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都觉得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马修,又看了看路易,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吉娜奶奶的身上。
“抱歉,我不是很懂。”
路易咳了一声,“要不我来解释一下吧?”
“两份报告都没有检测到光明元素,而在基因数据里,也没有找到类似的基因序列,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植物。即便基因库的数据无法涵盖到所有的物种,但是从这两方面出发,这朵花中蕴含光明魔法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所以呢?”我还是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怀疑,也许造成这个局面的,也许并不是光明魔法。”吉娜奶奶接过话头,说:“几年前,我在魔法与修真交流大会上接触到过类似的力量,在你们东方的修真界,也有一些法术可以对恶魔这种黑暗生物造成伤害,这一点我想唐云教授也深有体会,去年你的几个法术令人影响深刻。”
吉娜奶奶这么一说我倒是反应过来了。
的确,我们修真界也有一些诛邪的法术可以对恶魔之类的黑暗生物造成伤害效果,雷部正法普遍都有这种功效,只是可能没有光明魔法来的这么有针对性。
“唔,的确如此,但诛邪一类的法术大多是雷法,动静比较大。”我解释道,“可是这两天,我们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雷声。”
那可不,要想把地狱蝗虫劈成这个鬼样子,请来的必然是九天正雷。
雷击从九天而下,声势浩大,那一片都得成为焦土,可是这两天我并没有听到什么雷声。
我回忆了一下,“不过也有一些诛邪的法术,请的不是九天普化雷尊,据我所知,这种法术通常非常晦涩艰难,而且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状态下施展。”
“天时?地利?人和?”马修对我蹦出这个学术用语有些疑惑。
“就是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由正确的人来施展,马修,你该多看看其他书,别只盯着魔药学。”吉娜奶奶在一旁科普。
我点了点头。
“我是精修剑道的修士,在法术方面其实并不专精。”
我坦然道,我们剑修一般都是撸起袖子干的,搞出朵花来,这实在不像是剑修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如果真的是东方术法,我可以通过花瓣上残存的灵力大致给个方向?”
“太棒了,马修教授,还有样本吗?”吉娜奶奶似乎松了口气。
“有的,吉娜奶奶。”马修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玻璃瓶口用一种透明的材料封着,我可以感受到上面的魔法流动。
瓶子里面是一片小拇指大的灰烬,应该就是季川带回来的被腐蚀的花瓣。
马修将玻璃瓶放在桌子上,抽出魔杖。
“折叠取消!”他的魔杖一抖,然后一点。
封着玻璃瓶的神奇物质就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物质,而是小范围内折叠起来的空间。
“禁锢重重!”他又轻点咒语,花瓣在魔杖的引导下,缓缓从玻璃瓶里飞出。
“唐云教授,这上面的黑暗元素很浓,你要小心些,千万不能直接触碰。”吉娜奶奶在边上小声提醒。
我嗯了一声,其实不用吉娜奶奶提醒,我也能感受到上面浓重的黑暗元素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我默念口诀,开出灵眼。
之间眼前的灰烬顿时变了模样,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气流从它的表面喷出,然后又再度被它吸收进去。
这些黑色的气流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黑暗元素,它们包裹住这片花瓣,几乎花瓣本身,我看了一会儿,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也察觉不出任何灵力的属性。
只有黑暗元素,在不停地流转,涌动,喷薄。
我将神念送出,试图进入灰烬更中心的部分,或许里面会有所不同。
神念才一接触到黑色气流,顿时一股阴冷的感觉就沿着神念直冲向我的识海。
仅仅是一片灰烬,上面的黑暗的力量就如此浓稠且纯粹,这种浓稠纯粹的程度,简直和上个学期卢修斯体内的恶魔苏醒时差不多。
禁林里到底来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体内剑意一动,黑暗力量带来的阴冷之感顿时消散。
但就在这一念之间,我感受到了剑意微微一颤。
什么东西?
在这片花瓣的灰烬之内引动我的剑意?
