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息了几秒,把周身散溢出去的灵气都吸了回来,灵气在体内循环了几个周天,终于把境界稳定下来。
但因为妖邪入侵,体内依旧有些阴寒之气没有彻底祛除。
这些阴气成不了什么气候,多晒晒太阳就会自己消散掉。
蠃鱼见到我醒了,也摇头晃脑地跑过来。
它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我刚才被妖邪裹挟进幻境中,活脱脱一只失了智的哈士奇,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是要训斥它还是心疼它。
它飞到我的跟前,茫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
似乎也是因为这棵小树发生的变化而感到疑惑,行吧,总算没傻得很彻底。
它愣了愣,还是直接飞到了我的身边。
我伸手在它的铁脑门上拍了几下,它很受用。
护树罗锅发现我睁开眼睛,发出吱吱的叫声,它站起来,很用力地戳着自己跟前的果实。
“你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我起身,问。
护树罗锅发出吱吱的叫声,表示它并不知道。
我伸手摘下这枚果实。
伸手触碰的刹那,浑身上下洋溢起一股暖气,那些阴寒之气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散去。
我看着手心红彤彤的果实,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枚果实,就是刚才幻境中的那一轮红日。
它有辟邪御凶的作用。
我将这枚果实带回了唐诺斯科,并用玉盒将其封存起来,和那枚羽毛一起放在了柜子里,用小绿的剑意保护着。
只是这妖邪也忒邪门了点,我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下午上课的时候竟然因为这事走了神,差点弄混了妖灵和妖精的概念。
还多亏了旁听的好学生艾伦纠正了我,这让我很没有面子。
下课铃一响,我就宣布了退堂,连家庭作业也没有布置。
欧文兴高采烈地冲上来,“教授,我最近对于灵识又多了一些看法,我把它们都写在了羊皮纸上,您可以帮我看看嘛?”
我收下他手里的一沓羊皮卷夹进课堂笔记里,“我会看的,但今天不行,我没有时间。”
欧文看上去有些失望,直到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并且答应给他画几道黄符临摹,他才打起精神离开。
学生们鱼贯离开教室,最后只剩下一个艾伦。
他拖着步子走到我跟前。
他最近穿的比较随意,代表着助教的巫师袍下面隐约可见被牛仔裤包裹着的大长腿,走起步子来让我想起某国电视剧里的欧巴。
只是他的发型一如既往的凌乱,离杀马特只有一线之遥。
“教授,发生了什么吗?”他犹豫了片刻,问我。
我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和他简单地说了一遍。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居然可以透过他凌乱的刘海看见他的眉头,看来他最近也并非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管理。
“你还记得那段旋律是什么样的吗?”他问。
我回想了一下。
“唔……呼呼……啊……唔咦呀……呐咦呀……”
“嘿呀……喋嘿唔……嘿呐咦唔嘣嘿呀……”
“哈唔呀……唔呼……咦咦呀……唔呐呐……”
胡小白突然从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探出个头来,一脸天真地问道:“教授,你们是在吹什么笛子吗?”
我半个音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实在没忍住掐了个诀就把胡小白给飞了出去。
再转过头时,发现艾伦也绷着一张脸。
“我哼的很奇怪吗?”
艾伦静默了两秒,然后低声说道:“咳,很可爱,教授,你哼得很可爱。”
“放p!”我气得伸手去打他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有的有的。”艾伦点头如捣蒜,“你能再哼一边吗?”
他说着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软件。
我看了一眼他诚恳的眼神,丧气道,“算了吧,反正就是和奥利维亚唱的旋律是一模一样的。”
艾伦想了一会儿。
“教授你知道奥德赛吗?”
“我知道啊,奥德修斯的故事嘛,电影里看得很多了。”我答道,《奥德赛》作为古希腊最重要的两部史诗之一,同时也是西方魔法界鼻祖典籍之一,就算是我们剑仙系的,也是必读书籍好吗。
虽然时至如今我对这本书的印象基本上也只局限于近些年来的爆米花电影了。
艾伦点了点头,“奥德修斯的船队经过墨西拿海峡的时候遇到了塞壬,在得知塞壬具有令凡人无法抗拒的致命歌声后,奥德修斯命令水手用蜡封住耳朵,并将自己用绳索绑在船只的桅杆上,这才安然渡过了墨西拿海峡。”
“奥利维亚那天唱的不会就是当初塞壬诱惑奥德修斯的那首歌吧?”
我缓缓在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艾伦的表情告诉我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歌这么有名的吗?怪不得还有多语言版本!”
“事实上恰恰相反。”艾伦摇了摇头,那一头凌乱的头发晃了几下,彻底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忍不住伸手扒拉了一把他的头发。
他愣了一下,不动神色地往边上偏了偏。
“这种歌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唱的,就算是带有力量的魔纹也无法完全将其记录下来,只有极少数种族才能凭借体内血脉天赋将其演唱出来。”艾伦解释道。
怪不得我哼了老半天,总觉得别扭的要死。
原来不是我的乐感有问题,是我根本不具备哼唱这首歌的条件。
我这样自我安慰着,但很快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那是一只塞壬?”
