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尘突然有种如坠烟雾的感觉，读完这段不似玩笑，又有点前后矛盾的话。
他不明白江暮雨为什么突然找傲天说这些。
是因为在对方眼里，傲天是个只看中实力、光在乎自己的家伙，所以睡不着无聊，干脆来确认一番？
还是……意有所指？
没那么厉害，但又让人为难？？脑细胞-10000
但想到已经很晚了，他没有立马回复。而满腹疑问地阖上眼后，忽然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两人间，有关异能的对话。
“那你是准备隐瞒一辈子吗？谁也不告诉。”
那是之前的某节体育课，他们在操场上聊到这个话题。印象里，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表现出，因对方而产生的好奇。
他还记得当时，江暮雨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低落，不知因为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但尚未收回，对方又换上笑脸，说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厉害的能力，甚至广为人知，但他爷爷就是不让说，或许正是因为……不太厉害的缘故。
那时，就像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宋轻尘本能地认为他不过是在谦虚罢了。
直到后来，他们被刘明军罚扫宿舍楼的时候，江暮雨为了怂恿他转班，又在那时主动坦白说，虽然他人在综合班，但实际上也只有一个异能。
此后还在私信里承认，说不确定自己的异能是否可以伤到别人，但确实可以伤他自己……
那时宋轻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他隐藏自身能力，真的只是因为不够强大？甚至还不如没有？
枕边忽然一亮。
回过神，他拿起手机。
[你把我当傻纸：忘了说，我就是看了部电影有感而发，你千万别多想啊哈哈哈哈～]
“……”
晚了。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
[傲天：哪部电影？什么异能？展开说说？]
[你把我当傻纸：啊，就，你猜啊~]
“……”
[你把我当傻纸：那要不你先回答一下？我给你咨询费。]
嗯……也行，宋轻尘斟酌了一下。
说实话，对私信内容仍是一知半解，但作为一个“情感咨询大师”，浅答一下还是不成问题。
[傲天：我是觉得，在不清楚对方异能的情况下就和人家交往这件事，其实本身就说明，那人压根就不在乎这一点吧？]
[傲天：要不然你还是把电影推给我，我帮你准确分析一下角色的心理。（认真脸.jpg）]
[你把我当傻纸：不不不，垃圾片，您继续。（认真脸.jpg）]
[傲天：况且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异能不强这件事，恰恰也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你把我当傻纸：嗯？]
[傲天：就好比让你们班那个能捏死人的段逍恒，和一看就不会对人动手动脚的宋轻尘站在你面前，选一个人握手十分钟，你选谁？]
“……”
其实偶尔动手动脚也……
与此同时，手机另一边，与傲天对话的人刚打出半句话，就感觉哪里不对，顿了顿。
[你把我当傻纸：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他们班的？]
[傲天：客户太多，记错人了不好意思。]
“……”
[傲天：然后就是你提到的，关于异能会让人为难这一点。不过我想先问一句，就是假设那个人是你的话……]
[傲天：你就非得对你喜欢的人使用异能(°ー°〃)？]
“…………”
其实有一瞬间，宋轻尘都要怀疑江暮雨已经知道以前他拿人家“试卡”的事了。所以才又爱又恨，犹豫要不要用异能来报复他。
[你把我当傻纸：……那倒也不是啦，别方别方(╯▽╰)。]
[你把我当傻纸：就如果是那种，光呆一起就会让人感到不自在的异能，有时候就算他什么都没做，别人也下意识地保持警惕吧。]
[傲天：这个，或许吧，毕竟我也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但如果他告诉我自己什么都没做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看着屏幕的人一时恍神，无言片刻。
但就在宋轻尘以为对方睡着，或是自己说错什么的时候，又见询问。
[你把我当傻纸：那如果对方只是，平时用异能来吓唬你呢，你觉得这是可以的吗？（小声.jpg）]
