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侧门进了国公府后,柳琰便被安排进了一处小别院。
这是一个带着竹林的小院子,红漆青瓦在一片苍翠间隐隐约约。
倒不是她这没有名字的小院非要弄个什么宁静致远的意境,而是在这国公府里最多的便是竹子。
柳琰听管事的说,她这小院离国公所住的隋珠楼颇近。
从她这朝东边看去,最近的那二层阁楼便是,安排到这里也是方便国公要听曲来召。
当天晚上,当窗外夜色沉重时,而柳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后她索性起身带了壶凉茶,轻轻跃上房顶,望着不远处的隋珠楼,坐着吹风喝茶。
她也不想到处溜达,万一再碰上之前那个难缠的对手,认出她可就不妙了。
不一会儿,柳琰听到了不远处的主道上面,传来了一阵吵闹。
她因为修炼武功的原因,耳目十分清明。
只见一个小丫鬟伏在地上,面前是个一身艳红色衣装,打扮艳丽的女子。
那红衣女子一脸戏谑,一只手轻轻搭在旁边的小丫鬟上。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夫人。”在地上的小丫鬟低着头诺诺道。
“真是个不长眼睛的贱蹄子,要是我家夫人受伤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红衣女子没有说话,旁边扶着她的丫鬟倒是先出声呵斥。
地上的小丫鬟一听将头埋得更低了,嘴里仍是不停道歉。
柳琰看着那个红衣女子,捏着茶水杯子的手指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可怜的杯子没能抗住这一下,“啪——”的一声四分五裂了。
柳琰低头看着手指,上面被划了一道极小的口子,圆润鲜红的血滴立马滑落。
柳琰随即低头自嘲了两声。
看来马上就要有人顺着味来找她了。
不过现在她已决定要脱离寻芳阁,按照自己心意去活。
哪怕只有三个月,那也是极为珍贵的自由。
柳琰又抬头看着红衣女子,她想要仔细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行重哥哥的妾室。
只见那红衣女子将头微微侧向旁边的丫鬟,然后被扶着的手顺势捏了一下她的丫鬟。
旁边的丫鬟得到指示后,拉起地上的丫鬟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
然后她大声呵斥到:“你这不长眼的贱蹄子,谁都敢往上撞,这位可是王夫人,若是今晚国公召寝因为你耽误了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柳琰当然看出来了,这一切都是这位王夫人让人故意责难。
至于为什么,估计就和那要下蛋的母鸡一样不停鸣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地上的丫鬟被这一巴掌打懵在地,脸颊也立马肿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又立马哆嗦着伏身磕头,嘴里不停的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国公爷对我家主子那是十分宠爱,今晚一回府就派人来请了。你可不要因为我们入府晚就觉得我家主子好欺负。
有些个入府早的主子都不及我家主子得国公爷宠爱。”
这次声音大的不用柳琰细细去听就可以听得明白。
“好了,绿萼,不要让国公久等了。”王夫人笑得十分灿烂,语气略带妩媚。
然后她扶着的绿萼一扭一扭的走了,留下还在地上发抖的小丫鬟。
而柳琰则喝着凉茶悠悠的看着这一切,嘴角上浮现一抹狡黠的笑。
看来,这国公府里有趣的事情还真不少,得找个机会去会一会这王夫人。
另一边,在柳琰看不见的地方。
王夫人带着绿萼到了隋珠楼,楼下的小厮见着立马迎上去。
“夫人,国公爷吩咐先换身衣服再去书斋。”
这隋珠楼一直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穿着鲜艳者不能上楼。
如果是被召而来的则在旁边房间换素衣再上楼。
这是凌彻一开始便定下的,府里的夫人只要来过一次的便都明白,小厮心中顿时明了,这王夫人应该是第一次来。
王夫人心中疑惑,但见是国公吩咐的,也没说什么,跟着小厮进了一旁房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她已换上了一件素雅的青绿色衣衫。
她心中闷闷,自觉衣装太平淡,少了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也没说什么。
国公府的书斋不似普通人家主人常邀知音佳友来访,这里是国公爷的私人地方,没有召唤便不得入内。
书斋在隋珠楼二楼,约莫四间房大小,呈长形,入口三间房皆陈列藏书,从兵法史书到医术杂学都有收集。
最后一间房放着高低错落的坐具与几案,一旁还放置了一个香几,上面的香炉正散发出阵阵檀香。
香炉旁边还有一盆绿植,看不出是什么,郁郁葱葱,没有修剪的痕迹,说实话和书斋完全不搭。
当王夫人走进书斋时,便看到姜夫人已经在里面了,正安静的坐在书架旁拿着一本书看。
原来今晚被凌彻叫来的不止王夫人一人。
而姜夫人见她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看书了。
王夫人顿感心中不快,但当她发现二人都皆着素雅时,心情又明快不少。
她当然自认还是自己更妩媚多情些。
此时的凌彻正坐在书房深处的几案前,月光从一旁的窗里洒进来,给他乌黑的头发镀上一层柔光。
他俊美的面容在一旁随风摆动的烛光中时隐时现。
而他那只缠着白条的手正举着精巧的酒杯,一人独饮。
王夫人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一边扭着身子往凌彻那走去,一边娇滴滴的说。
“妾身来迟了,让国公久等了。”
“也不迟,本国公一人看书觉得无趣,所以找来你们伴读,你们自便。”
凌彻脸上带着笑意,不过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国公今日外出操劳,妾身和嬷嬷们学了一点按摩方法,还希望国公不要嫌弃。”
王夫人也不去书架旁,说得更加妩媚了。
“本国公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凌彻声音冷了下去,直直盯着她。
王夫人只觉周遭突然寒冷,也不敢再往前走去。八壹中文網
她环顾四周,发现整个书斋只放置了两把椅子,一把姜氏正坐着,一把在旁边空着。
她心下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伴读就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伴读而已。
于是她胡乱拿起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可她本就不爱看书,这随手一拿竟然拿到了一本兵书,硬着头皮读了两行便觉得头脑发胀,坐立难安。
王夫人挣扎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双眼望向凌彻。
却发现凌彻正注视着她们,眸色深沉,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留恋。
然后他一口饮尽手边的酒,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王夫人心中大喜,凌彻的眼神虽然太过复杂让她捉摸不透,但是在那中间她没看出讨厌。
“国公,为何一人喝闷酒呢,让妾身陪您一起喝吧。”她大着胆子说,声音极其妩媚。
一旁的姜夫人却充耳不闻,继续看书。
“哦?谁告诉你我在喝闷酒。”凌彻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本国公今晚十分高兴,是这四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了。哈哈哈哈。”
说完,他眼神一变,露出凶狠,用极具诱惑和危险的声音继续说。
“还有,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你要是敢再说一句,再乱看一下,明早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王夫人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倒立,传来的压迫感让竟让她呼吸不畅,随即低下头,拿着书读起来。
只是这书她是读不起兴致来,一会便觉得眼皮要粘上了。
可每次她要睡着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酒杯碰撞声便传来,那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书斋中却是十分明显。
虽然酒杯碰撞的声音本不可怕,但那制造声音的人却很可怕,这声音每次都能把她吓醒。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凌彻才将这二人打发走,而他自己也是独饮了一整夜。
他起身走到香几边,拿起一旁的浇瓶,小心翼翼的为那盆绿植浇水。
此时他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柔和伤感,自言自语到:“现在大仇终于得报,就只等这最后的一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