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常九家的全部人狗,围在一起吃糠饼子就野菜。
常丫还只有六七岁,瘦钉钉的,下巴尖得很卡通,显得眼睛很大。
她一口咬在又硬又黑的饼子上,随后有点疑惑。
“爹,我牙掉了!”
张氏连忙起身看了下,“噢要换牙了,这是下排牙!一会儿叫你哥给你放梁顶上去!”
“爹,丫儿掉牙都出血了,晚上咱们弄点米粥喝呗!”十六七岁的常武说道。
“你说喝粥就喝粥?!老子还用你讲?!”常九瞪了一眼常武。
常武低头不敢再吱声。
常九吃了几口,也觉得嘴巴里实在是没味道。
他看着常丫小豆芽般的身体,正在很懂事的吃力咬着那石头一样的干涩饼子,叹了口气。
便对张氏说:“晚上煮点米粥吧,切点干肉丝放进去!”
“太好啦!”常威常武都欢呼雀跃!
常九看着两个儿子,心里莫名就来气,一人脑门上给了一巴掌。
“两个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他娘瞎混!都比老子高了,还养不活自个儿。老子早晚把你俩踢出去!”
两兄弟唯唯诺诺。
常九烦怒未消,环顾四周,还想着找什么趁手的东西打个痛快的时候,院子外的大门“咚咚咚”被敲响了。
常威赶紧溜去开门。
“哎呀!二毛来了呀!吃过早饭没有?快进来一起吃!”常威故意朝里面高声喊道,这顿打指定是免了。
“哎呀,快累死我了!大哥你帮我接一下,这是给你们带的!”
“啥玩意儿这么沉?”常威下意识的就帮手接过刘开的袋子。
随后,他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给你们拿了点米面,还有肉!你们要是正在吃早饭的话,就把肉拿出来吃呗!”
“啥?啥啥?米面?肉?”常威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慌忙打开袋子,差点吓得一个趔趄。
“二,二毛,你哪里搞这么多这些?”
刘开送过来了十斤白米,十斤面粉,还有五斤纯肥卤猪手。
从娘胎出来后,常威就没见过这么白的米,也没见过这么白的面,更没见过那么香那么油亮的猪手!
里面的人狗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一个个看得眼睛发直,比常威好不到哪里去。
来福就更别提了,尾巴都快摇掉了,耷拉着舌头,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滴。
自从上次刘开提到了来福这个名字以后,常九一家人就把狗子叫上了来福这个名字,觉得刘开真是文化人,随口起个狗名都这么好听。
“你,你你你,你你小子是哪里搞来的米肉?”常九指着刘开,声音和手指都在不停哆嗦!
“表叔,把我堵门口不让我进去啥意思?这米肉给你们的,猪蹄子有劳婶儿去热一下,你们早上正好吃点儿!”
“不行,你小子得跟我说这些玩意儿哪来的!不说清楚,老子不要!”常九一把抓住刘开。
常威常武咕嘟咕嘟咽着口水,急得像热锅里的蛤蟆,常丫都眼泪汪汪了。
“我说表叔,你得让我进去坐下说话吧?”刘开哭笑不得。
张氏嗔怪着说:“当家的你一大早耍什么威风呢,凶了这个凶那个,还不让二毛进去坐!二毛还没吃早饭吧?”
“我已经吃过了,嗐!这些玩意儿我都吃腻了!总之,吃完这顿咱们再唠!”
常九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又拽着刘开到里屋坐了。
刘开不由分说,拿着猪手就要进厨房里亲手蒸热,张氏赶忙阻止要自己来,一群人又客气来客气去地闹哄了半天。
待到白面野葱烙饼和热气腾腾的红烧猪蹄子端上来的时候,常九也矜持不住了。
侄子拿过来孝敬的,有什么吃不得?
一家人嗷呜嗷呜的开始狼吞虎咽。
“嗷呜嗷呜,实在是太好吃了!”
“嗷哧嗷哧,嗷哧嗷哧,爹你就从来没给我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呜呜呜~~俺是你亲生的嘛?”
“嗷呜呜嗷呜呜~你个兔崽子等老子吃完了再来揍你!”
常丫的小脸巴兜鼓鼓的塞满了肉和饼,像仓鼠的囊仓。
连张氏都像风卷残云,不带嚼的使劲儿吞着。
刘开不管他们怎么劝,都不参与,就只乐呵呵的看着,觉得非常治愈。
油晶晶的肥肉糯而不腻,表叔家五个人,一顿吃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并不是他们吃不下,而是舍不得,准备想办法留着过年再吃。
可是过完上一个年还不到三个月呢。
常威常武和常丫不停的舔着沾了油的手指,十分的陶醉。
连带着来福也吃了一块肉,它的狗眼里充满了泪水。
狗生一辈子,还能吃到一次红烧大猪蹄子!
