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埋伏在西城门外的北境将士也用滚木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一排弓箭手拉弓引箭对着城门严阵以待。
小缺口外,除了阻挡去路的圆木,还有几十个严阵以待地弓箭手。远处,站着面色苍白的肖珏和一脸焦急地黎至清,寒英已经从瓮城中脱离,率先来到黎至清身边。
黎至清目光紧紧锁定在缺口处,面色难掩担忧,直到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而出,整个人才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穆谦骑着风驰,远远地瞧见黎至清,举着弓朝人挥了挥,兴奋地喊道:
“至清——那群孙子都被困在瓮城里了!”
黎至清见状,不禁莞尔。
乍时,城楼之上亮起了火把,通明如白昼,接着瓮城城墙之上围了一圈弓箭手,弓已拉满,箭矢正对城内突击旗士兵。弓箭手皆对着城下的突击旗怒目而视,他们有无数兄弟的性命折在突击旗手里。此刻,只待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报仇雪恨。
穆谦、黎至清和肖珏三人上了城楼,三人居高临下,望着困在瓮城之中个个如惊弓之鸟的突击旗。
穆谦一抬手,瓮城西北角上,立马有士兵丢下一个装满了火油的坛子,坛子落地,应声而碎,这一声对于突击旗不啻于一道惊雷,逼得他们向着瓮城东南角聚拢。
随着坛子落地的,还有一支燃着的火把。火种触及火油,瞬时在瓮城里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将突击旗向着东南角逼去。突击旗众人眼见着熊熊烈火,皆已想到了自己的下场,要么被火活活烧死,要么在身上的铁甲烧红后,自己在铁甲内被活活烫死!
东南角上那个缺口是唯一的生路,但那缺口窄小,每次只能突围一人,面对着外面几十支弓箭,毫无胜算。
穆谦立在城楼上,看了一眼黎至清,后者对他坚定地点了点头。穆谦上前一步,以睥睨之态望着城下,“城下突击旗士兵听着,如今尔等已经无路可退,还不束手就擒,等待发落!”
被困城中的突击旗士兵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走投无路的惊恐,但却个个立于马上,无一人有降意。
“只要尔等下马受缚,本王承诺不伤一人性命!”
城下仍是无人相应。
“本王数到十,若是尔等依旧执迷不悟,莫怪本王手下无情。一——”穆谦开始大喊,空气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突击旗众人手心已是冷汗涔涔,险些缰绳都握不住了。
“二!”穆谦又是一声!
突击旗众人屏住呼吸,个个眼中皆是犹豫,每个人都可身死殉国,但……
“十!”穆谦跳过中间,直接数到了最后。
这样变故黎至清始料未及,略显诧异地转头瞅了穆谦一眼,却见穆谦一脸不耐道:
“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们不想活,本王还懒得跟你们废话呢!折腾了一宿,本王早困了,现在,本王没耐性等了,来人,把火油和火把一并都丢下——”
“慢着!”城下突击旗有人扬声。
“闭嘴吧你!”穆谦没让人继续说下去,“不烧你们也行,不过,既然刚才给你们阳关道你们不走,那现在本王改主意了!”
“这次南侵,你们杀了我韩大哥、于大哥等十二位将领和无数兵卒,本王现在要你们一百二十条命,来祭奠我大成的已故的将士们。本王数过了,你们此行有一百四十七人,今夜只能有二十七个人从东南角的内城门入城受缚!”
“你言而无信!”城下有人喊道。
“言而无信?”穆谦气乐了,“方才本王要饶你们性命时,你们无人相应!那本王该对谁有信?本王再给你们一盏茶时间,若是时间到了,瓮城里站着的人超过二十七个,那本王就一个不留。本王这次绝对言!而!有!信!”
穆谦一字一顿,面上带着笑,眼神中却充满着狠厉!
城下的突击旗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王爷不是肖珏,做事出其不意,但行事果断,从不瞻前顾后。
突击旗士兵面面相觑,突然有几十个士兵举起弯刀,冲着天空大喊:“胡旗族万岁——胡旗族万岁——”
然后抹了脖子!有人带了头,其他的突击旗士兵接二连三开始自刎,不过一炷□□夫,在场活着的只剩下二十七人。
黎至清静静地看着城下光景,发现穆谦想得果然与他不同。当前形式下,能活捉突击旗士兵无疑对大成最有利,此举不仅能够震慑南侵的胡旗人,让他们投鼠忌器,而且还有了与胡旗人和谈的筹码。毕竟这一支突击旗,是胡旗人花了不菲的心思培养起来的。
而穆谦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北境将士出了一口恶气!他做事虽然冲动,有些不计后果,但结果却是这样大快人心。这些年的仇,终于痛快地报了一次!
