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琰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下午伴读的时辰了。
随即准备起身和小厮去书斋。
可她起身时身子竟没稳住，摇摇晃晃几下才站稳。
习武之人对身体的控制都是极好的，柳琰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醉了。
“姑娘醉了，今日还是别去了。”廿二在一旁皱着眉说。
柳琰立即“啪啪啪”拍了几下自己的脸，说到：“没事，烦请带路。”
那小厮见她拍脸之后眼神果真清澈明亮了许多，便急忙带路了。
隋珠楼，书斋。
凌彻一见到柳琰，便皱起了眉。
此时的柳琰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双颊微红，眼角也染上了一抹红色。
来了也不去找书，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
那笑中还带着一点狡黠。
凌彻挑眉调侃道：“怎么，想来书斋里撒酒疯？”
柳琰用力的摇了摇头，整个人立马坐的端端正正，却依然笑着看向凌彻。
凌彻脸色一黑，这不是在耍酒疯那是在干什么。
“不看书，就请回罢。”
柳琰一听，立马去一旁书架拿起了一本书，坐了回去开始看书。
但还是依旧时不时的探头出来偷看凌彻。
不过说这是偷看，其实也就是被凌彻发现后立即将头又缩回去而已。
那缩头的动作大到他不想注意都难。
凌彻姑且将这一行为称为正大光明的偷看。
于是他低头看书不去再理会她。
凌彻觉得柳琰就像是一杯鸩酒，明明知道是暗地里的爪牙，可她时不时的神情流露，真的让他着迷。
要不是当年那个小人儿是真真切切的死在了他怀里，他可能真会怀疑她就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小人儿。
凌彻心中感叹一句，何时，他竟开始贪恋那些虚无的影子了。
凌彻越想心中越是烦闷，于是想打发她走。
可当他抬起头来后却看见她又睡在了椅子上。
凌彻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睡着的人。
就算是小人儿的影子也真的很让人贪恋，他想。
突然眼前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了甜甜的笑。
凌彻轻笑，不知是什么梦让她如此开心。
而柳琰只是梦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
还是柳家大小姐的她。
父亲当时因前朝皇帝的猜忌遭贬，得了个闲职，她们一家到了京都附近的小镇上。
由于银两不足，新府邸除了竹子外便没了花花草草。
这日她正无聊，便带着丫鬟在院里闲逛，却看见父亲领了一位少年前来。
少年身姿挺拔，眸如星辰，一见她便弯眼一笑，让她愣在那里。
“阿珩啊，这是你行重哥哥，以后也在府里了。”父亲说到。
“阿珩妹妹。”柳琰还没回话，那少年便先开口叫了她。
“阿珩见过行重哥哥。”柳琰向着少年行了个礼。
好像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无聊了。
“阿珩妹妹，你看我捉的蛐蛐，我分你一只，我们一起来斗蛐蛐。”
柳琰不知如何斗蛐蛐，心中虽然很想试试，但自己是大小姐，不能做这些逾矩之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珩妹妹，我在外面看到这朵花开得正好，便摘来与你，可否喜欢。”
凌彻施展轻功，从墙头轻轻落在她身前。
柳琰瞥见他手中的玉兰花，心知这应是开在树尖的，心中微动，却依旧面色如常的走了。
“阿珩妹妹，你在看什么书，不如我带你偷偷溜出去玩。”
柳琰正在看一本侠客话本，里面的人耍刀舞剑，快意江湖。
突然听他说带她出去玩，眸光闪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阿珩妹妹啊，你每晚看书看到那么晚是为何，难不成书中真有黄金屋？”
柳琰背过身去不看他，“自然是因书中自有颜如玉。”
“阿珩妹妹，外面的上元节可热闹了，你真不想出去看看？”
柳琰转过身来，“想。”
往事画面慢慢淡去，柳琰从梦中醒来时。
此时窗外早已夜色深重，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低头一看，自己怀中的书竟是本侠客话本，不自觉的轻笑了两声。
“夜深了，拜月姑娘请回罢。”
凌彻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他的五官藏在黑暗里，柳琰望过去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得起身行礼告退了。
