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温煦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洒在云家村。
云华背了个小药箱,跟着云爷子和云三爷子一起往桃花村去,走时,院子里的赵氏跟云梅正在搓洗蕨根,云婆子则因云华特意的嘱咐,正准备往村子相好的人家收些梅干菜回来,这样也能带动村子里一部分人的收入。
往桃花村去的方向两边都是麦田,此时两边的麦子早已收割完,显得有些荒凉,只有些穗杆还在河沟里没清理,此时也零星有几个村民在田里排水。
几只麻雀从田埂上飞过,一阵冷风吹拂,泛着泥土的气息,一行三人加快了赶去桃花村的脚步。
一路上云爷子都在跟云三爷子闲聊,云华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零零碎碎也大致听明白了那孩子的病因,约莫就是反复发热引起的,这要放在云华前世,验个血便知道原因,这里虽然没那么先进,可云华的医术知识也是过硬的,心里也估摸着是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很大,具体还是得亲自把过脉后才知道。
桃花村不算远,穿过田埂再有个十里地也就到了,只是地势比云家村更高一些,需要盘山而行,修建的山路也不是太好走,坑坑洼洼的又积了之前的雨水,一路走来,几人脚上都是泥泞。
不过好在,几人也都是长在山里的,一路下来倒也还吃得消。
刚行至桃花村的村口,云华就被村口的几排桃树吸引了,只是如今还不是花期,没有想象中的美丽。
村口戏耍的孩童跑来跑去,这时瞧着云华他们走来,有个眼尖的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朱大爷家的亲家公来了,一路小跑着大喊道去通风报信,“铁柱爷爷,你家来客人喽...”
几个小孩子也跟着边跑边喊,一时间不少村民都冒出来看热闹,有认识云三爷子的也会隔着屋子打招呼,“云三啊,又来看你家亲家啦,哎,快去瞧瞧吧,那家的铁柱快不行喽。”
听到村口老爷子的喊话,云三爷子连话都顾不上回,赶紧带着云华他们赶去了朱大爷家。
朱大爷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蹲着抽烟杆,家里几个女人正在里屋哭哭啼啼的,他听的心烦,也多是难受,那可是他们老朱家唯一的孙子啊,自从孩子病后,他白头发全都冒出来了。
这会儿听到几个孩子吆喝,便赶紧往地上敲熄了烟杆,快步出了院子朝云三爷子他们走来,两人一见着,便扶着胳膊长叹了一口气。
云三爷子也不敢耽搁,赶紧将云华指了指,“朱老弟啊,这是咱村子本家的丫头,跟着游医学了些医术,前阵子在镇子上救了县里头的小姐,手里有几分本事,今儿个我可是特意请过来给你家铁柱瞧病的,可别再耽搁了,赶紧领进去瞧瞧。”
云华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喊了声人,“朱爷爷好。”
朱大爷连连点头,虽然震惊云华年纪小,可如今他也顾不得疑心其他,只赶紧带了人便进了屋去。
云华才刚踏脚进去,便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药味和呕吐物混合的气味,云华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急忙跟着朱大爷走了进去,后头云爷子紧随其后。
朱大爷一带着云华进屋,便赶紧将还在床边哭泣的婆媳扒拉开了,“先别哭了,赶紧给小丫头让个位,这可是刚救了县里小姐的,医术了得,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听完,云华心里给自己默哀了几秒,这传言怎么越说越厉害了,云华放下药箱,先坐在床边给那五岁左右的孩子先把了脉,额间的眉头紧了紧,又散开来,起身再看了看孩子的眼球,舌苔和扁桃体。
忽地又起身在孩子身上按了按,一直昏睡不醒的孩子竟然闷哼了一声出来,这一叫直接把朱家的人都惊的喜极而泣。
朱婆子更是上前一步,拉起孙子的手,哆嗦着声音询问道,“神医这可是有救呢?”
云华无语的抚了抚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是什么神医,更不是大夫,只是对医术颇有些研究而已,至于铁柱的病嘛,倒是能治,只是他以后可能走路会有些与常人不同。”
铁柱娘一听,先是一喜,紧跟着又忧心道,“还请姑娘明说,与常人不同是何意?”
云华叹了口气,如实说道,“铁柱其实因为发烧引起的脑膜炎,这要是再早个几日治疗,倒是没什么影响,可如今却是已经伤了些经络,特别是腰部往下,对于日后行走,多少会有些影响。”
朱婆子一听,瞬间嚎啕大哭,“哎呀,我苦命的孙儿啊,怎么就成了跛子了,这让你以后可怎么办啊,这要是被人嫌弃了,找不着媳妇儿可怎么办啊?”
