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琰第一次和凌彻在国公府里并肩走。
柳琰考虑到他的腿,在路过倚翠湖时便出声称要歇歇脚。
凌彻瞥了一眼她,也不说话,但也没拒绝这个提议,抬脚走进了湖边的小亭中。
柳琰从亭中去看湖中光景,竟有些恍惚。
上一次来这时,亭中一片粉黛湖中的莲花也是娇艳。
现在想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那几位夫人了。如今,湖中也是一片枯槁。
然后她又看向凌彻,眼底浮起了些笑意,至少,行重哥哥还在这里,这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柳琰看着凌彻轻声说道:“国公何必过得如此清苦。”
凌彻嗤笑一声,没想到还有人会觉得他清苦,他正欲开口讥讽时柳琰又继续道。
“把府里弄得冷冷清清,把自己变得冷冷冰冰,也只能是将自己封闭在心里罢了。”
柳琰进府后是真的没想到行重哥哥变成了这样。
他身边似乎永远只有千叶,而千叶却永远在他身后一步。
没有人与他并肩。
他的身影在她眼中永远是孤单的,是他身上的沉闷、危险遮不住的孤单。
柳琰每次见着都有一种冲动,她想要去到他身边,去和他一起并肩,无论去向哪里。
而且国公府好像除了赏花那日外永远都是死气沉沉,这里就像是个囚笼,将后院中各位夫人囚禁,可能还在凌彻没发现的情况下,也将他自己囚禁。
另外,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十分在意,在柳琰看来他只需要这身体能用,不会拖他后腿就行了。
他好像只想完成心中的事,如果完成它要他的命,柳琰也觉得他会立即将自己燃尽。
柳琰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凌彻对他自己的惩罚。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自己都轻轻笑了。
她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去惩罚自己。
凌彻听到她说这话,收了脸上的调侃,一脸探究的看向柳琰。
他有的时候真的拜月很聪明,她总是可以猜到自己的想法。
被人看穿明明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可凌彻从未在拜月身上感到一丝对他的威胁。
他看不懂她,不过千叶却对他说,这是因为爱。
凌彻却不相信,他从未见过她,那她这副舍身忘我之态又是从何而来?
凌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
“可本国公并不觉得这苦,拜月姑娘若是说出去,只怕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柳琰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凌彻,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是国公府里没有宴会笙歌,国公也没有穷奢极欲,甚至连个并肩而行的人都未曾见到。”
凌彻起身走到柳琰面前,眯起眼睛,伸手捏住柳琰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她下巴处的疤痕依旧在,在他的食指上留下别样的触感。
凌彻缓缓开口,言语中带着危险。
“那些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也还是孤身一人,拜月,不要以为你真的很懂本国公。”
柳琰灼灼目光直视着凌彻,然后她伸手握上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她的手很烫,源源不断的温度通过皮肤传来,凌彻愣在原地。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可柳琰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国公,拜月想陪在您身边。”
拜月这句话将他拉回现实,然后一层暗色便拢上了他的眼眸。
柳琰继续说道:“拜月想一直陪在国公身边。”
她说得有些激动,眼中带上了水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跳动的光。
凌彻有些心烦意乱,这表情又让他想起了阿珩妹妹。
明明两个人长得丝毫不像,凌彻不明白为何会在她身上看到阿珩妹妹的影子。
凌彻冷着脸将手抽走,然后沉声对柳琰说:“既然你这么想来我身边看看,行,那就满足你。”
这句话说出来有点报复的意味,凌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的心,因为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是他心里期望又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他想通过她看到更多阿珩妹妹的影子。
柳琰听闻,睫毛微颤,一滴泪直直掉下来,落在了她的手上。
然后她脸上转为笑意,厚厚的笑意。
凌彻也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然后他淡淡说道:“也到用餐的时辰了。”
柳琰笑着和凌彻一起往隋珠楼。
到了楼下,凌彻对小厮嘱咐道:“以后拜月姑娘可以随时出入隋珠楼。”
柳琰在他身边笑得眼睛都弯了。
柳琰和凌彻是在另一间屋子里吃饭的,不是在书斋中。
两人都吃饭无言,结束后,柳琰问凌彻道:“国公晚上守岁吗?”
凌彻神情厌厌,显然是不太愿意的。
柳琰则笑着说道:“国公等会一起去看京都的烟花吧。”
凌彻皱着眉点头,今天他对拜月还是有一点容忍度的。
然后柳琰和凌彻先去了书斋,凌彻看书,柳琰便在一旁笑着沏茶、磨墨,等到夜幕深沉,窗外隐隐传来烟火声响时,柳琰与凌彻出去了。
柳琰想起了廿一之前所说的竹亭,她记得廿一说在那里可以远眺皇宫与都城。
于是柳琰吩咐小厮带路去了竹亭。
四周都是翠绿的竹子,在中间有一怪石,约莫三人高,多孔洞,有的孔洞甚至有一人大小,像是一座大的蜂巢。
而竹亭的亭子便是在这怪石之上。
柳琰正思考他们应该如何上去,就看见带路的小厮直接钻进了怪石的一个孔洞之中。
柳琰疑惑的跟在后面,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有一条通道,刚好可容纳一人,通道四周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孔。
原来怪石上的孔尽然就是去亭子的入口和小窗。
柳琰十分喜欢,四处打量通道。
终于在通道里走了一段上坡路后,他们从通道里出来了,四周顿时豁然开朗。
这里竹子不再遮人视线,院墙也挡不住星空,朝远处望去,天际与都城的楼阁相交,天地广阔起来了。
在这上面,向下去看国公府也别有一番特色。
柳琰想起了她第一次从院墙上看柳府,那时是行重哥哥带她飞上去的,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在那个角度看来也不一样了。
好像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里面看不出问题,如果跳出来便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柳琰看向凌彻,她现在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