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南风的体育馆因为提前清场的原因，放眼望去，空旷的座椅上隐约可见那么两三个人影坐在中央位置。

柳叶刻意挑了个离宫冥毕竟远的地方坐下，差不多隔了三四个座位，坐得笔直也就算了，一脸紧张的样子，仿佛即将要和上官茉交手的是她。

宫冥还是那副双手环胸的姿态，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狂拽样。

只是不同于平时的散漫，难得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容城坐他旁边。

等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上官茉才见到欧阳光从门口进来，还带了几个观众。

扫了眼已经落坐的三人，本来是双手插兜姿势的上官茉等欧阳光走近了，才把手从口袋里抽出。

开口还是那样温柔的语调，“来了。”

欧阳光对她一直有好感，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虽然周遭有个敌视自己的洛依依，不过自打她入学起，上官茉其实挺关照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

“点到即止？”上官茉没有多余的话去寒碜，说话的同时，将手指上精心修饰的甲片一个个扣掉，只留下十个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白净手指。

毕竟指甲太长，打架影响发挥。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四个字，柳叶摸了下额头，知道这几个字根本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比较担心欧阳光腿上的伤。

不过来之前，她说没什么大碍，想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心里无声给欧阳光喊加油。

但她完全错了。

准确点来说，柳叶根本没有料想到上官学姐会是这样的人，看出了欧阳光腿上有伤以后，便只攻她的弱点，而且招招狠戾，根本不像倾枫学长刚开始那样只防不攻。

应该说打架的她根本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哪里有半分平日里文静的样子，不知有意无意，还特别喜欢打脸。

没几下，欧阳光的脸就青一块紫一块，她吐掉嘴里的血，腿上被踢到的地方隐隐作痛，偏偏对方的攻势根本不容她喘息。

不知情的人看不出实力的差距，比如柳叶，她只认为欧阳光单方面挨打多是因为经过昨天那一架体力还没有恢复，加上腿上的伤，占下风很正常。

但这不妨碍每一次她看到欧阳光挨踢后，这脸色是一次比一次难看。

宫冥拧眉。

容城看他脸色有异，便随口问了一句，“有结果了？”

“输了。”宫冥即使不用看，也知道结局，眼下欧阳光的体力已经跟不上，而上官茉看上去却完好无损，她好像看穿了欧阳光所有的进攻路线，总能预判她的招式。

而且还击的力道几乎是欧阳光的两倍不止，像有仇一样，强劲的拳头砸到她脸上，没有丝毫留情。

欧阳光也意识到了两人的差距悬殊有点大，到了后期几乎已经是不甘，乱了心神，也乱了步子，让上官茉得以钻空隙一脚踢在她的小腹处。

伴随着柳叶一身惊呼，欧阳光的身体顿时飞了几米之外。

宫冥心疼地闭了下眼，“靠！”

他之前觉得上官茉跟欧阳光应该实力相当，没想到却悬殊那么大。

这哪是打架，这简直是单方面被摁在地上摩擦！

偏偏这个不要命的死丫头不知道还在倔强个什么劲，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继而又朝上官茉攻过去。

“这他妈是疯了吗！”都快看不下去了，直接认输得了！再这样下去她不死也得半残！

暴怒的话音刚落下，容城只觉旁边的人影一闪，三跑两越，转眼间已经到了球场中央。

正要挥到欧阳光脸上的一拳被宫冥的右手截住，骤然施重的力道，让上官茉蹙起眉，手指泛疼。

宫冥有多生气，握住她拳头的五指就有多重，她试图挣脱开他的手，扯开笑容，望着这个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人物。

“犯规了吧。”

“看不出来，你还藏得挺深。”宫冥避开她突然踢过来的一脚，眉宇间的阴沉像是林间萦绕的白雾。

上官茉揉了下被他禁锢得有些疼痛的手指，轻轻一笑，不大明白他说的话。

身后，欧阳光无力倒下的身体被柳叶飞速接住，看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是血，柳叶根本压不下自己的眼泪，不免责怪起她。

“top的位置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值得你那么拼命？”

饶是柳叶这会都看出来欧阳光那不同寻常的执着，又像是不甘与上官茉实力的差距，即使被打倒在地依旧不服输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副死都不认输的样子，可结果就是被上官茉打得更惨。

她身上好像到处是伤，额头都是汗，不知道是给疼得还是体力不支，或许两者都有，柳叶也不敢乱动她。

宫冥弯腰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火速前往医务室。

上官茉站在原地，良久，唇角裂开一丝笑容，“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护她？”

