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叔的带领下,吴乾来到正堂,见上官瑾此时一人孤坐堂前,满面寒霜。
正欲施礼,上官瑾伸手打断他,道:“不必多礼,福叔你先下去吧。”
福叔应声离去,留下吴乾和上官瑾二人。
上官瑾一指右手座椅,示意吴乾坐下,道:“今日我去王宫早朝,期间阐述我们佯攻广陵,实取寿阳的策略,却被王仁则以战事损耗巨甚,不宜长久为由否决,朝中大部分官员已倒向王仁则,都主张与虞国议和,唉……”
吴乾道:“寿阳本为丰国城池,哪有拱手让人之理?”
上官瑾叹道:“王仁则依仗当日拥立之功,日渐骄纵,如今我南方军团转守为攻形式大好,他便担心自己的权势受到影响,况且北方狼国寇边,对于这些文弱书生而言,继续打下去胜负难料,议和便成了定局。”
吴乾一时也感觉浑身乏力,朝廷软弱,国家自然硬气不起来。
上官瑾凝视着他,道:“最终廷议决定与虞国议和,具体议和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在鸿胪寺举行,你和我作为军方代表参加,同去的还有王仁则带领的一众文官。”
吴乾惊诧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参加这种事情不太妥当吧,况且谈判也不是我所长啊。”
上官瑾却道:“就你的军阶而言的确是个无名小卒,但你还是新晋的御前侍读,况且虞国使臣点名要见你,你怎能不参加?”
吴乾干笑一声,无奈道:“虞国使臣点名见我,该不会想在谈判场上揍我一顿吧。”
上官瑾听他说的有趣,脸上的笑容尚未绽放却瞬间又收起,板着脸问道:“你今天拉着秀云逛街去了?”
吴乾暗道,果然是这丫头想去逛街,怎么现在又成了是我拉着她去逛街了。于是歉然道:“我本欲外出做几件衣服,但又对这里不熟,正好秀云小姐‘有空’又‘好心’,才充当我的向导,带我上街的。”
上官瑾轻嗔道:“以后这种事情安排个下人去就行了,让一个千金小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跟我去鸿胪寺参加议和。”说罢一摆手示意吴乾下去。
吴乾唯有无精打采地拱手告退。
自己的女儿什么情况,上官瑾又不是不知道,待吴乾走后,她抑制不住掩口而笑,这两个年轻人倒懂得一唱一和。
吴乾返回住处,正准备洗漱睡觉,几名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不多时桌上已摆满点心瓜果,一名绿袄俏俾浅笑道:“我家小主知道吴将军尚未吃完饭,特遣小俾送来茶点,并着小俾待为致谢。”
说罢带领几名丫鬟转身离去,吴乾看着满桌的佳肴,犹自暗笑,想必是李秀云没等到上官瑾的训斥,自然猜到是自己在上官瑾面前说了好话,故此才遣婢女前来致谢,算这小丫头还有点善心。
吃过茶点,洗漱完毕,吴乾躺在床上,不禁猜想,本次虞国派来的使者究竟是谁?为什么点名要见自己?明天的议和谈判该怎么个谈法……
想着想着渐渐睡去。
第二日上午,吴乾跟随上官瑾骑马前往鸿胪寺,后面跟着数十女骑护卫,远远望去缨旗招展,姹紫嫣红,好不壮观。因为是代表丰国去议和,吴乾特意换上都尉软甲以示身份,奔雷刀被他留在屋内,毕竟不是去打架嘛,但’龙鳞’护腕却被他随身携带,护腕属于护具,也符合他的身份,只是没人知道这护腕暗藏袖剑罢了。
行不多时,在街道拐弯处,王仁则正带领一班官员等候,只见文官一个个身着黑色朝服,头戴乌纱官帽,宽大的长袖随风摆动。
和上官瑾的马队汇合后,一起朝着鸿胪寺进发,吴乾跟在上官瑾的坐骑旁,朝着王仁则点头致意。
一路无话,很快众人来到鸿胪寺,这里本是接待外国使者、举行仪式之场地,寺前广场宽阔平坦,足可停放百十辆马车或容纳千人观礼,寺衙分前后三进,宏伟壮观又不失文化内涵,彰显丰国对外形象。
众人停好车马,分批进入寺内,整个议事大厅长约十丈,由八对怀抱圆柱支撑,中间一条三丈长桌,由一段上好檀木制成,光滑沁润,估计树龄最少得千年,四周墙壁装饰有旗帜、幡帐、画作等物,每隔一丈站有一名玄甲卫兵,庄严而又肃穆。
鸿胪寺一众官员在前引领,王仁则等依官职次第面西而坐,吴乾由于身份特殊坐在了上官瑾下方。
不多时鼓声大作,门口传来“虞国使者到!”
只见大门外依次走进数名衣着红色官服的虞国使臣,带头这位年约六十,身材普通却精气神十足,一把雪白美髯在胸前飘荡。
吴乾挨个观察虞国使臣,并未发现熟悉面孔,说实话,自己当初在细阳一带袭扰虞国后勤部队,见过的虞将就一个牛犇(还被他砍了右手),其他将领都未曾蒙面,此时自然不会发现熟悉面孔。
待虞国使臣在对面坐定,王仁则哈哈一笑,寒暄道:“我谨代表我王欢迎各位虞国使臣到访,招待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虞国使臣拱手笑道:“丞相客气了,久闻埤城历史悠久繁华无比,这几日我等闲暇之余多有见证,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瑾低声对吴乾介绍道:“虞国使臣居上手的是司徒娄进,依次是左都御史王让、卫将军孙庆,后面几位都没见过,应该都是无名之辈。”
只听那司徒娄进转向上官瑾拱手道:“恭喜上官将军荣升,多年不见上官将军风采依旧啊。”
上官瑾冷眼回敬,却未言语,此举另虞国使臣各个义愤填膺,娄进更是感觉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不过能官居司徒,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只见他呵呵干笑两声,对着上官瑾身旁的吴乾点头示意道:“这位莫非就是风雷军吴乾将军吧。”
“哼!”后方一名虞国使臣听到吴乾的名字,冷声哼道。
吴乾自诩没有上官瑾官职身份尊贵,更不敢被人指责不懂礼数,于是便拱手道:“在下吴乾,见过司徒大人。”
左都御史王让捋了捋胡子,点头微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那名冷哼的虞国使臣长身而起,怒指吴乾道:“好个心狠手辣之徒,细阳一战,我国二百于众将士本已投降,你竟狠心斩去他们右手,让他们一个个成了废人,真真歹毒至极!”
整个谈判顿时气温骤降,只剩下那名虞国使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吴乾白了那人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热茶才慢悠悠地道:“我是让他们成了废人,但我却留住了他们的小命,没让他们成了死人,你们虞国无故侵我国土杀我百姓,人人得而诛之,自此不思悔过还有脸来指责我歹毒?”
吴乾轻声慢语却字字铿锵有力,众人心中暗自喝彩。
虞国卫将军孙庆转头喝到:“陈双无礼,坐下!”
那名虞臣便是当时寿阳守将陈双,细阳丢失,自己一众手下损兵折将,二百多虞军俘虏竟被吴乾斩去右手,耻辱之极,后续风雷军又不断袭扰后方,导致己方补给线损失严重,宁缺以自己统帅不力差点被军法处置,最后还是凭着朝中关系才得以幸免,被派往议和。他虽未见过吴乾,却对吴乾恨的深沉,但此刻唯有负气甩袖,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