宋轻尘：“……”
所以一定要这样是吗。
互宠它不香吗！
[傲天：可以是可以……但你记得收着点，否则把人家吓死了以后谁陪你一起吓唬别人，是不是。]
带着求生欲他谨慎回复，随后聊天界面静止数秒。
直到对方说“好”，确定对话结束以后，宋轻尘才把手机放回枕边。
思绪却难收。
很明显，如果只是看了部电影这么简单，没必要含糊其辞。可对最初那几条私信，又不甚了了。
所以……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想得到的，又是来自谁的答案。
束缚，他所追求的东西……
……
自由？
那晚，他做了一个过程平平无奇，但结果奇奇怪怪的梦。
梦见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是所向往的平平淡淡，是朝朝暮暮，是从一而终。
但最后发现，一切不过是——
对方笔下的一本书。
*
“？”第二天醒来，宋轻尘对着天花板恍惚了一下，这才起身。
自然，他不会轻信一个古怪的梦，但坐等早餐的时候，还是把它发到了小群里，想听听众人有何见解。
但或许是他没有透露私信的缘故，众人的反应都很——
[陆川：笑不活了，如果他真是作者，为什么不把自己写的聪明点？]
[樊羽：是啊，我要是他，先不说把自己写成逼王了，至少保护好自己的屁股吧。]
[樊羽：我是指他天天摔跤的事。]
[陆川：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摔跤永不停止，姿势绝不重复，也是摔跤领域的王者了。]
[樊羽：嗯？下次拍给我看看o.o。]
宋轻尘：“……”
五分钟禁言套餐x2
[陆川：不过你这个梦啊，倒是让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是你们不觉得相比江暮雨，反倒是那个方程更像作者一点么？]
话落，小群静了几秒。
[樊羽：卧槽？好像有点合理是怎么回事？！]
所以姓方的才敢如此嚣张，正因为他是主角的……爹？！！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后半句樊羽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
[段逍恒：额那个……我先插一句，就是我们这些话，要不要换个人少的群讨论？（汗.jpg）]
众人：“？”
一分钟后，因为宋轻尘不小心把消息发到了“穿书2群”，安可被“99+”的消息，和狂涨的好奇值伤到退网。
为此，宋轻尘自责了好一会儿。
最近思考的事情有点多，结果一时疏忽，雪上加霜。索性没发到1群……不然玩完。
至于方程到底是谁，说实话暂时不太想琢磨这个问题了。反正任务的事，最近对方也没催他，再说吧。
上学途中，他默默打开存在相册里的好奇清单又看了眼。
其实特别能理解，为什么有关异能的问题，会占据较高的分值。
毕竟相比那些答案仅限于“是”或“不是”的问题，异能的范围实在太广，让人越想越好奇。
尤其是……根据“能伤自己”这条有点沙雕的线索，他可以脑补无限可能。
甚至有时不禁想，或许真就存在某种能力——但附带条件是“不和学霸贴贴就会死”的反人类异能？
不过从昨天的私信来看，江暮雨所提到的……又不像一种会引人发笑的能力。当然，人家未必就在说自己，只是他有点怀疑罢了。
这一想脑袋更乱了，只好先换一题。
他想选一个分值较高又相对容易解决的，随即，视线落到另一个价值50分的问题上。
关于，安可那个毫无底线的赌鬼父亲，主动自首的行为和江暮雨是否有关？在此之前，他们又聊了些什么？
*
其实并不是每个令他好奇的问题，安可都会往纸上记。
因为有些事如果自然能彻底遗忘，分值也会随之下降，所以特意记下来反而会害了他。
只有那些，实在想知道，或是实在忘不掉的，为了看上去清晰一点方便解决，才会予以记录。
而安可之所以忘不了“自首”这件事，首先，毕竟和原主的父亲有关。
其次就是那天，其实是他主动找江暮雨陪他……才有了之后那俩人单独谈话的事情。
他还记得当时，主人或许是嫌他碍事，不让他跟着。
然后隔着学校的围栏，他因为偷听失败，成功获得了20点积分。又因为事后，江暮雨明显胡诌的解释，好奇程度加深，也就涨到了50。
其实那天，宋轻尘及时为他编了一套解释，可惜略有破绽。
安可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只好假装相信……直到现在，哈哈哈哈，这他狗日子一天都快过不下去了！
……没办法，只好把压力再次给到主人。
正想着，宋轻尘在一旁碰了碰他，示意他看手机。
眼下好奇值450，但凡出点岔子就会直接嗝屁的程度。
主人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安，于是在消息里，提到了那个价值50分的问题，以及可以回首过去的道具卡“重温旧梦”。
