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看,老夫倒真想听听你的高见!”尚德闻言,满脸不信的样子。
毕竟,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
高长寿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也不争辩,直接开口:
“当今大夏天下,可分为三个阶层。”
“第一个是贵族阶级,他们根系深厚,掌握着王朝九成九的土地、资源以及金银财宝,是人数最少,却又最能影响大夏的决策阶级,他们的代表就是皇帝、皇亲贵胄、军功勋爵等。”
“第二个,我将之称为士族,相较于贵族阶级,士族的影响力明显的下降,虽然这个层级的掌权者不少,但却鲜有底蕴。代表人物,自然就是公输良,还有您一类的朝中擎天,门生遍地,随着盛世到来,这个层级也逐渐步入强盛。”
话音刚落,尚德摸了摸胡须,插话道:“呵呵,长寿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不过你这第二个阶级,我得补充一句,你的父亲高相,才是唯一的代表人物。”
“圣人有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能担得起士这个字的人,纵观王朝上下,仅高相一人耳!”
高长寿闻言,只当是客套话,连忙说:“伯父还是这等谦逊,您老执掌刑部,为天下冤案昭雪,德行馨直,自是一样的。”
“唉!非也!老夫比之高相,犹如臭水沟的毛石比之天下美玉,切不可在如此说,折煞老夫也!”尚德说着,一副认真模样。
高长寿有些不能理解,你一个堂堂刑部尚书,夸你两句,客套一下就行了,咋还认真了?
尚德并不知道高长寿此刻心中所想,而是继续将话题带回去,追问:“那你说说这还有一个阶层呢?”
“庶族阶级!”
“就这个?没了?”
“嗯,没了。”
尚德凝眉思索起来,而一旁听了老久的官员们可就炸开了锅。
一个个都不太服气,纷纷嘀咕道:“那庶族还分地主、耕农和奴隶呢,怎么能一以概之?”
“尚书大人,我看高衙内还是太年轻了,书没读多少,说起胡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是啊!是啊!纨绔子,哪里知晓这天下百态,他没见过的,还多了去。”
众人嘟囔着,表达自己不满的同时,也在暗地里揶揄高长寿。
因为,前日里,高卿云被夏元帝下旨打入天狱,意味着高家的权势走到了尽头。
没有高家的庇护,他高长寿算个什么?上京第一纨绔?
不好意思,恐怕要换人了。
当然,拉踩高家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作为士族阶层,他们对高卿云还是相当佩服的,甚至当初也是以其马首是瞻。
但当初高长寿这小子春风得意之时,那真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驳了不少次面子。
再加上憋在这里几天,一肚子火气,只是正好找了个机会宣泄罢了。
但吵吵闹闹的声音,却让尚德来了火气,低喝一声,怒斥道:
“吵吵什么?尔等若不服气,尽管讲出来,让老夫看看,你们有何高见?”
“这……”
闻言,众官相互对视一眼,却不敢出声了。
尚德敢说这话,就证明高长寿的答案,有可取之处。
但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尚德说得是:“长寿,前些年没看出来,你我到还是一对知己。”
“说得好啊,老夫也这样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天生贵族,庶族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迈入仕途,其它任你做得员外、地主,也终究改变不了庶人本性!”
抬头看向远处,尚德目光有些混浊,忍不住叹气一声:“唉,天上乌云聚,何日得晴朗!”
“伯父无忧,只需改换大夏门庭,教化万民,则必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景象。”高长寿朗声答道。
“改换门庭?”
尚德突然目光一凝,上下打量高长寿,仿佛又一次认识他一样。
良久才继续出声,说:“既然如此,老夫还想听听,你所谓的门庭,百姓与上位何处?教化万民又是怎么个教化者?”
对方问出这个问题,高长寿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还有些小激动。
其他人看不明白他与尚德的对话,但他自己心中却是了然。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考验或者说选择。
作为一位深谙官场的老人,只是几句话,尚德就听出了高长寿话语之中的心思。
但他并没有着急将窗户纸捅破,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反而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重要。
高长寿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决定着这位士族代表以及在场所有士族官员的导向。
士族是朝廷之中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高长寿想要走最后一步,他们或将是巨大助力。
脑海中疯狂搜索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随即找到其中一个最优。
深呼一口气,高长寿的声音响起:
“在下认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者载舟,水者覆舟。”
“故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长寿浅见,请伯父指正!”高长寿的声音低沉,平缓,而又铿锵有力,宛若巨锤重重击打一众士族官员的心上。
这一刻,不单是尚德怔住了,一众士族也都陷入沉思。
他的眼神不断变换,显然是心中的理念正在天人交战。
见众人目瞪口呆,包括赛张飞都在细细品味。
高长寿对自己这样的杰作十分满意,毕竟,这话可是亚圣说的,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中,也是相当超前,相当炸裂的思想,不可谓不精华。
第一反应过来的,仍然是尚德,作为众官员中最年长的一位,他也是最博学的一位,因此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远远超过其他人。
但他看向高长寿的目光,却不是那种看后辈的眼神,反而是一种……学生看向老师,晚辈拜见长辈的眼神,坚毅、狂热还有敬佩。
“今日得赐民重君轻之教,老夫多年积沉,犹如茅塞顿开一般,高先生,请受我一拜!”尚德冲着高长寿做了一揖,言辞恳切。
“啊这……使不得,使不得!”高长寿没想到尚德反应这么大,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给自己一个小年轻行此大礼,连忙上去将他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