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范儿是钢,一天不装憋得慌!
项鹰此前一直没找准自己的人生定位,纨绔度日,但自打认识刘开后,终于明白,自己实际上是有高尚追求的。
那便是刘开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装x
十几担雪白晶莹,宛若细沙的盐就摆在内院里面。
场面蔚为壮观!
院子里顿时闹哄哄的,大房陈氏和他两个儿子,二房杨氏和项铃儿,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孙氏都聚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许多盐。
雪花般的银子见过,雪花般的盐可没见识过。
自李老六从刘开那里得了第一批盐销去楚国后,这等品相的盐很快就引来了朝廷和民间的关注。
盐不单是生活物资,更是战略物资。
楚国不比齐越晋等国靠海,也没有大片盐田,比较缺盐。
官盐私盐都价格高,品质低。
这批据说能防治大脖子病的高品质盐,竟然成了坊间炒买之物,价格越转越高,最后竟一百二十文一斤被采买到后宫去了。
只是买了之后,反手就把击鼓传花的最后一道贩子给抓了,钱货充公!
盐量虽少,但对于楚国或许意义非常。衙门拷问了几个中介贩子,却也没查出个名堂,只估出这盐来自他国,且进价并不甚高。
如此价廉物美,朝廷和民间都挺重视,明察暗访,打探盐的来路。
却未曾想,是从王八镇这穷山沟流转出去的。
且现在已被项鹰这个低阶二世祖无意中截胡了。
“二弟,此等事如何做得?简直荒唐,贩私盐乃抄家灭族之大罪也!”项文龙一身长衫,头顶儒巾,腰系銮带,丝鞋净袜,手里还拿着书卷,摇头晃脑地说到。
项明城闻言,着实不悦。这他娘的老大读书读迂腐了,勉强考个秀才,还真把自己当楚国的相公了。
虽然项明城偶尔也喜欢玩这个调调,但他玩的那是情趣。身为土匪窝子里的地主,哪里是什么善男信女。
平日里,项明城确实自认是楚国人,但他也得要从楚国拿到好处。
倘若得不到好处,或说别处的利益更大,那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这事情原委还没搞清楚,老大就上纲上线的,着实是愣!还不自知!
项明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老二,你继续说下去,说说你的看法!”
项擒虎看不得项鹰神气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老二这小子还能有什么看法,就想弄多点钱花天酒地呗!啥培育市场啊?说得倒是好听!”
项擒虎虽然比项鹰小得几个月,排行老三,但他可从来没把项鹰放在眼里。庶子尔!
“老子叫你说话了么?”项明城冷冷的喝道!他一边摸着盐尝了尝,一边暗自心惊,这盐确实了不得啊!
大房这边讨个没趣,项鹰可高兴坏了,且看我装逼!
负手而立!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
“吾,有上中下三策!听凭父亲决断!”
“哦,你且速速道来!”文化人项明城顿时来劲了,指点江山就应当是这个范儿。
“上策嘛,就是咱们想办法把这盐路合法化!盐是从大晋国来的,又不是咱们从楚国私贩的,咱楚国的法,可管不了在晋国买的盐!依我看,咱们该是弄些厚礼,去官面上走一走,上下打点一番,弄个内什么,特许经营权!就是让楚国朝廷从咱们这儿买!如若此事能做得成,刘二毛那厢是同意再降降利润的!运作得好,则皆大欢喜!”
项明城捋着胡须。此法类同于民制官收,楚国因为缺盐,盐令相对松弛;禁止私盐主要禁止的是流通销售环节,但在生产上甚至鼓励民间制盐官家收购。这法子的难点在于:一是要取得资质;二是自己也属第三四道贩子了,朝廷即便同意收购,那必然是量大价低,这差价利润值不值得做,供货跟不跟得上,却要仔细研究!
项明城陷入沉思,大房却在哂笑不已。
“荒谬,简直荒谬!”陆文龙嘀咕着。
“中策,便是咱们使人换个身份,盐往野路子里弄!倒也省事!指不定得利更高!”
“叫某看来,这条路子最好!”项鹰顿了顿,再说道。
项明城也心知肚明,这是自家直接下场贩私盐了,利润肯定是要高一些的。虽然此刻都是家里人在场,但碰到大房这帮拆台的,却也不便明说。
“下策嘛,便是方才说过,咱们在榷场上慢慢地散卖,把榷场给做大做强起来!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榷场做大了,南来北往之客便都受到吸引,打造货物集散地,这利润又会回馈给咱们。此法稳妥,收效却慢。刘二毛势单力孤,不敢拿来公开卖,怕人吃他,咱项家可不怕!”
“大谬也!三策都是胡搅蛮缠,断然使不得!民怎可与朝廷争利?咱们项家世受皇恩。。。”
项明城听得愈发恼火,他有点后悔叫项文龙读个劳什子书了。
相反,项鹰这番话洞明世事,颇有见地,让人刮目相看!难道这个平时顽劣的小子才有实在本事?
他霸王庄项家立足于此,看似土螃蟹横着走,其实是有巨大压力的。
王八镇地处三国缓冲,龙蛇混杂,立足不易。若真有个边境冲突,便是首当其冲的战火刀兵,一家老小危如累卵。
他可劲儿的送子读书习武,便是希望后代能有个把出息的,让这船更大更稳。
当个项家家主,上下吃饭的有千把张嘴。王八镇这地方又贫瘠,刮地三尺也不出多少东西,州府老爷说起都头疼。
几个儿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眼见得天气一年冷似一年,流民一年多似一年。项明城其实是如履薄冰,对将来忧心忡忡。
项擒虎冷笑着道:“老二,你也活得二十年,怎恁地天真?跟朝廷做盐买卖,亏你想得出来?到时候惹得雷霆震怒了,停了我家的援赐,可追悔莫及!依我看,这些盐就放在咱家里,自个儿享用就行了。父亲去主家之时,也可送一些,当是拿得出手的,足可讨得主家欢喜,多些恩赐,方是正道!”
“又他娘的去讨主家欢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老子有钱有盐!老子就是主家!”项鹰嚷嚷道。
“老二,我看你是皮痒了!越来越放肆了!”项擒虎骂道。
“都歇歇火歇歇火!兄弟几个!”杨氏赶紧出来打圆场。
项明城脸色阴晴不定,暗忖项擒虎还学武这么多年,一点骨气都没有。
与项鹰想在楚国嫡系子弟面前打脸装逼相比,真正想在主家好好装逼的是他!从莫欺少年穷混到莫欺中年穷,再混到莫欺老年穷。他项明城才是被楚国项家踩得死死的旁系中的旁系。
楚国项家,一个个就是凭借出身血统,即便些脓包废物,也能混个贵胄荫爵。
项明城这一支,便是因为出身差、血缘远,才被排挤到此处。为生存下去,还得时时去主族攀亲,摧眉折腰,才得赏点残羹冷炙。
项鹰刚那句粗话,实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