,看着外面的群宫,眼神平静,丝毫没有之前的半分震怒。
这让诸人一阵吃惊。
心头顿感大王不简单,至少,决不像明面上那样。
“回大王。”便见御史大夫傅卫俞开口,谨慎的道:“民间谣言一事,决不可大意,望大王慎重考虑。”
“哦?你们也要为那几人求情?”秦曌转身而过,漫步走上王台。
“老臣并非是为他们几人求情,而是为了大王。”傅卫俞道。
“为了寡人?说说看。”秦曌没有回眸,手执毛笔,审阅一个个竹简。
“大王!”傅卫俞语气停顿了下,又道:“如今民间谣言四起,不容忽视,何况,大王至今还未真正即位,便落得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这对大王以后而言,有辱君王颜面。”
“区区颜面,寡人有何惜之。”秦曌道。
“大王不在乎,可秦国在乎。”
傅卫俞声音不由放大了些,随后意识到不对,又拱手道:“大王如今不再是公子曌,而是秦王,是秦国的王,因此,大王的颜面,便等同于秦国的颜面。”
“谣言虽对大秦难有任何影响,可这些事就像一根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即便大王不在乎,可秦国的子民不会这样想…。”
即便这件事是一个谣言。
可有些事,传着传着,世人就会当真。
傅卫俞说到此处,看了秦曌一眼,随即拱手道:“老臣有两个方法,或可解决这些污言秽语。”
“讲。”秦曌看了他一眼。
“一,是放。”
傅卫俞话语未落,秦曌眉心一凝,便见傅卫俞又道:“不过老臣的放,是大王可下一旨,其旨意可为安慕君及南平君为国征战多年,念其劳苦功高,保留爵位,命其回祖地颐养天年,如此,其军权、封地及食邑将尽回中央,即便回归祖地,也掀不起风浪。”
“如此,这些谣言也将不攻自破。”
为了王族颜面,流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秦曌语气平静,看了他一眼,道:“既有两个方法,便也说说第二个吧。”
“二,则是杀。”傅卫俞回应。
秦曌听到这里,手臂一颤,正审阅的毛笔不由一落。
傅卫俞并未察觉这一切,“但这杀,要杀得公平、公正,需将此次兵变的所有事宜公之于众,不要有任何隐瞒,都一一昭告天下!”
说到此处,他看了大王一眼。
兵变、造反者,按照大秦律法,这都是死罪。
自来,秦国以法扬名天下,严以律己,只要是犯法者,无论是何身份,都与庶民同罪。
因此,这件事一旦公布天下,其结果可想而知。
“那你们主张其一、还是其二?”秦曌眸光抬起,看向诸人。
这一刻,几人都纷纷垂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寡人明白了,你们都退下吧。”许久,秦曌一挥手,心中有些烦躁。
话落,只听傅卫俞又道:“大王,众朝臣依旧跪俯在王殿,老臣请旨赦免。”
“让他们先跪着,也能让他们长长眼力,免得蒙蔽了眼睛,不知对错之分。”
傅卫俞内心一叹,随即退了出去,“大王圣躬安,臣等告退。”
没过多久,议事殿内,只剩下他一人,可他的心依旧冷静不下来,尤其是想到刚才傅卫俞的话语…
“哒哒。”迈步走出,秦曌眼眸看着天空,良久不语,似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