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和你一样都是纸片人。”陆川淡然道，“不同之处则在于，他坚信自己来自现实。所以这件事如果让他知道，难免会自闭一段时间。”
“那小说里的他……最后回家了吗？”
之后是一阵无言，答案已然在沉默中揭晓。
但就在宋轻尘感到惆怅之时，又听见陆川说：“不过今天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
“我想说的是……”
然而话未出口，就被方圆等人的阴影所笼罩。
“呵，我说呢，躲这儿来了。”其中一个小跟班率先开口。
宋轻尘深感无奈，正要斟酌措辞，就见为首的方圆二话不说忽然离开了，转身的时候胳膊肘还杵到了另一位瘦弱的小跟班身上。
“？？”该小跟班一脸懵逼，歪歪扭扭地转了个圈，才堪堪躲过摔倒的命运。
眼看着方圆越走越远，两个小弟面面相觑，然后就远远看见老大头也不回、略有些机械地往前走，径直撞到了一颗树上。
“老大！”他们终于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追了过去。
然而方圆撞树后并没有停止诡异的行径，而是调了个头，朝操场外继续走。距离不远就是一个小鱼塘，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小弟见状纷纷拽住他的衣角，痛心疾首：“老大，不要——！stop！！”
无奈的是，两人怎么拽都无法阻止方圆“赴死”的步伐，甚至被拖着走了一段距离。
于是在即将入池的前几秒，他们表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撒了手。
“噗通”一声，清浅的鱼塘里瞬间泛出巨大水花。
“………”在远处目睹这一切后，宋轻尘默默地看了陆川一眼，后者却表现得若无其事。
“把刚才的话说完。”宋轻尘提醒道。
陆川也没卖关子。
“三件事，首先第一件，我这两天会暂时离开学校。在我离校期间……”说到这，他向宋轻尘投去无比信任的眼神，粲然一笑，“我家那位就拜托你了。”
“……”拜托个鬼……
“就当是刚才那波操作的回报，你替我看着点，嗯？”带着点逗弄的意味，陆川笑着说。
宋轻尘撇撇嘴，心说我可是有道具卡的人，用你帮？
刚这么想着，233的声音就幽幽响起。
【系统：小主你最近一直在挥霍积分……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吗。】
“……”宋轻尘面不改色，将话题一转，“你醋意值攒地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胜利在望。”说到这陆川的表情终于添了几分认真，将话题扯了回来，“至于第二件我想说的是，文中确实有颜晗这个人。”
他顿了顿：“但是问题来了，小说里完全没有提到‘好奇心害死猫’这个系统。”
这次宋轻尘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什么意思？
颜晗撒谎？但他作为书中人，怎么可能主动改变剧情？
除非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可不等他捋清思路，又听见陆川说：“所以我很疑惑，为什么颜晗会说自己拥有那个系统。只是当我观察他的时候，又觉得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对‘好奇值’极度敏感。”
“并且如果按照原文，颜晗拥有的应该是一个名叫‘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系统，一个礼拜能询问3个问题。”
“这不是安可的系统么？”宋轻尘微微蹙眉。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三件事。”陆川挑眉，“事实上在小说里，安可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学生。可现在，他却成了一位穿书者。”
沉默几秒，宋轻尘道：“所以你昨晚说的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安可？”
他刚想告诉陆川，安可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故人，应该不会在暗中动脚。却见陆川摇摇头。
“错。”陆川道，“安可这个人已经可以确定为穿书者，至于怀疑对象，我指的是颜晗。”
宋轻尘忽然想通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颜晗身体里住着的，很可能并不是小说里那位‘穿书者’。”宋轻尘沉吟道，“而是跟你一样，一位真正的外来者。”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颜晗身上会出现另一个新的系统——外来的。
“没错。”陆川欣慰地点点头，“不过也未必，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说明他不仅知道原剧情，还能完美演绎出来。这样的人危险性很高，也少之又少。”
说完后陆川便开始喃喃自语：“所以究竟谁是敌、谁是友，谁与谁为敌、谁与谁是友……”
宋轻尘：“……”
刚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现在好了，没了。
好在很快陆川就补了句：“依我看，或许颜晗确实在撒谎。而怂恿他撒谎的人，是安可也说不准。”
“毕竟……”他将长腿伸直，望着晚霞感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看这万象人间，当真是人鬼难辨。”
……
同一时间，恢复记忆的段逍恒独自呆在寝室，思绪繁杂。
从昨晚上开始，江暮雨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不过此时，他并不是为对方的疏远而失落，恰恰相反，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看着江暮雨沉默寡言的模样，内心就充满了罪恶感，不知如何缓解如今略有些僵硬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儿。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找人分享一下心情。
[老段小号：你们觉得……他嘴上说着分手，但心里会不会还喜欢我？]
[陆川：毋庸置疑。]
[宋轻尘：不可抗力。]
“……”
[宋轻尘：欲擒故纵。]
[陆川：你看着办。]
“…………”
窗外暮色透进来，段逍恒只觉得一阵惆怅。
然后异能就失控了。
看着裂开的手机屏……他愁上加愁。
……
陆川走后，宋轻尘又在操场呆了一会儿，将对方说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