“不一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会这种歌谣的生物,一定具有极为古老的血统。”
“那……”我想了想,“是不是该去问问奥利维亚?她说不定知道。”
艾伦突然笑了一声,“所以教授你要当着奥利维亚的面再哼一遍吗?”
我突然有些退却了。
奥利薇娅可是唐诺斯科合唱班的导师,在她面前哼唱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艾伦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抿了抿嘴。
“教授,你还记得那首歌的曲调吗?我是说你的脑子里。”
“有点清晰,但又有点模糊。”
我试着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的曲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在试图将这段歌谣从我的脑海里抹去。
“那我们得抓紧了。”
艾伦说完突然拉住我的手,朝着教室外跑去。
被紧紧拽着手的我:???不是你好歹给我个缓冲啊……
艾伦拉着我七折八拐的,穿过了移动的楼梯和回廊,还差一点撞倒了搬着羊皮卷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克莱文斯。
他气冲冲地施着咒语把被风吹落的羊皮纸捡起来。
“过马路让着点老人!”他在我们身后吹着胡子大喊,我只能回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不一会儿,艾伦拉着我在地下一层的一扇大门面前停了下来。
这里我来过。
去年这里还是吉娜奶奶的埃及魔法研究秘密基地,房间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古埃及魔法物品,她还把一个埃及木乃伊偷偷带进了唐诺斯科。
“这不是吉娜奶奶的魔法研究室吗?”我疑惑道。
艾伦对我眨了眨眼睛。
等等,我想起来了,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冥想盆。
去年艾伦被吸血鬼伯爵影响,总是在夜晚梦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吉娜奶奶就将他的记忆取了出来,放进了冥想盆里,我们这才知道了吸血鬼伯爵的存在。
我突然明白了艾伦的想法。
我没法哼出这种旋律,但这并不妨碍他帮我把这段记忆取出来放进冥想盆里。
冥想盆里强大的魔法会防止这段记忆的消散,并且让它时刻存在可以读取的状态。
“你想要用冥想盆把我关于这首歌的记忆取出来!”
艾伦点了点头。
他伸手伸手在门环上拉了一下。
看上去厚重无比的门就这么开了。
“自从那个木乃伊回埃及以后,吉娜奶奶就把这里改成了储物间,所有正式受聘于唐诺斯科的老师都可以打开,只要像这样拉一下门环。”
门打开后,我可以感知到里面汹涌澎湃的气息,应该是有一个很特殊的魔法在守护着这里。
我和艾伦走了进去。
沦落为储藏室之后,房间里的东西更乱了,埃及的古老泥板上盖着古罗马的旗帜,画着狮鹫的毯子上面摆着羽蛇神的木雕,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摆在木头的箱子上,外头裹了一块太极八卦的刺绣……
一张巨大的古埃及笔画复制品悬挂在墙上,里面两个古埃及巫师正在和一个老女巫还有一个中世纪的贵妇打麻将。
冥想盆就放在壁画的下方——一个浅浅的石盆,盆口刻着深奥的魔纹,里面流动着光一样的液体,它缓慢地流动着,从不停息。
“教授,准备好了吗?”艾伦掏出魔杖。
我还是第一次被取记忆,一时间有点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魔杖触及我太阳穴的时候带着一点凉意,但是下一秒,我的神识不自觉地一颤,艾伦惊呼一声,他的魔杖被弹开了。
我反应过来,窥探记忆一直是修真界的大忌,对抗神魂的窥探几乎是每个修士的本能。
我刚刚应该是下意识地对艾伦的咒语作出了反击。
“抱歉,”我略带歉意地说道,“刚才没准备好,我们再试试。”
艾伦点了点头,低声安抚我,“教授,把你的记忆交给我,不要反抗,相信我。”
魔杖再一次抵在我的太阳穴,我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并且努力回忆那首诡异的歌谣。
这一次成功了,一点银色的光点被艾伦从我的身上抽离了出来,黏着在他的魔杖尖上。
我惊讶地看着那东西,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记忆。
艾伦抖了抖魔杖,将记忆放入了冥想盆中,并用魔杖搅拌了几下。
冥想盆里发出幽幽的银光。
“不介意我进入听一听吧?”艾伦收起魔杖,指了指冥想盆。
“当然。”
他俯身把头伸了进去。
半分钟后,他抬起身子,皱着眉头。
“怎么了?没有听到吗?”
“不,很清晰,”艾伦犹豫了几秒,“这的确是奥利维亚那天唱的歌,但这种语言并不是塞壬女妖的语言,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
“更像是人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