当柳琰走到楼下时，一位身形瘦削，手提药箱的中年人刚好进来。
柳琰带着笑意对他微微颔首，眼神却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江大夫，国公爷在书斋里。”一旁的小厮说到。
江大夫朝小厮和柳琰示意了一下便朝着书斋走去，身过之处留下淡淡桂花香。
翌日上午。
廿一廿二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忙，不一样的是两人都十分安静，廿一不像往日般打闹。
柳琰先开口轻声说到：“我昨晚遇到江大夫了。”
廿一廿二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廿一立即放下手里的扫帚，走到柳琰身边关切的问。
“你找他瞧身体了吗，别看他一脸冷淡，对救人的事情还是一副热心肠的。”
见柳琰没有回答，他又着急道：“他是不肯吗，我们带你去找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帮你瞧瞧。”
廿一伸手过来就要拉住柳琰，柳琰轻轻一个侧身躲开了。
她脸带笑意，摇着头。
“不是，昨晚他刚好去找国公，没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你们知道他住在府内何处吗，我最近得了空好去拜访一下。”
廿一廿二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廿一大咧咧的说到：“他不住在府里，只是经常在府里待命。”
柳琰心中暗暗思忖，脸上却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她昨晚才见了行重哥哥，而且看起来气色如常，应该不是因为身体原因召来江大夫。
那便只能是江大夫自己有事前来禀告。
看来，在这国公府桂香飘深处，还有着什么掩人耳目的秘密。
柳琰眯起眼睛。
正当她还在思考时，院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是韦夫人和她的随身丫鬟来了。
廿一看着前来的韦夫人，挑了一下眉，难得的没有说话，拉着廿二去到院子里的另一边。
“韦夫人，来小女子这偏僻小院是有何事。”
柳琰坐在院外的石桌边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悠悠说到。
韦夫人也不在意她没有行礼，施施然坐在柳琰旁边。
“只是过来看看拜月姑娘罢了。”
柳琰浅笑一下，拿起热茶喝了一口。
“姑娘最近伺候国公辛苦了，听闻这段日子都是姑娘一人陪伴着国公。”王夫人接着说到。
“夫人消息好灵通。”柳琰放下茶杯，淡淡道。
“也不是我有什么厉害法子打探消息，只是去和别的姐妹喝茶时知道她们最近没有被召，再加上时常有小丫鬟见姑娘往隋珠楼方向去罢了。”
王夫人语气平淡。
“那夫人是要来怪小女子独占恩宠吗？”
柳琰抬眼看了一眼韦夫人，眼中带着危险的笑意。
韦夫人微叹一口气，“姑娘多虑了，我知姑娘你也是明事理的，只是想让姑娘劝劝国公，不要因偏爱让各位夫人都寒了心。”
“夫人找错人了，这种事情应该由上阳公主向国公提更好罢。
小女子只是一介伶人，没法子对国公的事情置喙，况且……”
柳琰看向韦夫人，带着狡黠的笑意继续道：“小女子也不想拒绝国公的青睐呢。”
“姑娘有所不知，公主常年在院子里休养身体，我们这些人连见上一面都不行，更别说让公主出来去见国公了。”
韦夫人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姑娘不愿将宠爱分出去，但是只有后院安稳了，这国公府才能安宁，国公才能安心为皇上效力。”
“夫人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哪个女子不希望一直得到夫君的注视，何必为了心中的深明大义，委屈了自己。
还有，夫人当真觉得其他夫人就如此想得到国公的垂爱？”
柳琰这番话问得韦夫人哑口无言。
“夫人请回罢，这件事小女子是不会答应的。”
柳琰不再去看韦夫人，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悠悠的喝着。
韦夫人叹了一口气，正了正脸色，便起身走了。
柳琰远远的望着她的背影，略带惋惜的笑了一声。
“真是个傻傻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若是自己还是柳家大小姐，估计也会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