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哥哥给你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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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季落,又是一秋。
轻薄的米白色纱帘将光线和晨风过滤得更加柔和。
没有嘈杂的车鸣,只有欢快的鸟叫,白山茶的气息飘进卧室,清甜的,是秋天的味道。
“笙笙,快起床吃早餐,今天开学第一天,不要迟到了!”
正在和周公约会的道笙被爷爷叫醒,小姑娘起床气严重,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下床。
道爷爷把最后一道奶黄包端上餐桌,傅白榆也到了。
白衣黑裤的男孩儿从院子外走进来,那双宛若深海般不可捉摸的瑞凤眼中匿藏着隐隐的光,“道爷爷,笙笙,早上好。”
道笙在喝牛奶,嘴唇上沾了一圈奶渍,“哥哥。”
“白榆来了,”道爷爷指指道笙旁边的空位,“快坐,吃早餐吧。”
傅白榆点点头,坐下后,目光停在道笙的脑袋上,张了张嘴。
“笙笙,你的头发……”
道笙摸摸马尾,得意地邀功,“我自己梳的,好看吧?”
傅白榆认真打量她那松松垮垮、歪七扭八的马尾辫,后脑勺的位置还有几缕头发没梳上去,乱七八糟垂落在肩膀。
看着她期待的眼眸,傅白榆那句“难看”在嘴边百转千回了许久也没能出口,最后还是换了个说法,“挺厉害的。”
头发梳成梅超风的模样,能不厉害么。
吃过早餐,道爷爷在院子里擦老爷车,道笙穿上鞋就要去学校,傅白榆到底没忍住,拉着她坐到镜子前。
“怎么了?”道笙不解。
“乖乖坐好,我给你重新梳一下头。”傅白榆轻轻将她马尾上的皮筋拆下来套在手腕,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给她梳头发。
道笙:“不是挺好看的吗?为什么要重新梳?”
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后脑勺没梳上去的头发的。
傅白榆把打结的头发梳顺,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打击她的自尊心,“因为太好看了,别的女孩子看见会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更好了,”道笙得意地说,“说不定还助人为乐了呢。”
傅白榆:“……”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好在道笙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看着镜子里傅白榆在她头发上折腾了许久还没好,不由得问:“哥哥,你真的会梳头发吗?”
傅白榆沉默两秒,坚定地说:“……会。”
他一边回忆着以前看温慧给道笙梳头的样子,一边用梳子把全部头发梳理通顺,然后抓在手中,再用梳子梳几下,最后用皮筋缠绕几圈,绑了个中规中矩的马尾。
“好了。”
虽说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至少所有头发都梳上去了,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哇,比我梳得还好看,”道笙由衷地夸赞,然后拿起台子上的蝴蝶结递给他,“哥哥帮我戴上吧。”
傅白榆接过,夹在皮筋的位置,调正角度后突然听道笙说:“以前都是妈妈给我梳头的。”
声音小小的,有点落寞。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道定所在的公司刚好空缺一个管理层职位,工资比在工厂当经理高许多,温慧一开始没打算去,准备就留在县城边工作边照顾女儿。
但后来得知道笙因为户口问题只能在清溪中学读书,就算留下来也没办法继续陪她,干脆就跟道定一起过去工作,道爷爷则带着道笙回镇上老家,照顾孙女的饮食起居。
“想妈妈了?”
“妈妈的双手好厉害,会给我梳特别特别漂亮的公主头,”道笙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她现在不能给我梳头了……”
甚至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能见到爸爸妈妈。
傅白榆必须承认慧姨的手艺。
因为杜念瑶也跟温慧学了一段时间梳发型,但她不折腾自己的头发,而是买了顶假发逼他戴在头上给她当模特。
结果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笙笙别难过,”傅白榆沉吟片刻,微微倾身看向镜中,轻轻把她的一缕鬓发别到耳后,温柔低语,“以后哥哥给你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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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中学坐落在镇上唯一繁华的街道,走路过去至少半小时,道爷爷没有驾照,道定给父亲买了一辆代步老爷车,不需要牌照就可以上路。
老爷车不如小轿车宽敞,只有三个座位,但胜在驾驶方法简单,道爷爷年轻时靠着开三轮给别人拉货赚钱,开老爷车也一点不费劲,用来送两个孩子上学刚刚好。
“大朋友们,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喽!”
老爷车是电动的,道爷爷插入钥匙转动把手,车子缓缓上路。
道笙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兴奋得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
“哥哥,他们收的是稻谷吗?”道笙指着路边一片金灿灿的田野问。
有几个带着斗笠的农民正在地里秋收。
傅白榆把她伸出窗外的手拉回来,“笙笙,这样很危险。”
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是,秋天到了,稻谷成熟了。”
“农民伯伯好辛苦,”道笙听话地不伸手了,改成趴在窗沿上,“这么早就要起来干活。”
道爷爷听着孙女的感叹,觉得这是个教育她的好机会,“所以笙笙要努力读书,好好学习,要不然就会像他们一样辛苦。”
道笙闻言,默默坐直身子,关上车窗不说话了。
傅白榆笑容无奈。
让她好好学习,简直比以后不允许她吃雪球山楂还难受。