问他是否要自己回去，亲自看一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透过后视镜，在顾裕状似不经意地目光里，安可轻轻点了头。
宋轻尘短暂犹豫，塞给他一个录音笔。
……
【道具卡“重温旧梦”，使用成功。】
这卡只对当时在场的人有效，等系统倒计时结束后，安可梦游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真回到了事发当天。
此时，他正鬼鬼祟祟地躲在校内的一片灌木丛后。
透过镂空的围墙，和攀附其上的蔷薇枝条，隐约能看见江暮雨双手插兜朝原主他父亲走去，一派从容，毫无惧色。
【系统：不用担心，他们看不见你。】
辣鸡系统的客服突然开口，让安可想起时间的紧迫。
他匆匆赶到最佳吃瓜位置，视线避开那张令人反胃的嘴脸，按下手里录音笔的开关……
男人还有脸强调自己是原主他爸，非得让安可出来见他，否则就天天来——
“你也配的上这个词？”
或许就是被他没完没了的态度给惹恼的，等安可回过神，江暮雨已经攥住了男人的衣领，迫使其踉跄着上前了一步。
“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情？”
那些事？安可心里咯噔一下，好在记忆里他们并没有打起来。
“我……”男人被问的噎住，几秒过后，他指向暮春中学，试图证明自己为什么能配上父亲这个词。
“我可是给他交了一年好几万的学费！”他抬高音量。
换作别人，谁会这么做？？
所指的方向，还正好是安可的位置——以至于后者大气都不敢喘，险些落荒而逃，弱弱地用枝叶挡住自己的脸。
但男人的反应在江暮雨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气势不减地低哼一声，继续说：“那你可别忘了，自己把他送进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安可一愣，然后想起原文里和自己有关的内容，似乎有写到……
“——究竟是为了让他好好念书成为一个栋梁之材？”
“还是想让他攀龙附凤成为你的移动提款机？”
没错，是这样。
“我、你……”男人尚未想好措辞，就被江暮雨逼视着，扯到了离对方更近的距离。
“至于你口中学费的来源——”
“两年前，你作为某家公司的安保人员不仅玩忽职守，还在公司遭遇盗窃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人家价值过万的试验品，转手卖给了某个地下组织，你不会忘了吧？”
*
另一边，学校异能监察组的办公室。
陆川泡完茶，又掏出唠嗑必备小零食，气氛一派祥和。
十分钟前，终于从老家回来的樊羽直奔暮春中学，来找他师父。
但或许卖早中饭的并不是同一批人，他没见着。
在陆川的提议下，他换上别人家的校服，决定呆到中午再看看。
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但即便有谁进来也无妨，老师找学生喝茶，天经地义。
而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安可这个小可怜身上。
之前宋轻尘有给他们发过一份“好奇清单”，陆川从手机里翻出来。
然后巧合地，聊到了有关安可父亲的这个问题。
首先排除诚心自首，陆川想都没想就说。
毕竟指望那种出卖子女的人良心发现？笑死。
“所以必然存在一种，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陆川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侦探帽，戴到樊羽头上，又帮他竖起领子，“或者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可能会获得一个对他更不利的下场。”
樊·无名侦探·羽脑海里顿时响起柯南bgm。
“难道……”他单手拖住下巴，几秒后眼睛一亮，“有人在追杀他？”
陆·无限流剧本创作者兼大boss·川眉头一皱，拿起棒棒糖假装吸了口烟。
所以当时安可说，看见男人头也不回地就跑了，难道是发现了杀手的行踪？
不，杀手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学校周围，还会被目标给认出来？
还是说……其实他压根就是为了钱，故意替别人顶罪。
直到窗外有人经过，陆川才抛开演技，恢复正色。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这事就和江暮雨有关。问就是直觉。
至于不得不自首的原因……
陆川忽然灵光一现，难道——
他的犯罪的证据已经被江暮雨给掌握，并且遭到了对方的威胁，所以才先一步自首，以换取更轻的量刑？
樊羽觉得不无道理，但又不敢苟同。
