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冥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进了门以后他将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弯腰脱掉脚上的鞋子。
正想打开客厅的灯。
漆黑的沙发上隐约端坐着一个身材纤瘦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他“啪”地一声将灯打开,整个室内骤然一亮,米色的光线将整个客厅衬得很柔和。
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披肩,站起来的时候一身旗袍凸显着风韵犹存的身材,脖子上戴着祖母绿的宝石。
高贵冷艳。
宫冥看到她却是脸色一寒,“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到我这来吓人?”
“冥儿……。”女人低低地唤他。
有段时间不见,似乎这孩子越发消瘦了些,她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对他阴寒的脸色浑然不觉,只是犹自关心道:“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病好些了吗?”
“就像你看到的,我好得很。”宫冥越过她走到沙发坐下,除了进门的那一眼,没有再分给她眼神。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虽然他冷漠的态度让女人心里很难过,她还是挪动脚步走到宫冥身边。
“你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你爸他……很想你。”
“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家。”
看到这张和自己母亲如此相似的脸,宫冥现在根本就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在压制自己浮上心头的暴戾。
听到他这么说,女人咽下喉间酸疼,不知是真的冷还是心冷,她拉拢了下自己身上的披肩。
而后在宫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你恨我没关系,当年的事,全部都是我的错……”
说着,她眼眶湿润,蓄极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宫冥一脚踢在面前的茶几上,桌子上的东西猛烈地晃动一番。
“我说什么了?您能不动不动就哭吗?您的眼泪是有多廉价?”
女人被他暴怒的吼声吓得一怔,又听见他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这套在我爸面前管用,在我这可一点用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睛上的泪珠,“我知道你在为了当年的事情怪我……。”
“既然知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宫冥唇角扬起一抹残冷的弧度。
接着缓缓道:“你死了,才能为你当年的罪过赎罪。”
他这态度女人别提是生气了,委曲求全的语气充满了卑微,尽管她是一个长辈,“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跟你爸?”
“原谅,好轻巧的两个字。”这背后可是背负了一条人命,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母亲。
宫冥突然就被气笑了,不明白这两个字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时为什么这么容易。
他扬唇,自嘲道:“你看看我,多么可怜的一个孩子,五岁的时候就没了妈。”
“我亲眼看到她割腕自杀,死在我面前。”
顿了顿,他接着说,“你再看看你,多么完好而又美丽的一副躯壳。”
然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好好的坐在他面前,宫冥将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极响的破碎声。
“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他别过头去,觉得太阳穴胀疼得要命,吐字森冷,“滚,以后别再来了。”
一分一秒他都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见她依旧动也不动,宫冥直接上手抓住她的胳膊将人连拖带拽地甩到了门外。
女人下意识地抵住了门,奈何力气不在一个层次,眼看着要被推了出去,想到此次来的主要目地,她急急地出声道:“别……冥儿,妈妈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宫冥的眼神好像生生要将眼前的人撕碎一般,手上力道不断收紧,暴起的青筋彰显着怒气。
“我再说一遍,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母亲,以后你再自称是我妈,别怪我不客气!”
“冥儿……。”女人用脚死死抵住门槛,尽管他的力道让她的胳膊感觉到骨折一样的疼,但该说的一定要说。
“抽个空回家看看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将人推到门外,宫冥猛地将门摔上,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他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对门外的动静和叫喊不管不顾。
很快女人的高跟鞋声响起,渐行渐远。
宫冥站起身走到卧室,翻出柜子里面的药倒出两颗,混着水往嘴里吞,略微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一点红润。
他倚靠在床头的角落,等骤然加快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才从唇间溢出深沉的叹息。
这晚宫冥睡得并不好,他一向睡眠质量差。
梦到一身白衣的母亲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死不瞑目的样子。
等到从梦中惊醒,额前已经是一头的冷汗。
第二天他铁青着脸色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没有几秒,有学生从外面冲进来,急切地大喊。
“宫少爷!”
“死人了吗?吵什么吵!”宫冥拧起眉,听着他嘴里说出的话,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随他一起出了教室。
幻夜的人来闹事,说南风的人打了他们的人,下手还不轻,好几个已经在医院里躺着,身上多处骨折。
有的,甚至内脏受损。
很多学生进到校门后都会驻足脚步,望着那个穿着黑色校服的男人。
淡淡的光影下,男人俊逸的面容让女人心醉,英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微微上扬的样子透着一丝轻蔑的狂傲之气。
他的脚踩在一个男生的头上,张唇问着对面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你们的top呢?”