在南风医务室当医生，得有相对应的心理承受能力，受伤骨折什么的，都是小事，毕竟这所学校的许多人就是以打架为乐趣。

一番检查，比起其他两个人的脸色铁青，女医生风轻云淡，“肋骨断了一根，多处外伤，脚腕轻微骨折。”

“这么严重？”柳叶在旁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声音在宫冥听来简直刺耳到不行，一个眼神扫过去，后者急忙缩了缩鼻子，转为无声抽泣。

“能治还是不能治？”宫冥沉着脸色问。

南风医疗条件还是极好，一些外伤能治，再严重点就得去市医院了，女医生喊来助手。

“你们先出去吧。”

见人还站着不动，女医生也来火了，“出去啊！”毕竟人一个女孩子，她治伤不得脱光她，一个大男人杵在这不动像什么样子，这还怎么治。

听到女医生这样说，宫冥担忧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这才走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两个小时过去，医务室的门才再一次打开。

欧阳光身上受伤的地方都被包扎好，脚腕上缠了绷带，宫冥立在原地，看她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也不喊痛，也没啥反应，平静的样子仿佛不是她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还是被上官茉打到了脑子，把人都给打傻了？

宫冥急忙坐到床边，握住她一只手，“还有哪不舒服？”

反射性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欧阳光从嘴里溢出一个极轻的字眼。

“滚。”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人，这张脸，时刻提醒她，当初跟欧阳修做了个什么愚蠢的约定。

怎么就那么自大栽坑里了。

从毫无精神的脸色来看，准确点来说欧阳光是自闭了，她以为能赢，却没想到实力悬殊那么大。

自责，悔恨，种种情绪参杂在一起，全都叠成了眼前这张罪魁祸首的脸。

见他不动，欧阳光直接壮着音量吼了一句，“滚！”

“我到底怎么你了？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宫冥被她吼的一愣，不明白她态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劣，这种情况就是从校庆晚会上那一天开始的。

“还有，你为什么对top这个位置这么执着？”别人来南风都是来读书，“你倒好，你他妈为了打架来了？不就是一个位子，有那么重要？值得你跟那白莲花这么拼命？”

欧阳光抽枕头来砸他，一下又一下。

宫冥也不还手，何况她还打着点滴，情绪又那么激动，他只好妥协，“好好好，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看她没什么事，他也就放下了心。

容城在外面等候多时，见人从里面出来，“她怎么样了？”

“看来是没什么事。”又吼又叫，还打人，哪里像有事的样子，但碍于她现在根本不想看见自己，宫冥还是选择先在她眼前消失。

柳叶还沉浸在刚刚宫冥对上官茉的形容词上，“白莲花……。”

不曾想，病床上躺着的人也嫌弃起她的存在。

“叶子，你也出去吧，我想安静会。”

“小璃。”柳叶心都凉了半截，还是安慰她，“这次打不过，下次再接着来嘛，胜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这次打不过，不代表下次也打不过。”

欧阳光背过身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外快要凋谢完的樱花，树梢上一片粉白，不似从前茂密。

柳叶叹口气，看来这事严重了，别说宫冥，连自己都不想理，但把她一个人放在医务室也不安心，于是出了医务室后柳叶就一直在外面站岗一样。

宫冥也站在走廊处，面色无波，长身玉立，身上披着的外套被风吹得微微掀动。

直到渐行渐近的高跟鞋声响起在耳边，有节奏性的落在地板上。

宫冥侧头朝旁边的人看过去，不过往前走那么两步，两人男女身高的差距就尤其明显，压迫感都来自于比上官茉高出个头。

因此上官茉看他，得抬眼。

宫冥眼底带笑，透着戏谑，眼神谈不上有多友善，“怎么，来看人死没死？”

“你对我好像有误会。”上官茉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打架时的半点狠戾。

“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升上大四呢？这么喜欢屈居人下？”

两人好像自带结界，讲的话让柳叶犯迷糊，都话中有话的样子，她听不懂。

“你倒是挺喜欢她。”上官茉隔着门扫了眼医务室。

“是又如何。”感情这事，宫冥从不隐晦。

丝毫不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承认得那么快速直接，让上官茉想起那天她质问厉琰时，他的态度，也是和眼前的宫冥一样。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上官茉的笑容却愈发深了些，放在外套兜里的手紧握成拳，将心底升腾起的那股子怒意压下。

“人没事就好。”如果有事，想来眼前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还有功夫给自己甩脸色。

宫冥盯着她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嘴里溢出一声轻嗤，眉头紧皱，冷峻的脸上满是厌恶。

一连骂了三句。

“假惺惺。”

“心机婊。”

“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