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那番变故,向天心寄陆舒依于苏廷上丹田之事,苏禀泰一众在场,自是已有知晓。只是陆舒依寄入苏廷之后,便是了无踪痕,纵苏禀泰修为已达灵宗境大成,可以内视苏廷灵脉,却难看清其上丹田之所象。
“上丹田之相,非修为破灵不可察视。”
向天心对苏禀泰道:
“苏廷身有秘术傍体,可隐修为、可藏脉象,以苏家主灵宗境之修为,尚且连灵脉位阶都难分辨,遑论查到陆姑娘寄处。”
随即,向天心又看向戚紫,道:
“而紫儿并无修为,且身不俱灵识,却能看到苏廷上丹田,也是异哉!”
苏廷则是叹道:
“无怪祖父与无恋前辈亦能观视道陆姑娘,却是如此。”
向天心点头道:
“徒儿若展出秘术,纵他二人,怕是也难观道究竟。”
“诶诶诶!”
陆舒依不禁打断道:
“别聊那些不值钱的了,快说说你俩啥决定?是准备接着打怪升级,好让姐姐我早点出来呢?还是就打算破罐儿破摔,让姐姐我天天看春宫?”
苏廷虚拱手道:
“也非不可。”
戚紫思虑片刻后也是点头,看向苏廷道:
“相公所言甚是。好儿郎志达千里,定然不会沉溺闺闱,姐姐但可安心,妹妹定嘱咐相公离家勤修,紫儿也会相伴左右。”
苏廷握向戚紫双手,四目相视之下满是柔情。
“服了。肉麻死了。”
陆舒依道了一句,便翻身休息去了。
“哈哈哈!”
向天心也不再纠结戚紫看到陆舒依之事,而是爽朗一笑,对苏禀泰道:
“既如此,那便劳烦亲家公拾掇行礼了,我等明日便启程。”
……
第二日清晨。
苏府门前,鞭炮锣鼓之声陡然响起。
城人侧目之中,苏禀泰偕苏家众人,一路送别向天心一行至天澹城南。
行至苏家药莊,苏廷特意进访,拜别药莊中杜掌柜诸人,也是惹得杜掌柜一阵唏嘘,放下手中戥秤随行送别。
至于南城门,一番临行嘘问自不必表。
随后,苏廷便偕戚紫,随行向天心、戚蓝一道,策马往奉元龙都而去。
苏去痕与戚无恋,也偕苏升、苏乐、戚金、戚丹一行,往风渎山而去。
“吁~”
及至官道,苏廷突然拉缰停马。
“何事?”
向天心问道,也随即停下。
“似是少了一人。”
苏廷向一行数了一遍道。
“哦?”
向天心还未及搭茬,却听城门处几声暴怒喝喊传来:
“一群王八蛋!连老子都忘了?”
向天心转身看去,却见一矮胖身影从城门奔出。城门处,苏禀泰向他一礼,他却一声“滚蛋”,便向几人追来。
“陆少侠,此来何为?”
见陆叔贰近来,向天心淡淡一笑,拱手问道。
咣!
陆叔贰骑坐向天心身后,却是一掌拍向,怒道:
“老头儿?把你贰爷忘了?你死不死呀?”
“不敢。”
向天心一惊,随即道:
“我等此去,凶险异常,实不敢劳动陆少侠。”
“小妹妹呢?贰爷还没跟她吻别呢?”
陆叔贰向几人看去,却未见苏乐。
“陆兄。”
苏廷向陆叔贰遥去一礼,道:
“小妹已随祖父几人前往风渎山,怕是策马难追。”
陆叔贰回头看向苏廷,却见他与戚紫同骑一马,脸上虽是一番艳羡,却也无奈,只得道: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追啊!要是追不上,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贰爷我全给你们阉了!”
苏廷看向向天心,向天心则是无奈摇头,道:
“那便同行罢!”
说完,几人继续策马而去。
“陆少侠。”
行至妄林,向天心问道:
“你会否御马?”
“不会。问这干啥?”
“无他,只是你如此与老夫同乘,着实有些不堪。”
“那你下去。”
“你不是不会?”
“那我下去?”
“谢陆少侠。”
“滚蛋。”
“敢问陆少侠,可否换一人同乘?”
“换谁?”