铁柱娘听后也是捂住嘴,眼泪直流。
云华倒是冷静,继续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再晚点治疗,怕是连路都走不了,更严重点,还会变成傻子甚至丢了性命。”
婆媳俩一听都吓得哭都不敢哭了,他们村可不就有个二十岁了的傻子么,到现在都没成家,吃喝拉撒都还得亲娘伺候着,听说有一次直接在村口解便,吓得村里好些有姑娘的人家都跑去那家骂,被小孩子丢石头打骂更是常事。
朱爷子赶紧上前,粗糙的手拉过朱婆子,急忙说道,“跛就跛吧,总好过变成痴儿,还请神医出手相救,我老朱给你磕头啦。”朱婆子跟铁柱娘也作势要跪下。
云华赶紧阻止,“你们可都是长辈,可千万别折煞我了,我也只是出个药方,具体的还得你们自己去镇子里抓药来煎了服下,只唯独我教你们个按摩穴位的法子,你们每日给他照着按就好。”
几人一听,连连点头,只是又都忧心的很,几人的神色云华都看在眼里,也没说其他,只先拿了自己随身的炭笔和纸张,先写了药方来。
忽地,外头冲进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许是赶的急,此时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一进屋就焦急的询问道,“爹,我听狗娃说家里来大夫了,可是咱铁柱有救了?”
朱大爷的脸色还真谈不上好看,朱刚瞧着心里一沉,还是他媳妇儿上前仔细与他说了一遍,此时云华已经将药方子写好,朱家一家人看着那张药方子也只能赶紧接过,只是脸上都难看的很。
云三爷子见状,先是松了口气,毕竟孩子能有救了就是好事,这会儿才清了清嗓子道,“朱老弟啊,今儿个我带了这丫头和她爷爷过来,是还有个买卖想跟你做,你家那驴还卖不?”
朱大爷一听,眼神希翼出一丝精光,看着云三爷子跟云华他们都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救他们家的恩人啊,随即连连点头,“卖,我家那两头驴都是正成年的,力气大着呢?不知神医是想买一头还是两头都买?”
云华赶紧摆了摆手,“朱爷爷可莫要再叫我神医了,叫我云华便是,至于驴,自然是买两头回去,我是用来拉货赶车的。”
朱大爷一听,心里有了算计,连忙抬手示意道,“走,我带你们看驴去,就在后院驴圈里。”
一行人跟着朱大爷来到后院,两头驴一公一母,正伸了脖子往栏杆外吃草,云华不懂怎么看驴,云爷子便自告奋勇瞧了瞧两头驴的牙口好不好,一番检查下来,很是满意。
朱大爷也不胡乱喊价,诚恳的说道,“这两头驴若是拉到镇子上去卖,四两银子也是要的,如今即是恩人要买,那就三两半钱卖吧,哎,主要也是家里实在难,要不再便宜些卖给恩人,我也是舍得的。”
云华也看出了朱大爷的为难,随即便朝着云爷子点了点头,云爷子得了示意,便上前拍了拍朱大爷的肩膀,“老兄啊,可莫要再愁啦,这驴咱家买了,你呀,赶紧拿了钱去给你孙子上镇子上抓药去,这一来一回费的时间长,还是早点给孩子吃上的好。”
朱大爷难得眼睛有些红,只握着云爷子的手连连道谢,云华爽利的付了钱,便又进了里屋,教了铁竹娘该按摩的穴位,再嘱咐了一遍房间得适当透透气,便准备打道回府了,走时也说明过几日会再来复诊。
出来的时候,两头驴后头还架了一副搭着棚子的车架,看的云华一脸惊喜。
云爷子笑着让云华赶紧上去坐坐看,“华妹儿,这是你朱大叔送的,你快上来坐坐看,感觉舒坦不?”
云华一听,赶紧朝着朱刚一笑,“多谢朱大叔,您这车架的手艺做的真好,不知可是木工?”
朱刚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算不得木工,只是年轻时跟着在县里学过几年木活,做的不好,这车架也是自己平时瞎做的,比不得镇子上的精致。”
云华上前摸摸了摸光滑平整的车架,心里很是满意,随即转头问道,“朱大叔,若是让您做些木箱子可能做?”
朱刚先是一愣,随后赶紧点了点头,“若只是做个木箱子还是会的?可是恩人要?不如我得闲了给你做一个送去?”
云华赶紧笑着摆了摆手,“这一个可不够,我跟您定,大概需要这么大的,一共二十个,您要是能做,我就先给您付定金。”
朱刚看着云华比划的大小,连连点头,这可真是门好生意啊,“恩人若真是不嫌弃,我就厚着脸接了,镇子上一个木箱子是五个铜板一个,我给恩人算四个铜板一个可行?”