狗娘养的!值了!
吃饱喝足,话匣子打开。
刘开把和李老六说的那一段借口再修饰了下,又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常九虽然将信将疑,但以他的智商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但自己身为长辈,这个态度还是要有的,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说:“也罢!大毛呢,为人忠厚,还是得了桩善缘,给后人留了个谋生的出路。叔觉得吧,这事儿做得!”
“这也靠二毛聪明能干呢!”张氏眉开眼笑的,也是喜不自胜。
刘开此次来的目的,也很简单。
一个人再有强大的工具,也是势单力孤的。
他得找帮手,建势力啊!
他很明确地说明了来意,就是希望常威常武能助他一臂之力,以后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大把挑媳妇儿。。。
常威常武早被整得热血沸腾了,要不是畏惧常九的态度,早就要去跟刘开打天下了。
常九瞥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满眼看不上,心里又有点犯怵,一边剔着牙,一边说:“贩私盐这件事儿,可大可小。我要是...”
刘开打断了常九的话说:“表叔,我可不是贩私盐,贩私盐挣那点儿钱算什么?”八壹中文網
常九一愣,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其实他本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哟呵?那你小子打算干什么营生?”
刘开说:“我要做一番大事业,发一番大财。要是你们跟着我干,以后担保二位表哥富贵传家。只是,世上的事儿,多大富贵就多大风险!咱们要是富贵了,少不得有小人歹人的明枪暗箭!”
“那,那,那啥叫风险?”
刘开想了想,还是把昨天遭遇剪径劫匪的事儿也跟表叔一家说了,隐去了开枪杀人的环节,只是说几人分赃不均,互相火拼后都见了阎王。
常九一家对此反倒不惊讶了,这马岗寨本来就是收买路钱的山匪窝子,但他们都十分愤怒,这鲶鱼寨的人居然还伏击刘开?劫了货郎的钱还砍掉人家头?
一点都没有劫匪的职业道德!
常威常武一点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里的人大半都亦农亦匪,马岗寨更是劫道的祖宗。只不过近些年来提倡文明劫道,按规矩办事而已。
两兄弟从小就是和人打架打到大的,要不是看不惯现在马岗寨的山大王曹猛,这两人早就要落草为寇当专业土匪去了。
“就这?这就叫风险?多大点事儿?”
本来常九还有些犹豫,听到这事儿后,反而坚定了要帮助刘开的心思了。
这些人不怕好勇斗狠,怕的是要动脑子做生意挣钱,更怕亏钱,怕的是改变现状,怕的是对当下做出任何有勇气的改变。
这大概也就是芸芸众生和杰出人士的差距。也是领袖和打工仔的区别。破釜沉舟可不是每个人都干得出来的。
但是,只需要出把子力气,挑挑担、打打架什么的,那可太简单了!
刘开又安慰:“表叔,刚才我是把事儿说得严重了些,实际上也是想先看看你们的决心。其实我是敢担保,绝对能成事儿的!你们合计合计,哪天不相干了,也随时可以退出的!”
常九看着弱不禁风的常丫,又看着血气方刚的常威常武,一拍桌子,说:“咱们常家,打从盘古开天辟地起穷到了现在!风萧萧兮!他娘的易水寒!今儿个就让这两个兔崽子,豁出命去好好干一场!赢了,,,”
这句话有点熟悉,刘开满脑门大汗地说道:“表叔,别整得好像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我们只是生意人,做生意的!”
大家伙儿又商议了一番,刘开起身告辞。
来福似乎很焦急,咬住刘开的衣服,急得团团转。
还是常威比较懂来福。
常威说:“来福刚生了两个狗娃,断奶了,不好养活!这狗子精得很,可能是想让你带走养呢。”
来福汪汪叫了几声,摇了摇尾巴。一副乞求的表情!
刘开看着,点头同意。常威便把两只小奶狗抱了出来。
来福是一条毛色比较纯的大黄狗,两只小奶狗却一只黄里透黑,一只白里透黄,一看就是同母异父的狗兄弟,却不知道为啥会一胎生出来。
“好吧!你们一只叫来宝,一只叫来贵。”
刘开大方的又给狗扔了几块桌上的肉,看得常家人心潮澎湃!
常九郁闷得连自己的胡子都要扯掉了,想阻止又不好意思。毕竟这肉是刘开送来的。
居然给狗喂肉吃!
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卧槽!
二毛弟弟以后就是我亲大哥!常威常武要五体投地了。
狗子们都很满意自己的名字。在刘开那里包吃包住,来氏一族大兴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