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璃和那个赶车的侍卫同时听到了莫行之的怒吼声。那个侍卫毫不犹豫地一剑就向下刺了过来。司璃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双手一合，死死地握住了剑尖，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了一声“慢！”

侍卫愣住了。以他的武功，用剑尖刺穿司璃的双手，继而把宝剑送进司璃的胸膛，不过如同切开一块水豆腐一般简单。可是，一个瘦小委琐的中年男子居然发出清脆尖利的女孩子的叫声，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侍卫的剑停住了。

就在侍卫一愣神的功夫，司璃又大声地叫起来：“别杀我，我是司璃，我是司璃！”

那侍卫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司璃是哪个？可是，坐在车里的莫行之却听得清清楚楚。一瞬间，他脑子里嗡地一响，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立即坐直了身体，大喝一声：“住手！把她给我带进来！”

那个用剑威胁司璃的侍卫一只手还拉着缰绳，无暇顾及司璃。车厢里已经又有一个健硕的侍卫冲了出来，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司璃从座位底下拽了出来，紧跟着一抖手，扔进了车厢。

司璃惊叫一声，跌倒在莫行之的脚下，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摔散了。她知道，那个侍卫的武功，更在赶车的侍卫之上。

“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司璃？”莫行之望着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男人，也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问。但是，不等司璃回答，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易了容了。

莫行之等不及侍卫们动手，亲自俯下身来，伸出手向司璃的鬓角边一抓一撕，一张人皮面具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司璃那张清丽玲珑的脸出现在眼前，莫行之望着司璃骇然的大眼睛，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司璃，果然是你，你还没有死！”

司璃望着莫行之，没有出声。她刚才求生心切，出声为自己挣命。此时却说不上，已经有些后悔了。

不过，莫行之并没有指望她答话，自顾自地又叫了起来，“我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原来，你没有死。那他一定也活着，对不对？莫清商也没有死，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司璃依然没有出声，但是她看向莫行之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傻子，一个被人蒙在鼓里很久很久的傻子。莫行之的心凉了，他一挥手，狠狠地给了司璃一记耳光！

司璃的唇边流出了血。但是她依然没有出声。这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从最初的惊骇、后悔中醒过来，此时的司璃在盘算着，什么时候使用毒药，用多少剂量，可以让自己迅速脱身。

可是，司璃虽然身在车厢中，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外面似乎厮杀得十分猛烈。她所身处的这辆车，也正在急速的运动中，一会儿拐向东，一会儿拐向西，就连莫行之他们也不得不用手死死把住车厢里可以抓住的东西，才能不被强大的惯性晃倒。

看起来，现在就跳下车去，很可能是才离虎口，又入狼窝。司璃可不想自己被乱哄哄的兵马活活践踏而死。

司璃默不出声，莫行之以为她害怕了，狞声恶笑道：“哈哈哈，傻了吗？不知莫清商和司落严这是搞什么把戏，想要杀朕，却又把司璃给到朕的马车上来了！”

紧接着，他似乎是想起来，司璃并不是他抓来的，而且自己躲在马车上送上门来的，不由得又狂笑起来，“想杀朕，老天爷也不允许啊。朕是天子，苍天也是站在朕一边的！”

这时候，一直蹲在莫行之身边的一个中年太监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冲着外面驾车的侍卫大叫：“外面形势如何了？快，快冲进宫里去！”

驾车的侍卫哀嚎道：“冲不进去了，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禁卫军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我现在根本分辨不出，哪一边才是皇上的人！”

“笨蛋！你只管向前冲，一边冲一边喊，司璃在我们手里，八王妃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没有人给我们让路！”太监叫道。

“对，对，你们，你们两个也出去，一起喊，快，护驾，护着朕冲进宫里去！”莫行之不再狂笑了，他一把抓住了司璃，把她的两只手腕死死地扣在背后，又把匕首抵在她细嫩的颈间，同时把自己的身子隐在司璃的后面，好像在拿司璃当挡箭牌似的。想了想，莫行之又叫道：“打开车帘，让外面看见我们！”

侍卫们匆忙间只得照做。一辆拉着莫行之的马车疯狂地向着皇城的正阳门里冲。外面的人能看到，马车里，有个年轻的女子被人控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横在她的颈间。莫行之带头大叫：“莫清商，你的女人在我手里，有种你就出来，看着我一刀杀死她！”

司璃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但是她现在真的觉得生不如死！她不想再与莫清商有什么勾连，好的坏的都不想有，但最终还是成了别人威胁他的软肋。

有那么一瞬间，司璃甚至希望莫清商一方的人马不要理睬自己。由她自生自灭，她自然也能想办法摆平莫行之。可是，外面混战的队伍却忽然分成了两队，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莫行之，今天暂且饶你不死，看顾好司璃，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以十倍于她的痛苦来报复在你身上！”

司璃听着那声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心中五味杂陈。她甚至没有睁开眼，不想看莫清商现在的表情，是愤怒、是失望、是厌弃、是无可奈何、还是别的什么。她只觉得眼睛里辣辣的，想哭，又哭不出来。不知是应该恨自己好，还是恨莫行之……

忽然，莫清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司璃，你放心，我会去救你。”

司璃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时候才看到，马车已经载着自己和莫行之，从两列军队形成的夹缝中冲了过去。朱红色的高大的正阳门就在眼前十余步开外。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仿佛看到莫清商一身黑衣、襟袍染血，站在一队军士的前面，匆匆地向她摆了摆手。

他的王图霸业，此刻功亏一篑，不过，他眼中并没有愤恨和埋怨。司璃张了张嘴，想向莫清商说声“对不起！”

可是，马车跑得太快，她被压跪在地上太颠簸，她的嗓子里像着火一般太痛楚，司璃也不知道，这一声“对不起”，是不是真的说出了口，更不知道，数丈之外的莫清商，能不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