陆叔贰向后看去,看到苏廷与戚紫卿卿奴奴,自是一脸不悦,便转头向戚蓝看去。
戚蓝也看向陆叔贰,眼神冰冷至极,陆叔贰不由一阵寒颤,道:
“要换你换,老子不换。”
向天心无奈,向苏廷递去一眼后,戚紫看到后,不由抱得紧了些许,也表示不换。
向天心无奈摇头,却也只得策马续行。
马踏飞快,须臾便至妄林密处。
日上三竿,陆舒依这才翻然醒来,向四周看了一遭,便与戚紫闲聊起来。
“走得挺早啊!妹妹,你来过这地方吗?”
“姐姐见安,妹妹自幼深居戚府,不曾而来。”
“没来过?春游,踏青,少年宫啥的,你们班就没搞过团建吗?”
“不曾。”
“好吧!这里什么奇怪的事都有,没来过最好。”
“嗯。”
“嘶~姐姐问下哈!向老头儿说他是你爹,你信吗?”
“呃……不知。”
“不知?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不知道是啥意思?”
“不瞒姐姐,紫儿初见向前辈时,也是有些不寻常之感,然紫儿自有记忆以来,确从未见过向前辈。故不敢妄下断言。”
“有记忆以来?你啥时候开始有记忆的?”
“八岁。”
“八岁?你们这儿的人发育都这么晚吗?”
“不尽然。”
苏廷插言道:
“我则是三岁便有了记忆。”
“哦?”
陆舒依听闻苏廷一句,便问道:
“那你三岁都干过啥?撒尿和泥玩儿?”
“非也。我三岁便灵脉初现,与寻常孩童截然不同,父亲也已开始授我修为之法。”
陆舒依闻言一滞,又问戚紫:
“那你呢?你要是八岁才有记忆,你八岁的记忆是啥?”
戚紫答:
“便是在戚府为奴,日日不得饱足。”
“好吧!”
陆舒依无语道:
“你们这儿小孩儿过得,比赛亚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了弟弟,姐姐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姐姐且问,我必知无不答。”
“你高低也算是道儿上的,整天修炼比武啥的,那你知不知道,向老头儿、你爷爷,还有那个一把就能把怪兽甩飞的妇女,也就是妹妹她养母,他们仨都属于啥子等级?”
“该三位前辈修为叵测,均已破灵,实非我辈可胡乱摘指。”
“说人话。”
“据我所知,该是我师父更厉害。祖父二人便是联手,怕是也难在师父手下过出五招。”
“那要是你跟他打呢?”
“一招难敌。”
“这么吊?那当初他让你拜师的时候,你为啥还扭扭哒哒的不情愿?”
“彼时是我有眼无珠,不过,幸是拜上了。”
“哦!”
片刻沉静,陆舒依似是无可再问,便向四周看了一遭,看了会儿古木参天,听了会儿妄林中灵禽异兽,终觉无聊,便又向苏廷问去:
“弟弟,昨天晚上我听你俩闲聊,说什么既然要打怪练级,就得好好努力,那万一……”
“呃?”
苏闻言一愣,讪然问道:
“昨夜我见姐姐静卧丹田久未开言,还以为姐姐已然早睡。莫非……”
说着,苏廷回头向戚紫看去一眼,却见戚紫已然俏脸通红。
“呃……”
陆舒依也是一呆,随即也脸红道:
“弟弟昨晚是挺……威风的。哎呀不说那个,姐姐就是想问问,要是真像向老头儿说的那样,你要是真能练级了,哪天你超过你爹了,把他踩在脚底下了,就不怕他难受吗?”
苏廷闻言,正色道:
“姐姐过虑了。修为证道,本就需青蓝交替,若全是旧胜于新,则此世有何未来可言?”
陆舒依却蹙眉道: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姐姐我也知道。但你爹身为你苏家扛把子,轻易被你这么个后辈超过……反正我是觉得挺不是事儿的。”
苏廷愣了一刻,不知如何作答。
却在此时,戚紫替他答道:
“姐姐有否听过熵增定律?”
“熵增定律?”
陆舒依突然双目圆睁,高声问道:
“你知道这个?”
“然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姐姐莫非未曾听过?”
“我当然听过,好歹我也上过大学。”
“大学是谁?”苏廷插言道。
“你闭嘴,让妹妹问我。”
“呃……大学是谁?”戚紫踟蹰片刻,道。
“……不是让你问这个。我问你,你咋知道熵增定律的?难道你是穿越来的?”
“穿越?实不知姐姐此言何意。妹妹也不知如何得知,只是确然知道罢了。”
“那你跟我解释下,什么是熵增?什么踏马的是,熵增!”
