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尊冷着脸,端起杯子,抿了几口茶,咣的放下杯子,看向李文纲,冷声问道:“李文纲,你族中李文才一家大小所作所为,你一无所知是吧?”
“李文才在小李庄,小的……”李文纲一额头冷汗。
“那我再问你,李秀才这趟高中,你想到了,还是没想到?”黄县尊接着问道。
“想,没,没想到。”李文纲结结巴巴道。
“李秀才一门孤儿,三姐一妹,只有他一个男丁,他今年才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我问你,李秀才这趟远赴杭城,你们族中,谁陪他去的?”黄县尊看着李文纲。
李文纲抬头看了眼黄县尊,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哪知道啊!他是接到喜报,才知道李学栋高中了。
“那李秀才四月府试,又是谁陪他去的平江城?”黄县尊提高了声音,明显极不高兴。
李文纲俯身下去,头几乎挨地。
“那我再问你,李秀才二月里考过了县试,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李文纲急忙直起上半身,不停的点头。
这事儿他真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黄县尊声调和缓下来。
“就是他刚考过县试没两天,他大阿姐用小车子推着他过来,就在祠堂,就在那里,我们几个都在,他说他县试考了第三,说要去考府试,来要铜钿……”
李文纲的话戛然而止。
李学栋和他阿姐来要铜钿,他们可是一个子儿也没给。
“嗯,找你要钱,之后呢,你接着说。”黄县尊斜瞥着李文纲,端起了杯子。
“那个,县试这个,小的族里,县试上考了头名的都有过,后头都没考出来,这几年,小的族里也不宽裕,小的,这不是小的一个人,是大家,这是大家的意思,是他们!他们都说,族里穷,还是等学栋考出秀才,等……”
迎着黄县尊冷冷的斜瞥,李文纲越说越含糊。
“嗯,我都听明白了。”黄县尊将杯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抬手指着跪了满地的诸人,“你们呢?可都听明白了?
“你们李家这位族长,李文才谋害同族,纵子孙行凶,吞人家产,他一无所知,你们族里的读书种子,李秀才这样的神童,他不闻不问,还要难为,要让人家先考出秀才。唉!”八壹中文網
黄县尊一声长叹,手指点着李文纲,看向众人道:“这样的族长,你们李氏一族门风败坏,子弟无成,也就不奇怪了。”
黄县尊连叹了几口气,手指划了一圈,“你们李家共分几房?各房各家的当家人都来了没有?来了就站出来。
“我问你们,你们是要让这样的人接着当族长,接着祸害你们李氏一族,直到把你们满族满门祸害至死呢,还是要革弊除害,重振家声?”
“自然是要重振家声,请县尊指点。”旺字房的族老李士宽急忙直起上身,扬声答道。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黄县尊挨个看过各房当家人。
各房当家人迎着黄县尊的目光,赶紧点头。
“要重振家声,你们一定要另选族长族老,我看,就现在吧,先推个族长出来,再由族长领着你们议定办法,重选族老,本官就担点儿责任,给你们做个证人。”黄县尊声音缓和下来。
“小人觉得,阿拉家秀才公该做阿拉族长。”满字房的一个中年人冲黄县尊欠了欠身,冲李学栋拱了拱手,扬声道。
李学栋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两只手摆的风车一般,“啊?我?不不不!我不行!不行不行!”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读书人的本份,李秀才可不能只顾独善自身,你的族人,是你的依仗,也是你的责任。”黄县尊看着李学栋,语调温和,神情却郑重严肃。
“是。”李学栋被黄县尊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哪还敢再摆手,这话说的他只能应一个是字。
可他哪有本事当这个族长,他连家长都没当过!
他很害怕。
“你们族中,虽说有李文才这样的枯枝,有李文纲这样愚昧不明之人,可也有不少明理有智,善良守份之人,这些族老,并不全是愚昧不明,你这个族长,先要学会识人用人。”黄县尊温声教导李学栋。
李金珠站在旁边,瞪着李学栋不停的眨眼,李学栋下意识的看着他大阿姐,呆了一瞬,福至心灵,颤声道:“学生,学生常听,听,听长辈讲,旺字房的堂翁翁是个极明理的,先生也讲过,讲旺字房的堂翁翁极明理极难得,那个……”
宽老太爷站在诸族老中间,微微垂着头,露出丝丝笑意。
他们这位秀才公,聪明得很呢,就是年纪小了点儿,以前又没人教导,这会儿仓促之下,还能如此反应,往后必定能成就大器,这是他们李家的福份,更是他们旺字房的福份。
“大堂伯确实明理公正,阿拉满字房的人最服气的就是阿拉大堂伯!”刚才说话的满字房中年人扬声道。
“对对对!这十里八乡,谁不讲阿拉大伯人好!”三堂叔李文华也赶紧帮腔。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
“哪位是?”黄县尊微微欠身,打量着站成一团的诸族老。
“小的李士宽。”李士宽忙站出来一步,向黄县尊欠身见礼。
“你就不要推辞了,李秀才一来年纪小,二来,李秀才最要紧的事是专心念书,我看,族中大事由他作主,至于日常繁琐杂务,你就替你侄孙多担待些,以便让他专心读书,这也是利家利族的事儿。”黄县尊看着李士宽笑道。
“是。谨领县尊吩咐。”李士宽毕恭毕敬的答道。
“你们必定要重新议定办法,推举族老,只怕还要重写族规,这些都是细功夫,本官就不一直跟着看着了,推选好族老,重新修好族规,让李秀才写个贴子给我看看。”黄县尊看着李士宽,接着笑道。
李士宽忙欠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