黎至清知道,今夜一过,穆谦在北境就站稳脚跟了!
肖珏伤重难支,今夜本就是硬撑着出来的,看着眼前的局面尘埃落定,倍感欣慰,刚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登时昏了过去,被立马送回军帐。西城门内,只剩下穆谦和黎至清收拾残局。
穆谦和黎至清并排下了城楼,来到了瓮城口,瓮城之中的突击旗士兵皆弃了兵器,鱼贯而出,每出来一个,就立刻被边防军羁押起来,待将二十七人全部羁押,穆谦才让打开了外城门,城外的将士们如潮水一般涌入了瓮城。
“你们一个个留点神,地上躺着的,该补刀补刀,仔细有没死透的回头暴起伤了你们!”穆谦冲着瓮城内大喊,“诶诶,说你呢,当心别伤着马,胡旗马一百四十七匹,一匹也不能少,都是本王的!都给本王拉回去!”
等吩咐完,才与黎至清一同上了马。
折腾一番,寅时将尽,圆月凌空,皓如玉盘,两人在月下并肩而行。两匹骏马慢慢悠悠迈着步子,昭示着主人此刻的悠闲。
穆谦脸上再没了方才的严肃,换上一副期待夸奖的表情对上黎至清,“怎么样至清,本王今晚表现不错吧?”
黎至清颔首,“今夜大获全胜,全仰赖殿下不计安危,只身犯险,才能将突击旗一举拿下。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殿下扬威北境,执掌北境铁骑,将无人再有异议!”
穆谦叹了一口气,“至清,你知道,本王不是——”
“殿下,北境军民、打成百姓如今系于您一身了!”黎至清没有让穆谦把话说完,他怎么不知道穆谦不想接这个担子,但是如今情势下,他不得不接。
“又来了……算了,就这一回啊!”穆谦说的坚定。
黎至清轻轻一笑,同样的话,穆谦已经说过多次了。
穆谦是个没出息的,见不得黎至清对着他笑,立马挠了挠头,然后把话锋一转,“至清,听说自从咱们来了北境,你就让肖沉戟改建瓮城,早就在琢磨这一天了吧?”
黎至清无意隐瞒,坦言道:“听闻突击旗是胡旗人专门针对大成培养的一支队伍,不足两百人,却个个皆是精锐,因着作战区域地广人稀,胡旗马在冲锋和撤退上又极具优势,成为北境心腹大患。黎某便一直在琢磨,该用什么方式让突击旗的优势不复存在,甚至变成掣肘的劣势。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沙草地,咱们不占地利,所以只能想办法把人引到城内,拘在一处,咱们才好瓮中捉鳖!说起来,能将城门堵得这般严实,还多亏了殿下自冀州运来的榆木。”
“好说好说,那榆木本来本王另有妙用,没想到今日先排上了用场。”穆谦一脸得意,复又将心中疑惑抛出。
“说起来,你为何不改造北门的瓮城?作战时把人引入城内的机会不是更多?”
黎至清摇了摇头,“一来,北境将士出城迎战皆自北门而出,若堵了瓮城的内城口,咱们自己的将士进出多有不便;再者,军中早有细作,改造北门,这引君入瓮的把戏,怕是完全瞒不住了,改造西门虽然也瞒不了多久,但肯定比北门时日要长些。”
“照此次的形势,徐彪还未拿到西城门瓮城改造图纸,但明显再花些日子,改造情况就能被他摸得透透的。如此说来,你近日就会有所行动,本王好奇,这次若没有本王自动送上门,至清打算让谁做这个饵?”
黎至清转头,看了看穆谦,没说话。
穆谦一时间明白了,哀嚎一声,“竟然还是本王?至清,你就不能换个人坑吗?哪怕你这次随便编个人骗骗本王呢?你这样,本王真会生气的!”
“知道了。”黎至清轻轻回应了一句,“殿下,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折了突击旗,明日,阿克善怕是又要率军攻城了!”
“是啊,是得早些回去,还有个细作没处置!”
黎至清虽然一直知道军中有敌方细作,但对方隐藏极深,黎至清事忙,一直没顾上花心思去揪这个人,“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徐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