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柳琰醒来,她轻轻抖落覆盖在身上的桂花,然后起身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若不是想了解更多关于行重哥哥的事,她是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再回到那个表面热闹背地里全是黑暗的寻芳阁。
一回到回到院子里,柳琰便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时辰廿一与廿二早该来她院子里帮忙了。
难道昨晚之事被行重哥哥知道了?
柳琰蹙眉沉思。
从之前发生的事来看,行重哥哥对她是极具怀疑的。
若是这次再发现她知道了上阳公主之事,她便不能保证他不会杀了她。
因为那是外人不知道的事,是可以威胁到他的事。
而她于他也只是一个费尽心思接近他的人。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柳琰的思考。
“拜月姑娘。”
能不被柳琰注意就接近她的人,除了千叶还有谁。
千叶对着柳琰行了个礼继续道:“拜月姑娘身体既然无碍,我便让廿一、廿二不要再来院中打扰姑娘了。”
千叶行的这个礼,规规矩矩并无半点不妥。
但柳琰却觉得十分疏离。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柳琰转念一想,这样的他正是别人眼中的样子。
就算心中疑惑,但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意。
“那两位小兄弟对拜月颇为照顾,还请千叶总管替拜月道声感谢。不知千叶总管一早前来有何事?”
“国公有请。”千叶规规矩矩的回答,也不多说,便转身给柳琰带路。
柳琰自然是没想到行重哥哥还会想再见她,随即一愣。
等回过神来时,千叶已走到院门,柳琰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她不觉得是行重哥哥发现了昨晚之事来召见她。
因为如果真的发现了,那便是他带着人来到她这小院里了,就如同那晚他带人去王夫人院中一样。
当柳琰来到书斋时,略微失了失神,只感觉一切又回到了她才入府之时,凌彻与她第一次在书斋中相见时。
此时的他正慵懒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带着几分笑意。
“拜月姑娘医者仁心,本国公这双腿能否痊愈可是全要倚靠姑娘你啊。”
说着凌彻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又继续道。
“前些时日不小心伤了姑娘,还望姑娘勿怪。
想来姑娘身子应该好了,怕姑娘将医术落下了,这才将姑娘请了过来。”
柳琰听闻自是笑脸相迎,施施然行了一礼。
“拜月已将施针方法告知千叶总管,日后有他在您身边国公大可放心。
不过国公说得是,是拜月贪玩了,荒废了几日还让国公费心来请小女子。”
凌彻不再说话,只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柳琰便与往日一样,去书架上取了医书便看了起来。
时间就在两人间静静流淌,转眼绯红的晚霞已将窗景铺满。
凌彻抬起头,双眼染上一层薄薄的倦意。
“天色已晚,拜月姑娘明日再来罢。”
柳琰听闻,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对着凌彻行了一礼。
“拜月身子还未痊愈,明日还请国公准许小女子在院中歇息。”
凌彻嗤笑一声,带着些许挑逗。
“哦?今日本国公可没发觉拜月姑娘有何不适。”
柳琰攥紧了衣角,轻叹一口气道。
“是小时旧疾,时常复发,寻了多年都未能治好。”
柳琰说得是十分认真,可在凌彻听来就是随口诌出来的胡言。
不过他也不想再诘难她,毕竟她可是难得的好诱饵。
于是便轻轻颔首以表同意。
柳琰从书斋回到小院子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只可惜今晚薄云遮天,看不见点点星光。
此时也已十月下旬,闹了一整个夏天的蝉声也弱了下去,现在只听得一声微弱的鸣叫,听起来竟有几分悲戚。
柳琰点了一盏灯,一豆灯火在她这小院中显得十分孤单。
她拿起一支笔,却迟迟没有下笔。
她在思考,要怎样的甜头才能满足那只玉面狐狸。
她自然是不能将行重哥哥真实的情况告知主人。
所以她要编造一个能让他相信且觉得有用的消息。
思索良久,柳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既然主人无法查证,那她便加些她心中所希望的行重哥哥的样子。
想到此,柳琰下笔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便写下如下数条。
喜听曲儿,最喜《郎归》。
喜莲花,时常采撷。
对正室极为深情。
最喜烟眉、扁圆眼、樱嘴善文的美人。
喜奢,最爱黄金。
为人阴晴不定,身边之人略有微词。
身边有名总管千叶,贪财贪色。
柳琰得意的放下笔,满意的看着这些假消息。
然后她将纸塞到信封里,随意的放在一旁,转头又提起了笔。
不过这次柳琰却是眉头紧蹙。
她下笔迅速,只写了寥寥几笔,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蹲守江大夫的原因,柳琰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她也不多想,收拾了一番便上床沉沉睡去。
等夜色深沉时,有人进到了柳琰的房间。
来人正是千叶。
平时就算柳琰听不见千叶的脚步声,但像是开门这样的声音按理说是逃不过柳琰的耳朵的。
不过今晚柳琰却没有醒来。
千叶一进来便看到了桌上的一个信封,随即皱起眉头。
他心想,这不会是她要传出的消息吧,竟直接放到了桌子上,早知如此简单,他就不使用那个价值千金能迷人于无形中的迷香了。
千叶打开信封确认了一番,便带着信离开了。
然后这封信被交到了凌彻手中。
凌彻正一只手拿着信看,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案上敲。
看完后他皱起了双眉,一双眼睛晦暗不明。
他还真是低估这个拜月了。
良久,凌彻淡淡的问身旁的千叶。
“如何。”
千叶回答道:“谬言之间有真话,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话。”
凌彻轻笑一声。
“对正事是一件都没说对,对一些不打紧的事情倒是猜的挺对的,你说现在的探子都是这般吗?”
柳琰写的这几条,倒是写对了一条,而且是外人都不知道的一条。
那便是:最喜烟眉、扁圆眼、樱嘴善文的美人。
若是稍微留心便可发现,这国公府里的美人大都得了几样这描写中的样貌。
这其实是他记忆中阿珩妹妹的模样。
凌彻没想到她观察竟如此细微。
他自是不知道这是柳琰回想自己前世的相貌所写的,为的只是让别人以为高高在上的凌国公喜欢的是像以前的自己那般女子。
这也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至于其他的几点,凌彻就当看笑话了。
喜欢听曲儿?这国公府里只有拜月这一个伶人罢了。
至于《郎归》这首曲子他心中自是喜欢的,这里面的故事是他的不忍重提的回忆。
喜欢莲花?还多采撷?他只是接了一朵拜月采下的莲花,这样便算得上是他喜欢了吗。
凌彻觉得这拜月以后可以去街头巷尾编些新奇隐秘传闻了,保准有人看。
他对这些花花草草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掌控府中之后,便让人将那些鲜艳的花花草草都移了,只种了竹子。
而这莲花本来也被移了,只是根没有除尽,来年竟长了出了新叶。
凌彻看着新叶心中略有感叹,便将它留了下来。
至于那对正室极为深情又是从何而来?
凌彻觉得拜月应该已经见到了上阳公主那副模样了,她若是将这称为深情,凌彻便只能说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让他意外的是,拜月没有将公主被囚禁被虐待的事情告诉她的主人。
他原本以为她和她后面的人会以此来威胁他。
毕竟上阳公主可是皇室,他这样做可是不把皇室放在眼中,这可是一个除掉他的好名头。
难道拜月说的是反话?
后面几条就完完全全的是编造了。
凌彻将信递回给千叶,笑着笑意道:“仔细点放回去罢。”
一旁烛灯中跳动的火光映在了他的双眸中。
危险而又极具诱惑。
“真期待明天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