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夫告退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柳琰和凌彻。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端坐着,良久之后,柳琰才将身体放松下来,然后她转头看向凌彻。
“行重哥哥,阿珩想……”
柳琰还没说完,凌彻就出声打断了她。
“阿珩,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将手边的东西处理完,陪你一起。”
柳琰眼眸微颤。
她知道那些名士归隐后最不喜别人打扰,就算凌彻派出去人顶着国公的名号估计也作用甚微。
所以她想过去自己调查,亲自上门拜访。
而凌彻被朝堂上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这样一来,她不得不暂时离开他的身边。
她不想,可必须要去。
没想到她还没找个好理由,凌彻便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他好像真的与她心意相通一样。
柳琰伸手握住凌彻的双手,笑着回答说:“好。”
不过这一次,凌彻的手不再是温热的了,又回到了之前的冰凉。
这日之后,凌彻比往日更忙了,他找千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还背着柳琰带着千叶去找了几次落落。
柳琰后来听廿一提起的时候,微微愣神。
然后柳琰也去找了一次落落。
柳琰找到她时,她正在小院里活动筋骨。
招式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隐隐有侠客之风。
落落见她来,收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她。
柳琰笑着冲她举高了手中的酒壶。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柳琰先给落落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她举起酒杯,对落落道。
“落落,我敬你一杯。”
落落举杯和柳琰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柳琰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又自顾自的说道。
“我还记得我们才进痴院的时候,你对我说,你想逍遥与天地,可现在你却自甘卷入朝堂之上的纷争中。”
柳琰自然知道凌彻为什么会来找落落。
他说等他一下,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好就陪她一起去找掌术巫医,可若是堂堂凌国公在朝中消失,那会引起很大的猜忌。
澹王那边很可能会先一步去将所有与毒有关的线索抹去。
那落落便成了唯一的破局之人。
因为她会易容。
而且,可以以假乱真。
只是这样一来,落落就直接被卷入到了权力纷争。
落落没有接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柳琰垂下眸,低声道:“对不起。”
落落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一时之间只有不解风情的热风肆无忌惮的穿过她们的身侧,带来一阵恼人的闷意。
良久落落淡淡说道:“有多大把握。”
柳琰没有抬起头。
“不知道。”
然后她又追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柳琰这问的当然是落落的易容不被人识破的概率。
落落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柳琰。
“五成。”
这道目光太过炽热,柳琰低着头都能感受到,然后她抬起头对上了落落的双眸。
那双杏眼中全是坚定,有一种不破楼兰誓不还的气势,看得柳琰心头一震。
落落又继续道。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是成了,就可以彻底摆脱这毒了,我这样做也算是出了一份力,若真的拿到解药后也不至于觉得有愧。”
柳琰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寻到解药的。”
落落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语气略带轻松。
“好,我相信你。”
柳琰见状也露出了微笑,她侧身靠在石桌上,仰头看着湛蓝晴空,七月初的太阳已经十分耀眼了,柳琰微微眯起了眼。
“落落,一切结束后,你想去哪里呢?”
落落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也学着她的样子,侧身靠着石桌看着天空。
“可能会去塞漠骑马,也可能会四处漂泊,行侠仗义去。”
柳琰看了一眼落落后,转过头来继续说道:“那我到时候要去哪里找你呢?”
“你若是想见我了,就去给坊间姑娘写首曲儿,若有日我打马路过街头巷尾时听见了,便会去找你。”
柳琰轻轻应答:“好。”
热风依旧穿过二人而吹向更远的地方,竹叶已没了之前的翠绿,带上了一层暗色,少了几分生气,显得明媚而压抑。
离寻芳丸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凌彻心头的压抑也越来越大。
这几日,澹王没有主动来接触凌彻。
上朝前在午门前等候时,他身侧依旧围了许多大臣,不过每当凌彻看向他时,他都能投来视线和他对视。
他也没其他动作,只是朝他温和的笑着。
他本身长得也很清秀,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但在凌彻眼中,却像是色彩艳丽的毒蛇。
凌彻握紧双手,他知道,澹王在给他施压。
他不来直接找他谈条件,是想他自己开条件。
想要让他松口,凌彻便要猜出他心中的期望。
这样一来,凌彻只能给得更多,因为他赌不起。
上朝后,凌彻站在一旁。
自从那次后,皇帝就再也没有给他赐座过了。
朝堂之上议论最多的是广征兵的后续事项。
目前已经组建了十万大军,驻守在各州。
皇帝心情甚悦,这段时间他强迫自己去学习治兵理国,目前看来还是有收获的。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凌彻就不足为惧了,夺过他手中的兵权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他又会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空壳护国大将军了。
期间他时不时询问刘大人的意见,刘大人每次的回答都明里暗里的称赞皇帝的决策,讨得龙心大悦。
刘大人此时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刘大人了,皇帝十分重用他,将往日给凌彻的荣宠都加在了他身上。
凌彻心中讥讽,培植权臣来相互制衡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那个刘大人有任何实权吗?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上朝尾声时,凌彻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德州驻守兵力近日去去往乌日前线,微臣私以为让朝中袁大人前往继任甚好。”
凌彻没有去看皇帝的表情,而是微微侧头看向了澹王。
他双眸像是一潭黑水,没有放出锋利的视线,而是将所有东西都往里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