毕竟江暮雨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平平无奇，但确实只是个高中生，从哪能拿到那种证据？帮手又是谁？他更倾向于，威胁者另有其人。
窗外忽有疾风吹过，远处的阴云逐渐靠拢。
就在两人沉思之际，磕着瓜子的陆川用闲聊的语气，复又开口：
“我突然发现啊，他好像总能对反派的阴谋了若指掌？”
樊羽一时没反应过来：“总能？”
“就是之前方圆转学前，江暮雨也跟他聊过一次，你忘了？拐小孩的那个事儿。”
“还有前几天，艺术班有个谁，把安可的画笔给抢了。”
“昂。”
“然后江暮雨知道后就警告了他一下，结果后来安可说，这事儿他压根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闻言，樊羽也才恍然发觉江暮雨对类似事情的处理方式，似乎有种异曲同工之妙？他不禁琢磨其中的缘由。
“按照这个思路，其实还有一件事……”陆川回忆，“就是当时叶音来我们学校假扮穿书者的时候，那个发消息提醒我的人，你还记得不？”
“就你们之前说的那个，神秘人a？”
樊羽愣了两秒：“卧槽，所以你的意思是……”
陆川：“不过这个真不好确定，毕竟当时他还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印象中，收到匿名信的前几秒，他还看着两个少年并肩离开的背影。除非江暮雨胆大，转身就当着宋轻尘的面发。
“而且他的小号在书里出现过一次，和加我的好像不是同一个。”
陆川当即确认了一下，发现另一个还能被搜到。而且看账号等级，也确实是个新号。
“哎呀，那就先不说这个a了。”樊羽觉得脑子快炸了，“所以自首这个事儿……不会真的和他有关系吧？”
“至少我觉得……他应该知道那家伙的犯罪事实。”陆川顺着已有的线索进行类比。
趁对方思考，陆川过去关窗。
一滴雨落进来，他顺势看向灰蒙蒙的天，然后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穿书那天。
上一秒在原世界，残阳如血，他心如死灰。下一秒，来到新世界，结果刚睁眼就被阵雨淋成落汤鸡，身心都拔凉拔凉的……
紧接着，他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回到桌前，拍拍桌子让樊羽回神。
“哎，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江暮雨跟我们一样。”
他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
“都是穿过来的……还开了挂的那种。”
*
似乎是怕引人围观，江暮雨刻意降低了音量，导致安可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能确定，书里应该没有提到过这段内容。
否则，或许男人也不会站在这里，早就进去了。
而此时男人一字不落地听完，已经傻了眼，回过神才终于挣脱，后退两步：“你放屁！”
江暮雨皮笑肉不笑地抱起双臂，又道：“然后你拿着剩下的钱吃喝嫖赌，结果输的屁也不剩，于是呢——”
“为了安可的学费，你又开始重操旧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上一周。”
说完还不忘夸一句：“哇塞，你好伟大，真是让我好感动啊。”
“……”男人哑然。
那语气甚至有点调皮，但空气，仿佛在话说间短暂凝固了一下。
男人的神情瞬息万化，还有点喘不上气。安可凝神屏息，生怕错过了更为重要的信息。
而这一刻，“父子俩”的困惑是一致的。
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屁孩他……
为什么主人他……
会知道这些？
录音笔作为道具，可以跨越时空，很快，宋轻尘就在耳机里听见了两人的声音。
只可惜，隔着一段距离，仅录下时有时无的几句。
不过还是能听出大概的意思，以及逐渐轻松的语气，到最后就只剩下江暮雨一个人的声音。
“我不仅知道，我还有你作案的证据。你要是不信，可以走着瞧啊。看看究竟是你逃跑得速度快——”
“还是警察抓你的速度快？”
“对了，要是主动自首的话，量刑可以酌情减少，要不然你自己衡量一下？”
宋轻尘已经能想到，或许他说这话时带着一副能气死人的表情。
而男人骂了一句后就再无声息——听安可说，那家伙此时已经做贼心虚地跑了。
至于安可本人，当时他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仓皇逃离的背影，下一秒，就迎上江暮雨收敛笑意后，无意间扫过来的视线。
他咽了下口水。
那眼神凌厉又疏离。
空气仿佛在凝固的基础上，瞬间跌至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