“便如相公之于苏家,若将老爷视作有序,相公便是无序,有序终被无序湮替,世间万物皆循其道,老爷被相公超越,定然不会因此难过。”
“……那他爷爷呢?他爷爷比他爹等级高,这不就不符合熵增定律了?”
“只是个例,总向却是不变。”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会超过向老头儿了?”
“姐姐何出此言?”
“你不是她闺女吗?”
“未证之事,还请姐姐毋做断言。”
“好吧!”
陆舒依终是无语:
“你们这儿的人,全他娘的神经病。姐姐不问了,爱咋咋地。”
“姐姐但可发问,妹妹必知无不言。”
“闭嘴吧你!我睡了。”
“姐姐不是刚醒?”
“……你真该去etc上班儿。”
“姐姐过誉了。”
“……”
天澹城与龙都,所距千百里有遥,及至入夜,几人才至风渎山深处,驻马将息。
两旁异兽吼声频来,偶有灵禽归山夜眠,向天心手指两旁壁立千仞,道:
“此处便是风渎山顶峰所处,两方峰峦高至万丈,一线之天几不可见。”
苏廷也是下马赞道:
“此地甚为凶险,尝闻家父所言,便是他亲去龙都,也不敢在此夜宿。”
向天心却是一嗤,道:
“亲家公修为不至,自不敢在此逗留,为师却从无此忧。”
随即,向天心转向身后众人,又道:
“尔等既追随老夫,老夫自不会容尔等受惊怕,但且宽心安眠,勿忧其他。”
说话间,戚紫已抱柴生火,煮起一锅菜汤。
“弟弟。”
陆舒依问道:
“为啥就妹妹一个人做饭,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的,咋没一个人搭把手的?”
苏廷低眼看去,答道:
“举炊烹饪,本是女子所为,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如此不堪行事?”
陆舒依一愣,不禁怒道:
“你这是妥妥的大男子主义,放在新时代是要被谴责的。”
苏廷却无丝毫愧色:
“弟弟本便是大男子,不论至于何时,皆行得端立得直。”
陆舒依脸色一冷,斥道:
“快去帮忙!姐姐就看不惯这个。”
苏廷张口片刻,却对陆叔贰道:
“陆兄,你姐让我与你说,要你替紫儿造饭。”
“造反?造谁的反?”
“……做饭。”
“好嘞!”
陆叔贰爽快答应,蹲身便忙活起来,看得苏廷也是一脸惊叹:
“能屈能伸,陆兄果然大丈夫!”
顿下片刻,苏廷又向陆叔贰问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可知熵增定律?”
陆叔贰一愣,思索片刻道:
“没听说过,勾三股四弦是五吗?”
一旁戚紫一笑,边添柴边道:
“那是勾股定理。”
苏廷又顿片刻,对陆叔贰道:
“你姐你说没文化。”
陆叔贰闻言挠头,深不知其意,却也不再相问。
夜至深,几人陆续安睡。
月明探过头顶壁仞,向几人洒下些许清辉。
“桀桀!”
却在此时,一声低吟自壁仞之上传来,循声所去,不见何人何兽,却见一条微亮滑痕,在月辉中由上而下,直向苏廷火堆而去,快似闪电。
“桀桀!”
火堆一阵乱舞,颜色却由暖色变为青色。
静~
微亮滑痕突然不动。原是陆叔贰呓语一声,翻了个身,手向股间挠抓而去,此番动作,却是吓停了那道滑痕。
窸窸。
陆叔贰又睡去后,微亮滑痕方才移动,与苏廷几人所距已然只剩丈余。
其动作之轻微,便是向天心也未能察觉。
呼~
青色火光摇曳,一旁山壁上,映出一道庞然身影,那身影长发乱舞,身形竟也似长发一般无骨。
那微亮滑痕,便是此身影由山巅而下所致。
须臾,明月已然行过壁仞,月辉不见。
“呋呋!”
火光尽处,一张惨白脸庞倏然出现,并向火堆探去,似有车轮般大,却几无血色,面上五官清晰,也无丝毫表情,两只漆黑眼球也是只有眼珠,而无眼白。
“呋呋!”
那脸借火光向几人逐一看去,最终停在苏廷身上,先是一滞,随后便向苏廷探去。
随那脸自火堆而过,才见其脖颈,竟长至半丈,曳在空中似蛇行般蜿蜒。
那脸凑向苏廷,在其身上嗅了一番,随即便大口一张,两只尖锐獠牙在火光下映出青光。
竟直向苏廷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