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谢夫人听顾醒说出“平王妃”三个字的时候,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浓浓的失望。
她的想法和秦思妩差不多,并不觉得秦窈有能给平王看病的本事。
但等她听完水芝的话,又联想到昨天自己被秦窈救下一命的事,以及,永昌伯府的孙夫人,对秦窈和秦窈药膳的追捧,心里又隐隐有了松动。
或许秦窈真能救平王呢?
又或许,像秦窈说的那样,她真的旺平王,所以她刚嫁进王府,平王就醒了过来,人离开了王府,平王就又发病了……
现在秦思妩救不了平王,太医院的太医也都不管用。
哪怕秦窈只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也好过让平王躺在床上等死……
就在这时,顾醒又拿出平王的私印,说:“有平王私印为证,这一切都是平王的安排,平王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夫人难道还信不过平王吗?”
平王的算无遗策,和他的冷血残暴一样出名。
谢夫人闭了闭眼,最终说道:“那就去请平王妃吧。”
秦思妩站在两人稍远处,闻言,顿时脸色微变。
小冯氏紧挨着她,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正想小声问她怎么了。
却听秦思妩突然对谢夫人说道:“我听说,我妹妹当初离开平王府的时候,心里十分不情愿,还说了些有的没的的话。以她蛮横的性子,这时候请她回王府,她未必会肯。”
经秦思妩这么一提醒,屋子里的人,瞬间都记起了,秦窈离开王府时说过的那些“有的没的的话”
——“我今天离开,夫人再想要我回来,必须用王妃仪仗,昭告全城,沿路礼乐齐鸣,夫人亲自相迎。”
因为这话口气着实太大了,当时大家便把这当成一桩笑话,王府里都传遍了,连顾醒也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顾醒在得知平王发病后,才没有直接去别院接秦窈,而是先来了王府,说服谢夫人。
要请回秦窈,还要靠谢夫人的配合。
王妃依仗和礼乐,这些都好说。
但要让谢夫人这个婆婆舍下脸面,在儿媳面前做小伏低,亲自迎接儿媳回家,而且这儿媳还是自己极厌恶的人。
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谢夫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屋子里的气氛霎时有些凝滞。
就连顾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劝谢夫人同意。
秦思妩却又说道:“不论从哪方面说,我妹妹都不适合给平王看病。夫人如果同意,我可以去泰国公府,求我外祖父为平王出诊。”
顾醒皱眉道:“最近半年,泰国公不是一直缠绵病榻,连下床都不能吗?”
泰国公已是耄耋之年,尽管他是神医,家中子弟也不乏医术高超之人,却仍然无法阻止人体的自然衰老。
他实在太老了,最近半年又生了场病,不是什么大病,却一直断断续续地不能好。
最后竟连路也不能走了,意识也时清时不清的,只能卧病在床。
平王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想请他来为平王看诊,却因为他自己的病还没好,不得不算了。
秦思妩现在突然又提起泰国公,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和顾醒有着同样的疑虑。
秦思妩道:“外祖父最近意识很清醒,虽然行动仍有些不便,但给平王看诊不是问题。”
小冯氏闻言,不由看了她一眼。
秦思妩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冯氏自认对她还算了解。
小冯氏能隐隐感觉到,秦思妩对平王的病情,实际并不怎么上心。
最开始发现解药对平王不管用的时候,秦思妩直接说自己救不了平王,隐隐有些要袖手旁观的意思。
眼下为了阻止秦窈回府,竟然把老迈的泰国公都搬了出来。
小冯氏知道秦思妩不喜欢秦窈,但她一直都很克制,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对秦窈的不喜,就是私底下,也只是对秦窈疏远些而已。
像今天这般明显地针对,着实让人意外。
小冯氏顿了一瞬,还是再次帮腔道:“泰国公素有神医之名,有他给平王看诊,自然最好不过。至于秦窈那边儿,她连泰国公的皮毛都比不上,回来也是添乱,我看就算了吧。”
顾醒皱了皱眉。
他也觉察到了秦思妩对秦窈的针对,再加上有小冯氏从旁添油加醋,他怕谢夫人真的会改变主意。
就在他斟酌该怎么再劝谢夫人时,谢夫人突然发话道:“既然如此,那就两人一起请,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保险,毕竟平王没多少时间可耽误了。”
秦思妩脸色又变了变。
她完全没料到,谢夫人会做出这种决定,忍不住再次提醒谢夫人说:“夫人真的要亲自请秦窈回府吗?”
谢夫人冷笑一声,语气坚定道:“不就是让我亲自去请她吗?这有什么?只要她能救我儿,就是让我给她跪下都行!”
得了谢夫人准话,顾醒不由长长松了口气,顺嘴便称赞道:“夫人能屈能伸,不输大丈夫。拳拳爱子之人,更是可歌可泣,令人钦佩。”
“好了,”谢夫人对他挥了挥手,说,“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城门关着,咱们也没法去接人。我记得平王妃说,她还要王妃依仗和礼乐,趁着这段时间,你快去准备吧。”
城门的开关,不像宵禁一样,有通融的余地。
本朝规定,除非有紧要军情,否则,城门落锁后,不得无故打开,违者斩立决,就是连平王府也不能例外。
不过,好在距离天明开城门,也没多久了。
顾醒应声退下。
秦思妩说了要去请泰国公,请泰国公不用出城门,她只好跟着顾醒一并退了出去,离开王府,去泰国公府。
刚出了平王府大门,就听见刺啦一声响,秦思妩硬生生撕坏了手里的帕子。
小冯氏急忙问她:“怎么了这是?”
“我没事。”秦思妩敷衍地应了她一声,又说道,“母亲先回秦府吧,我自己去外祖家。”
小冯氏看了眼漆黑的夜色,不赞同道:“夜间不安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秦思妩却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还有这么多仆从跟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