不多时，他看见段逍恒发了条私信过来。
[老段小号：陆川上次说的，回去改变过去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轻尘：他后来没再提过，我不清楚他具体怎么想的。]
【系统：你真的要帮他们吗？】
233忽然这么说，声音听上去有点不情愿，宋轻尘便问他有什么看法。
【系统：可你只有一张卡了……这张卡又那么重要。】
【系统：而且我觉得，作者或许是为了某个剧情，才给了你这张卡。万一那个剧情很重要呢？到时候你没卡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么一说还真不无道理，这也让宋轻想起了初来乍到时，想也不想就花掉1000积分，然后画了一头猪的事。
就说怎么后悔得要命……作者出来受死。
可转念一想，他忽然意识到，万一未来有这张卡的相应剧情，为什么陆川没提？
是因为书里没有，还是故意没提？
【系统：所以小主，我总觉得陆川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要不还是把这张卡留着吧。】
【系统：况且失恋又不是什么大事……让段逍恒自己解决不就好了。毕竟感情这种事又不能勉强，我相信江暮雨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提到失恋……宋轻尘感到有点迷茫。毕竟他母胎单身至今，并不懂那种感觉。
不过在他在众多小说里倒是看到过，通常主角失恋后都挺自闭的。
——茶不思饭不想，晚上辗转难眠，白天魂不守舍。有走路撞电线杆的，有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还有直接掉下水道然后穿书的……
【系统：额……可是他俩也没爱到那种死去活来的地步叭=口=！】
“……”
【系统：反正我觉得他们这种情况，说开后直接交给时间来抚平就好了，完全用不着你出手。】
【系统：而且我越想越觉得陆川这人有问题，没准他表面上找你帮忙解决情感问题，实际上……心里打着其他算盘呢，哼。】
“……”
今天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宋轻尘觉得思绪有点堵塞。
不过听着都很有道理……一时竟找不到言语来反驳。
所以想了想，最终他还是没有向段逍恒给出承诺。
[宋轻尘：你知道其实我没有义务帮你们，毕竟我不是圣人，和你们也不熟。]
[宋轻尘：但毕竟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愿意尽我所能。只是“朝花夕拾”这张卡，我觉得我会有需要它的时候，所以抱歉，建议你们换一个想法。]
[老段小号：嗯，能理解。]
十分钟后。
[老段小号：我所有压岁钱全给你。]
“……”你看我像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宋轻尘：容我考虑一下。（严肃.jpg）]
和段逍恒聊完后，宋轻尘从看台上起身，准备回教室。
无意间他看见惨绿小江远远地坐在看台另一端，只身一人。
但他并没有上前打扰的想法，只是顺着对方的视线朝上看。
那头，江暮雨望着即将被夜色包裹的晚霞，心如止水。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邀请段逍恒，只想一个人。
其实昨天放学他约段逍恒出来，就是想提分手的事。
他为这段感情做的最后一次幻想，是在舞会那天。他本来想试着迈出一步，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些。结果后来不知怎么的，灯灭了以后，混乱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段逍恒这个人了。
于是接踵而来的失望，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段逍恒仍有好感，但那已经不是爱情了。或者确切来说，一直以来，那都不是他想要的爱情。并且在无形中，成了一种负担。
当然，他知道或许在对方眼中，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毕竟之前段逍恒说过，喜欢可以，但交往的事等毕业再谈。
不过他仍想郑重其事地向这场初恋告别，所以才特意约对方出来。
只是没想到练了半天措辞，不仅没等到人……还被浇了一头水。而最后，只在洗手间里草草说了一句，就把这段感情了结了。
以至于事后江暮雨时不时会想，虽然只有一句，但段逍恒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吧？
嗯，肯定懂了，没准还偷着乐呢！
至于他昨晚为什么生气，主要是还抱着想做朋友的心思，可对方却给他一种被躲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失落。
不过，这会儿已经释怀了。
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没正式交往，分手的事他也不想再提一次。
反正……自己还有一大群朋友。
虽然大多都很虚伪，但演技各个不赖。看他们表演，可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想到这，江暮雨弯弯唇角，而正欲离开时，却听见一声炸响。
顺着骤亮的光线看去，他发现空中竟绽出绚烂的烟花。
并组合成四个大字：乐、观、坚、强。
“……”
*
夜以至深。
男人一身黑，将自己隐在夜色里，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巷里前行。然而一个恍神的功夫，原本在视线里的人忽然就不见了。
脚步一顿，他本想快步追上去，却在下一秒，感觉有阴风袭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喉咙已经被人扼住，而整个过程他几乎没听见一点声音。
然后他就听见那人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回去告诉江校长，不要派人再跟着我。”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眼前那家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厉鬼的气息，又阴又凉。男人说不出话，只好拼命点头。
如此，令人窒息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男人粗喘着气，直到威胁者彻底远去，他才摸出手机向他人汇报：被发现了。
房檐上，有黑猫踽踽独行。
暗夜里，有人在探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