林皓收到通知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拨开那些挡路的同学站在了最前面。
他看了眼被男人踩在脚底下的学生,说话倒也客气,“凌少,这当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凌枫勾起唇角,脚上逐渐使力,被他踩着脑袋的男同学逐渐发出痛苦的哀嚎。
“六个人,全部重伤,我希望你们南风今天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事情林皓也听说了,但南风的人最近都安分得很,绝不可能在校外和幻夜的人动起手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谁都不得而知。
可凌枫上来就不由分说地将他们南风的一个学生,并且还是无关之人踩在脚底下。
“你先放开他。”
凌枫回想起那些受伤同学的描述,没穿校服,身高一米八左右,黑衣长裤,眼神又冷漠,觉得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他道:“叫厉琰出来。”
林皓已经让别的学生去通知学校的几个顶点了,奈何几乎没有一个在学校的,所以他只能如实道:“他不在。”
凌枫不依不饶地道:“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怪我同样拿你们南风的人开刀。”
林皓不是不知道他狠起来根本不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人,试图跟他讲道理。
“如果你怀疑是厉少,那就更不可能了,如果真的是我们学校的人伤了你们学校的人,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时候?”凌枫挑眉问。
“等我们查清楚这件事情。”
凌枫嗤笑了一声,冷着脸说:“你们南风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种了,敢做不敢认?”
关键林皓自己对这事也是一头雾水,一时半会根本给不了肯定答案。
宫冥到的时候,围成一圈地学生都自觉地给他让道。
清澈的天空下,柔和的日光勾勒着他的身影,是足以让女生惊叹的帅气。
披着的外套里是干净的白衬衫,没有打领带,把校服穿得那么帅,傲的不可一世。
相比之下凌枫的校服穿得正正经经,透着种禁欲美。
两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气场,深邃的瞳孔中却散发出相同的锐利锋芒。
忍着身体不适,宫冥淡漠的视线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你怕是忘了先前你们学校做了多少伤害我们学生的事?”
凌枫抬眼,目光扫过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唇间溢出一声轻嗤。
“一码归一码,我说的是现在,别和我谈之前。”
宫冥看向一旁站着林皓,让他去调监控。
说来也巧,欧阳光刚好大大方方的从前门进,宫冥眼尖的看到了她,叫住了人就是不让走。
进了校门就围了一堆人,尤其女生居多,欧阳光一眼扫过去,四周的学生自觉让道。
还想着怎么回事。
凌枫的视线冷不丁和她对上,愣了两秒,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欧阳光也怔住了,很快便反应过来,走到宫冥面前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宫冥扬起下巴,视线落到对面的人身上,“他,非得说我们的人打伤了他们的人。”
林皓在旁边补充:“而且说是厉琰动的手。”
欧阳光几乎反射性地道:“怎么可能。”
凌枫从兜里掏出烟来点,松了脚下的人又是抬脚一踢。
命中腹部,再加上被踩了这么久头,那男生躺在地上,一时间疼得起不来。
不禁想,“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路过,人又不是我打的?安分守己我也有错?”
在南风的地盘上凌枫还敢这么嚣张,当着他们的面打他们学校里的人。
“你丫的!”宫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本来心情就不好,嘴里吐出一句脏话,冲过去就要打人。
听完林皓描述的欧阳光迅速挡在了凌枫面前,“这其中有误会。”
“你没看到是他先对我们的人动手?”宫冥停住脚步,扬起的手放下。
现在不肯善罢甘休的是凌枫,本以为他会不依不饶地再讨个说法。
谁知他却突然安静下来,也没有再伤害南风的学生。
依旧不变的是傲到不可一世的态度,“我的最大限度是一天。”
“希望到时候你们南风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他说完,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围观的众人纷纷给他让道,避之不及。
但不少女生是直到凌枫走了以后,才不舍的将视线收回,逐渐散场。
有人上前去扶起那男生,送往医务室。
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宫冥拧起眉,不是没看到凌枫转身那一瞬看欧阳光的眼神,平和到没有丝毫戾气。
“你们认识?”
欧阳光一笑,“你觉得有可能吗?”
片刻的怀疑被打消下去,宫冥还是警告道:“苏璃,不要有一天让我发现你什么都在骗我。”
给了她太多说实话的机会,当谎言全部被拆穿时,最不值得原谅的是她曾经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