云华点了点头,随即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便坐在驴车上,由着云爷子跟云三爷子赶着驴车回家去了。
这驴车坐的还算平稳,就是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走着,也没觉得太难受,这两头驴确实结实。
云华回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云三爷子进了村便下了驴车,只留了云爷子和云华赶着驴车晃晃悠悠的往家赶去,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村民都出来看热闹,嘀嘀咕咕的开始说道。
“哎呦,云家这是卖饼赚大发了?居然都能买驴车了?”
“可不是吗?你说咱要不要也去镇子上卖饼去?”
“你...去去去...就你那手艺,我都瞧不上,你还是去种地吧。”
云华一路走来听着这些闲言闲语也没计较,她家刚买了驴,村子里有人羡慕实属正常。
云家人听见驴叫声后,便都跑了出来,最兴奋的便是云泽了,一个劲儿的上前这摸摸那看看,瞧着好些村子里同龄的孩子过来了,更是得意的扬了扬头。
云爷子一巴掌拍在云泽后脑勺上,“得瑟啥了,赶紧赶到后头猪圈去关起来。”云家后头的猪圈早就闲置了,如今云华也是打算拆了建仓库的,如今倒是得留下关驴了。
云泽笑嘻嘻的接过驴车,瞧着云华更是笑道,“姐,福来酒楼的掌柜还在堂屋等你了。”
云华点了点头,由着赵氏舀了一瓢凉水洗了洗手,便先进了堂屋。
里头还如上次一般,潘掌柜一碗野菊花水喝的都快只剩花芯了,瞧着云华总算回来了,潘掌柜一身肥肉颠了颠,从凳子上缓缓起身,还是如弥勒佛一般的笑脸,“云家丫头,这次我可是来给你报喜咯。”
云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上次的报价贵,一屁股坐下后,也赶紧抬了抬手让潘掌柜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碗水喝,这才笑道,“潘掌柜放心,这本钱您东家花的值,很快你们就能收回来。”
这个潘掌柜倒是相信,毕竟燕北整个福来酒楼就有十家,只说在县里和城里的定价他们就高许多,卖二十个铜板一个,这也算是暴利了。
潘掌柜这么想着,便也有些得意,毕竟这生意可是他找的,随即对着云华更是友好的很,“云丫头这次可是真捡着了,我家东家大方,不仅愿意付你一百两银子,就是铺子,也是给了左街的。”
云华一听,当即一喜,满脸的笑意都在酒窝里,“当真?您这东家还真是实在啊?若真是如此,还真算是我捡着便宜了。”
潘掌柜脸上的肥肉一(duang),伸出两根肉肉的手指,摇了摇头道,“可不是一间,是整整两间。”
“什么?”云华惊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实在有些搞不懂这东家的脑回路,心下只觉得自己还真是捡了大便宜了,那两个左街的铺子可是真值钱的,就是再卖一百两也是值当的,云华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只当自己是遇上大方的贵人了。
只有潘掌柜心里笑的苦,什么大方啊,就是个败家子。
云华得了好,自然也是懂得回报的,随即便道,“既然此事是潘掌柜从中成全的,我也不小气,我再送潘掌柜一个做饼的方子,算是我的谢意了。”
潘掌柜一听,笑成一条缝的眼睛,连连拍手道,“云丫头可是说真的?当真愿意再送我们一个做饼的方子?”
云华这会儿也高兴,梳着双丫髻的脑袋直点点,“当真,全当是给您东家的谢礼了。”
“那敢情好,我就在此先替我家东家谢过云丫头了,这铺子的房契我早已准备妥当,明儿个只需派个大人跟我去趟衙门公证就行。”
云华点了点头,“明儿个就让我娘去,都写在我娘名下就行,刚好也可以让她教你们做金丝梅干菜肉饼,赠送的饼方子,我也会抽空去教。”
潘掌柜没有异议,当下便点头附和,随后便拿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协议书出来,为此云华还特意让云爷子去找了村长来做中间人。
一番操作下来,天已大黑,潘掌柜收好协议书,揣着一身肥肉,笑呵呵的跟云家人打了个招呼,便提步上了马车。
这几日福来酒楼的掌柜接连来云家,着实在云家村引起了不少轰动,今儿个村长做了中间人,这才知晓云家这是把自个儿最赚钱的饼方子卖给了福来酒楼,一时也是羡慕的很,心下想着日后私底下得让老伴儿多跟云家走动走动,还有小一辈的也得多来往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