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琰在无数血色回忆中狂奔到精疲力竭,嗓子也叫喊得嘶哑后,她醒了过来。
熟悉的床幔,熟悉的座椅,以及外面传来的“沙沙”扫地声。
她认出了这是她自己的房间,一切平静得好像和平日她醒来一样。
而她被凌彻掐着脖子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柳琰醒来便觉得喉咙干涸疼痛,于是想起身给自己倒杯茶。
可一坐起来竟觉身体发虚,双腿一软,便摔了下去。
这一下,柳琰是摔得结结实实,地板发出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柳琰在地上头脑发晕,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和她与落落相遇时被饿的头昏脑胀的感觉一样。
外面随即传来一声像是棍子落地的声音,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进来之人正是廿一。
他快步跑到柳琰跟前,将她又扶回了床上,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柳琰带着感激的看了一眼廿一,接过了廿一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过喉,吞咽时的疼痛让柳琰一时没忍住,将水吐了出来。
好痛,好痛。
原来,行重哥哥是真的掐过她脖子,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那不是梦。
廿一急忙说道:“拜月姑娘,慢点喝,慢点喝,你睡了两天了,先躺好,等廿二熬好了粥起来喝点。”
柳琰听闻慢慢喝了两口水后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原来她昏睡了两日。
怪不得她在那些血色回忆中怎么跑怎么喊都出不来。
从那以后,凌彻便没再派人来请她去隋珠楼,像是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其实那日他被她猛然一抱便直接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称呼。
行重哥哥。
这是阿珩妹妹对他的称呼,是只属于她一人的。
然后他看着怀中拜月的脸,想起了她平日里狡黠的笑容,心中的愤怒与怨恨将她这张脸和那些虚伪之人嘲笑的脸重合在一起。
杀意喷涌而出,而当他反应过来后,拜月已晕了过去,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呼吸。
然后凌彻唤了千叶进来,让他将她带下。
千叶进来时心中十分震惊。
昨日他已经从旁观者的角度告诉国公拜月姑娘是心悦于他才会行至于此的。
没想到今日一召见竟将人差点杀了。
国公的心意真难猜。
千叶随即让人将柳琰送了回去,又找了大夫来。
大夫摸了摸脉,开了几副药后说她并无大碍,一会儿就会醒来。
可千叶等到夜幕深沉了还是不见拜月醒来。
而他自己也不能一直在拜月这里,想起之前听闻廿一、廿二与拜月有过相处,于是便让他们二人来院子里照顾。
那二人也不推脱,急急忙忙便赶去了柳琰的院子,就连平时沉稳的廿二脸上都显露了一丝慌张。
千叶感叹一声,这拜月还挺会蛊惑人心的。
只是他没发现,他自己对拜月也有了一丝注意与包容。
倒不是他对拜月心生倾慕,无论如何他也只会忠于国公一人,而是他能感受到这拜月对国公的一片真心。
世人皆爱有情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国公如此舍身忘命之人。
不过好像国公本人好像却看不出。
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之后几日皆是廿一、廿二在照顾柳琰。
柳琰的身体也逐渐转好,只是说话时喉咙还有些许疼痛,说话时也带着沙哑。
这几日她看起来无所事事,悠闲得紧,实则内心在仔细回忆那日她昏迷前听到的行重哥哥的话。
“谁允许你这样呼我的,你不配,你们这些人都不配,要不是你们我何至于此,我何至断腿,
那样我就可以,我就可以……”
传闻中行重哥哥双腿被废是因为他舍身替先皇挡了刺客的攻击。
可行重哥哥却说要不是因为她这样的人他不会断腿。
她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再结合之前廿一所说,行重哥哥的腿并不是御医所治,而是江大夫救治的。
好像,断腿之事不简单。
柳琰思索良久,还是无法理清这其中缘由。
看来只能从江大夫每月月底去给传闻中的上阳公主看病入手了。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过好在刚好现在离月底已近,他可以想点法子去跟着江大夫。
但柳琰想去跟着江大夫是很难的。
白日里廿一、廿二两人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她一个人在院子里。
而且千叶也时常过来向她学习施针时内力的使用。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夜晚。
柳琰想起之前深夜在隋珠楼与江大夫碰过一次面,当时他身上沾染了许多桂花香气。
根据之前廿一的介绍,国公府里除了秋香阁便没有其他地方有桂花了。
于是她在离秋香阁不远的地方寻了个高处,开始蹲守江大夫。
倒不是她胆子大了,不怕别人发现。
而是以柳琰对千叶的了解,估计最近晚上他只会在某处反复试验自己白日给他讲说的内力使用。
他对国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其他人,柳琰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估计连她衣角都看不见。
可一连几日,柳琰都没蹲到江大夫。
连续几日晚上不得休息,柳琰只得白日顶着个熊猫黑眼圈对着廿一、廿二和千叶。
三人见状都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
然后柳琰开始反思自己这个法子是否可行。
她知道自己若是装个病让廿一请江大夫来,廿一和廿二肯定不会拒绝。
她也可以轻松的套套话。
可是她不想。
她与廿一、廿二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二人是少数真心待她之人。
她至今还记得她陷害王夫人那晚,这两位少年对她行的端端正正的礼。
他们眼中的感激与敬意是藏不住的。
而且,她已经利用一次他们了,这次还是凭她自己的本事罢。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晚上的后半夜,柳琰终于等到江大夫了。
只见江大夫和几位小厮轻车熟路的路过秋香阁,朝着南边一个隐蔽的院子里去了。
柳琰随即悄然跟了上去。
那院子表面极不引人注意,与国公府里许多的仓库一样,看不出来是有人居住的。
不过当柳琰靠走近院中的房子时,便发现了它的些许奥秘。
这是一座没有真正窗户的房子。
那些与府里其他地方相同的窗户竟然只是个固定在墙上的装饰。
而且这房子的墙壁极为厚实,柳琰用内力一探,竟发现中间既不是实心的也不是中空的。
倒像是絮草和棉花。
柳琰深思。
她只知道有在墙上涂花椒保暖的椒房,却是从未听闻这样的房子。
这时江大夫和一小厮走进了房间。
柳琰没有贸然跟上去,在外面守着。
不过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江大夫一行人进去后,柳琰在外面是一点声响也没听到。
就像是一行人直接消失了一样。
柳琰蹙眉。
难道如此怪异的房子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偷听见里面的声音?
柳琰翻身上房,四处探查了一番。
终于在顶上找到了几块松动的瓦片。
她也不着急掀开进去,而是坐在房顶慢慢等着。
两个时辰后,江大夫一行人出来了。
柳琰悄悄隐了身形。
江大夫身边的小厮在观察了一番周围情况后,便带着江大夫离开。
柳琰嘴角向上勾起,来到之前寻到的瓦片松动之地。
小心翼翼的将瓦片揭开。
一股难淡淡的以言说的味道传出。
像是在雨中久泡的彘肉散发的陈腐之味。
沉闷而又带着腐腥。
若是仔细去听,便可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绝望、凄惨低吟的女声。
柳琰皱眉。
她现在不知道这花费心血设计的墙,到底是不让外面的人偷听见里面的声音,还是不让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但她没有迟疑,一个闪身,从屋顶小心地潜了进去。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是什么,行重哥哥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