难不成真的是某个剑修大能搞出来的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我内心大震,只觉得颠覆了我对剑修这个高冷的职业的认知。
既然可以引动剑意,那就用剑意来试试吧,想到这里,我神念再动,牵引着我的一缕剑意朝着灰烬刺去。
黑暗元素剧烈地搅动着,抗拒着我的神念和剑意,阴冷的感觉再次如毒蛇一般攀附而上。
但好在在剑意的加持下,神念还是一点点地进入了灰烬之中。
突然,我浑身一震。
剑意和神识不受控制地收回。
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灰烬,在众目睽睽之下,它身上黑暗的气息开始退去,然后缓缓旋转,变大。
一股淡淡的香味开始在地下室里弥漫,这片灰烬,居然有死及生,重新开出一朵乳白色的小花来。
“上帝啊!这太不可思议了!”吉娜奶奶倒抽一口气,低声说道。
马修早已忘记了施展魔法。
白色的小花在一瞬间绽放出来,然后直直朝着地面落下去。路易眼明手快,就要用带着魔法手套的手去接住它。
可是那朵花才落入他的手中,就又在一瞬间枯萎,然后灰飞烟灭。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心中早已是翻天覆地。
刚才那一瞬间,我触及到了灰烬的中心。
那是一点生机。
我在桃花山谷中曾经悟出生之剑意,就是这一点生机,引动我体内的剑意与之共鸣。
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机。
仅仅只是一点残存的花瓣中的生机,就如此强大,那这朵花尚未凋谢之时,里面的生机该有多强大。
这样强大的生机之花中诞生出来的生灵,绝对有举手投足灭杀地狱蝗虫的力量。
“唐云教授,你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吗?”半晌,我听见吉娜奶奶开口说道。
二十分钟后,我总算是将我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路易还贴心地帮我递了一杯水。
“看来我们一开始弄错的方向。”吉娜奶奶皱着眉头说道,“这朵花里蕴含的应该是一种强大的生命魔法,而消灭了地狱蝗虫的,应该是这朵花中诞生出来的生命。太奇妙了。真是太奇妙了。”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和最开始的猜测有什么不同吗?天使在花朵中降临,没区别啊?
马修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解释说:“这直接排除了光明魔法的召唤术包括天使之光,因为如果是这一类的魔法,那么花朵就应该是以精纯的光明能量构成,而不是生命魔法。”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一发现给了吉娜奶奶带来了新的思路和方向,她决定再次回去查阅资料,寻找魔法书中类似的记载,不过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离开了地下室,回到塔楼。
课本被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羸鱼从水缸里跳出来。
很显然,你并不能指望一条鱼可以帮你把课本摞好……
我收拾了一下写字桌,随后小憩了一会儿,等醒过来的时候,塔楼外面已经夜幕四合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几个数字:10:35
我这一觉居然错过了城堡的晚餐。
虽然这个时间,家养小精灵还在提供夜宵外送服务——这一项服务据说原本在凌晨1点就停止,但是近日在伯爵的强烈反对下,家养小精灵的负责人决定延长营业时间到凌晨3点才关闭,当然这么多半不是因为伯爵的生物钟,而是因为准备考核熬夜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不过我并没有想要麻烦小精灵们的意思。
何况我睡了一觉醒来,嘴巴里淡的很,想吃一点重口味的东西,譬如火锅什么的……
这些东西家养小精灵做起来到底没有国内的地道。
所以我收拾了一下,披了一件外套,唤出飞剑,从塔楼上一跃而下。
这个点,黑松镇的狐狸餐厅还是开着的。
我才飞出去不远,就瞧见一只蝙蝠扑棱着翅膀缓缓从山下艰难地飞上来,爪子上还抓着一个和它体型极不相符的外卖盒……隔得老远就能闻见里面花椒辣椒的味道。
看来伯爵对于毛血旺的热爱还没有衰退。
蝙蝠惊恐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奋力拍打着翅膀飞走。
夜风迎面而来,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冷冽和山湖的潮气,山脚下明明灭灭的灯火与城堡的灯光交相辉映。
这座巨大的城堡耸立在悬崖的高处,静静地俯视着黑松镇。
这些都是普通人所看不见的风景。
几个呼吸之后,我就落在了黑松镇外的树林里。
最近黑松镇的管控措施越发严格了,树林周围时不时有傲罗在进行巡查,但今天晚上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傲罗,而是一个麻瓜警察。
“詹森?”我惊讶地从树干后面走出来。
“怎么是你?”他放下手里的枪,似乎送了口气,“这个事件,你不该在外面乱逛的,黑松镇最近不太安全。”
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黑松镇太平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但是詹森神色依然很严肃,“你还记得斯劳其夫人的猫吗?”
我回忆了一下,就算是身为筑基修士,我也不会记得一只猫啊……
“前段时间斯劳其夫人的猫被杀掉了,手段残忍,”詹森说道这里顿了一下。
这下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和和艾伦还有伯爵来黑松镇调查伯爵失踪的外卖,斯劳其夫人就在街边哭泣。
她是一个女巫,巫师的宠物对于他们有特殊的意义。
“我们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偶然事件,但是最近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詹森接下来的话让我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宠物失踪,最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被放干了。”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失踪,但我觉得,放任这一个精神变态扭曲的人在外面游荡,是十分危险的。”
我的注意力却并不在精神变态扭曲上面。
这种鲜血被放干的手法,像极了地狱蝗虫啃噬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