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晚应了一声后，便麻利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睡了一夜的地板，现在浑身酸痛难忍，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极速游走着，连呼吸都不舒服。
许是腹部的伤口又发炎了。
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喊痛，没有资格讨价还价，只能听命行事。
进了内室，巳乙正在给周靖言穿着朝服，满面的羞涩藏也藏不住。
只在见到徐晚晚的那一刻，神情微微一滞，马上又悄无声息的换上了笑脸，深情地与周靖言对视。
而徐晚晚，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的场面她早就猜到了，之前已经痛过了，所以现在这些完全伤不到她。
巳乙刚要跪下去给周靖言整理朝带，就被拦下了，“这样的事爱妃如何能做？你来。”
徐晚晚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缓缓走过去，跪在他面前。
朝带十分繁琐，金衔玉方版四，每版饰东珠四，中饰猫睛石一，徐晚晚从未见过更不必说去系了。
硬着头皮摸索之时，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徐晚晚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和眼前之人对视着。
“和主帅军带的系法一样，怎么？禾颂文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周靖言轻挑剑眉，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扫过徐晚晚的脸，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徐晚晚一声不吭，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背叛了朕还活着的，你是唯一一个。”
“我没有背叛你......”
徐晚晚被巳乙一把推开，头重重的磕在了梳妆台前的木凳上，只觉得两眼一黑，手附上额头，摸到了一片血。
巳乙轻蔑地瞟了她一眼，而后绽开了温柔体贴的笑脸，“还是臣妾来吧，下人笨手笨脚的，再脏了皇上的朝服。”
“还是爱妃温柔体贴。”
“皇上......”
下面的话，徐晚晚听不进去，她两眼空洞无神的呆坐在地上，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靖言已经去上早朝了。
“早知道你这么不堪一击，当初本宫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巳乙坐在榻上，看着死气沉沉的徐晚晚。
遥想一个多月前，她还在她母亲的房间里试嫁衣，巳乙冷哼一声，就凭她也想嫁给周靖言？做梦！
徐晚晚艰难的自地上爬起来，缓缓往外走，边走边道：“你赢了。”
她认输了。
徐晚晚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出了玉安宫。
“你脸上怎么又挂彩了？”周靖祯身后跟着个小太监，帮他背着书箱。
“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我已经吩咐人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你这段时间就不能小心点儿嘛？”
周靖祯将药膏塞到徐晚晚手里，恨铁不成钢道：“真拿你没办法，在宫里活着不比你在府里，这里随时会有溺水淹死的，失足摔死的，被食物毒死的，那都不是意外你知道吗？你自己不想好好活着，没人救得了你。”
看着周靖祯远去的身影，徐晚晚怔愣了许久。
她还没一个小孩子活的通透。
地牢。
禾颂文被吊在铁架上，不过两天时间，昔日骁勇善战的主帅便已经混沌不堪，牢狱的门被打开，他抬起头透过面前杂乱的头发看向来人。
原来徐晚晚曾经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他。
周靖言冷眼看着被吊着的男人，想起了徐晚晚的话：“我跟你讲，在庭州的时候，我在军营里认识了一个小哥哥，人又帅又俊朗，还给我点心吃。你懂我意思吗？”
他一直以为，那是句玩笑话。
“你配不上她。”禾颂文道，他轻蔑的浅笑，唇齿间皆是血腥之气。
“朕玩过了丢给你，看你吃的挺香。”周靖言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以一种王者的姿态藐视着眼前的阶下囚。
禾颂文丝毫不惧，冷笑着，“我真替晚晚姑娘不值。”
“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会说的，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开始，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禾颂文闭着眼睛，他不会替晚晚解释，周靖言信不信是一回事，倘若他们之间误会解除了，晚晚还会回到这个人身边，那才是晚晚最大的不幸。
看他亲自前来确认的样子，想来还是在乎晚晚的，不会真的杀了她。
既然这样，他就没什么可以畏惧得了。
他这条命周靖言要杀要剐，随意。
反正，他曾经是二皇子部下，虽升了官职成了主帅，但他手里的兵被分走了一半，他即使出去了，也只是在军营混吃等死罢了。
他早已经因为站错队，失去了征战沙场的资格。
不管周靖言问什么，禾颂文皆一言不发，视他为空气。君王的威严不容他如此这般挑衅，鞭子浸过辣椒油后，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他一声不吭，却让周靖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早朝前也是如此倔强的徐晚晚。
两个倔强的身影瞬间重合，他嫉妒的发疯。
怒气再也无法隐忍，他将怒火全部发泄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他最恨背叛。
自地牢出来，周靖言不顾身上禾颂文的血迹，直奔玉安宫的浣衣房。
徐晚晚此时正卖力的搓洗着盆中的衣物，伤口许久不经处理，亦没有上药，脓水混着血水往下流，动一下便会牵扯到全身的肌肉。
可她依旧面无表情的洗着衣服，早就已经痛习惯了。
在她面前，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太监手里拿着自己穿过的亵裤，在徐晚晚面前抖动着，声音尖酸迂俗：“好妹妹，叫声哥哥，跟哥哥玩玩，哥哥就把这好东西给你。”
不等太监再靠近她，浣衣房的木门便被重重的一脚踢开。
身着龙袍的男人一把揪过那小太监，狠狠地一记闷拳砸过来，小太监鼻梁骨登时便断了，痛苦的哀嚎着。
午丛进来，将人拖了出去。
徐晚晚抬头，盯着午丛的那双眼睛，直到他离开。
她最后确定了一遍，那个绑架她的人就是午丛。
她捂着腹部的伤口，艰难的从板凳上站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